第183章 光阴的故事（1/1）

林中，老人面带微笑眼神清澈，和以往的癫狂神态全然不同。

在老人身后，英男、林映秋并肩而立。林映秋面色煞白，拼命支撑着身体才不至于瘫倒在地或是呕吐。

昨晚在最后时刻，她终究还是无法做到心硬如铁看着老人喝下毒茶。

就在他即将吞茶入喉的时候叫停，把一切扛在自己身上。下毒说成是自己一个人的行为，目的只是想要离开。要打要杀，就听老人发落。

没想到的是，整个事情都是考核。

就在林映秋跪下哭诉的时候，英男从外面走了进来，老人则将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

“算你有良心，这一次过关了。否则，我就只好把你做成收藏，等着送给你老公当礼物。不过不要想着逃走，这里我做主，我不点头谁也走不掉。也不要想着暗算我，这个世界上能暗算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

老人没有说谎。

至少在感知方面，林映秋还没见过一个人能和老人相比。

凌晨时分，自己被英男叫醒，跟着她钻进地道。

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别墅下面居然修有一条隧道。

老人并没有解释什么，就让她们在隧道等，直到火箭弹摧毁别墅，林映秋才知道如此安排的目的。

地道不仅可以藏身，更藏有大批武器。

林映秋对于现代兵器的了解很少，只能认识长短枪，再就是根据拍戏的知识大致判断年份。

这地道里的枪好像是从二战一直到现代的都有，还有不少炸药。英男就是用炸药，炸毁了袭击者的摩托车，随后拉着自己避开看戏。看着老人如何如同猫戏鼠一样，虐杀这些入侵者。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林映秋都不相信，全副武装的精兵居然打不过一个手持冷兵器的老人。

更可怕的是，杀了这么多人，老人并没有表现出疲惫，反倒是越发有精神，神智也变得清醒。

这个人似乎就是为了杀人而出生，杀的越多状态就越好。

这支装备精良的入侵者小队在他眼里，就是消遣的玩具。

阿祖遇到他的话……又会是怎样下场。

“真是没用啊！”

老人背对林映秋，但已经能感觉到她的反应以及恐惧。

“我教了你这么多天，胆子还是这么小。只是看都这么怕，就更没胆子亲手杀人了。你杀不了人，又怎么继承我的衣钵？继承不了我的衣钵，我留你还有什么用？”

林映秋咽了口唾沫，没有说话。

英男说道：“师父可以留两个人，给林小姐练习啊。就像当初找人给我练习一样。”

“算你说的有道理了！这些人的功夫马马虎虎，你和他们任意一个打，都是打不赢的。一个不肯打，一个打不赢。我怎么收了你们这两个没用的东西！看清楚，人要这么杀才对！”

林映秋瞪大眼睛，强忍不适，争取看清老人所有动作。

她并不想学老人的杀人术，哪怕因此赔上性命，也不想杀人。但是现在必须看清他所有的动作，不为自己只为阿祖。

自己有预感，他一定会来，甚至很可能已经来了。他离自己很近，似乎又很远。但不论远近，两人终将重逢。自己现在看的越清楚，将来就能帮阿祖越多……

身旁的英男忽然低声说道：“我如果是你，就会先想着一会怎么过关。总要你自己有命，才能见到老公。”

林映秋一愣，侧头看向英男。

经过昨晚的事情，她对这女孩的戒备已经上升了好几个级别。谁知道她对自己的好是不是真的，更不知道她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我承认我没有对你说真话，不过有一件事是真的。我很想去港岛，看看那里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所以，你最好盼着这些人和师父同归于尽，否则你老公只要出现，就是你们两个的死期。”

同归于尽？

看着一边倒的屠杀，林映秋只觉得希望渺茫。

英男却极有信心：“师父再厉害也是人，是人就会死。不要放弃希望啊。”

“这么说起来，你找到人还是有希望的。”

房间内。

越南玫瑰将手中的弹珠汽水一饮而尽，对陈继祖安慰道：“你遇到我算你走运，找人这件事我帮你搞定。”

陈继祖和长腿妹对面而坐，桌子上放满了汽水、面包、还有罐头。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两人已经从宝岛中南部进入宝岛北部的一处村落。

和正国所居住的村子相比，这个村子就大得多，少说也有百多户人家。两人此刻所在，就是女孩在村里租住的房间。

房间里面乱七八糟，看得出主人并不擅长家务，也不是一个有条理懂规划的人。

东西都是随手丢放，需要什么都要临时找。最大的优点，就是食物和饮料有的是，如果需要的话半个月不出门都没问题。

这种村子也是由宝岛原住民组成，按照行政级别属于“乡”。

和那些军人家属组成的眷村不一样，这种乡由本地农民组成，宗族势力大。政府派到乡公所的工作人员只是橡皮图章，真正说了算的是乡里大族族长阿公。

日常你好我好互相给面子，真到了大事，所谓政府人员也得看族长脸色。

女孩选择这里作为落脚点的原因非常简单：安全。

从地下钱庄、赌场抢来的现金，有两成入了本乡几位话事阿公口袋。只要她不在村子里杀人放火，随便做什么都没人管。

哪怕是警方的人来，几位阿公一样会出面周旋，不会让女孩暴露。

更别说嘉义刑警根本管不到这里，那些便衣赶来，不被村民打出去就算是天大便宜。

两人在此可以放心休息，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一番简单的介绍，弄清了陈继祖来意。

女孩听到他是来找妻子的时候，神色略显不快。等到打听清楚这位姓林的女明星，不是那晚种草莓的女人后，就又变得兴奋。

“她知不知道你的事？你又准备怎么安顿那个和你上床的女孩？给她钱打发，还是脚踏两条船？”

“你问题怎么那么多？记者啊？帮我，帮你自己吧，罗宾汉！才回来多久啊？就搞出这么大场面？”

“你也不差啊，上次看你的时候还是杀人犯，现在已经当老大了，彼此彼此。”

两人又各自打开一瓶汽水，陈继祖笑道：“你别转移话题啊。之前说好的，我带你出来，你就告诉我一切，不是想要赖账吧？”

“我什么人？会赖账么？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先告诉我名字，还有你到底什么人？宝岛人为什么要到港岛？如果是港岛人，为什么又会说闽南话。你不像是一个走投无路只能做贼的人，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孟婷！这个是秘密哦，知道我名字的人不多，不要随便说出去。”

女孩看了陈继祖一眼，向他介绍着自己的情况。

“我其实也搞不清楚我算是哪里人。我阿姨说我们是港岛人，可我知道是骗人的。明明她们是从越南跑路到港岛，那怎么算港岛人呢？可是我妈和我阿姨长得不像越南人，外公也不像。所以我怀疑，我们其实是难民或者流寇。在一个地方混不下去就逃，逃到哪里就是哪里人。是不是很酷？我现在是宝岛人，说不定过几年就真的变成马交人。”

“那你老爸呢？”

“我不想提他。”

“不开心那就不说了，喝汽水。”

女孩过了片刻，又忍不住说道：“男人啊，就没一个靠得住！当初和我老妈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她是贼了，开心的时候什么都不说，想立功升职就拿我老妈垫背。算什么东西！我没有这样的老爸，更不想跟他的姓。我就当这个人死了！”

孟婷的姓氏是随母不随父，她母亲一家人从越南跑路到港岛的时候，港岛政府连移民安置政策都没有。被水警抓到就送去鲨鱼点心坊，抓不到就算运气好，在港岛能不能活下去，全看自己的命数。

孟家一家人在越南做的就是打家劫舍勾当，后来得罪了本地强力人物，再待下去有灭门危险，只好举家大逃港。

一家人在逃亡的过程里死了三分之一，幸存者在孟婷外公带领下成功立足。在港岛也是做老本行，用枪讨生活。

那个时代的港岛的总华探长还是刘福，警察和字头不分彼此。警务人员能力平庸，根本对付不了孟家这种悍匪。

两次交手，警方都被打得丢盔弃甲，后面就索性撒手不管。

孟家先是做强盗后来做杀手，按照孟婷外公的计划，越南帮的发展方向就是做杀手公司。一边赚钱一边扩充实力，实力够了就占地盘转型做社团，在港岛插旗立堂。

一群过江龙这么闹法，当然会惹来本地黑白两道的不满。字头和警方合作，找机会和孟家开打，只不过每次都是以落败告终。

在冲突过程中，孟婷的母亲和一个年轻的军装相遇并相恋。回家之后二话不说干掉了自己当时的老公，和这个军装同居并怀孕。

她当时也知道这个军装有家，一开始想着把对方老婆干掉，后来主动退了一步，同意做妾，条件是和大房不分大小平等相处。

那名军装答应得非常痛快，并且提出要举办婚礼，让孟婷母亲风光地嫁过来。

孟婷外公说来也算个枭雄，只可惜终究拗不过女儿，也没看穿那个军装的心机。结果婚礼变成葬礼，警方连同字头在婚礼上发难杀人，几乎把越南帮斩尽杀绝。只有孟婷母亲和小姨外加锦叔等几个忠心手下侥幸逃生。

“锦叔其实也是CID出身，但是他比我那个老爸人品好多了。因为受过外公救命之恩，宁可不当警察，也要帮我们。他这个人很有良心的，拼了命护着我妈和阿姨逃走。先是马交后是泰国，之后港岛、宝岛。其他人不是死掉就是跑掉，只有锦叔一直忠心耿耿。那个王八蛋就立功升职官运亨通，我妈几次想要做掉他都找不到机会，最后被活活气死。死的时候嘱咐我，一定要找机会报仇！”

“你那个老爸……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能这么称呼。他现在什么样子。”

“算他运气好啊，被ICAC起诉坐牢。否则的话……”

“女儿杀亲爹会被雷劈的。真想杀他也让别人动手了。那宝岛这边？”

“我阿姨在这边找到了关系，我们也算是站住脚。我两边跑跑，一个是找机会干掉我那个混账老爸，一个是找机会发财。在宝岛做这些，是帮阿姨做事。她很辛苦的。说是阿姨，其实比我大八岁而已，和我妈也不是一个妈生的。就因为是长辈身份，很多事情就不得不扛起来，我能帮就帮一些。”

“帮她打家劫舍啊？”

“切，你懂什么，我这是做大事。我抢的不是地下钱庄就是高利贷，再不然就是赌场。这些都是偏门，他们难道光明正大报警啊？而且这些生意都和帮会有关系，每个场子被抢，都会认为是对方做的。你也是老大啊，如果你的场子被人搞你生不生气？是不是要找对方讲数？然后这时候，对面的场子被抢了，会不会怀疑是你搞鬼？解释？解释的清楚么？我拿了钱分给穷人，还能帮我阿姨的忙，我这么做有什么错？”

“最大的错就是容易死啊！你阿姨跟你有什么仇？让你做这种玩命的勾当。你今天去那个村子，是谁给你的命令？”

女孩愣了一下：“干嘛？你想挑拨离间？”

“我想让你胸大之外也要有脑。你想想看，自己刚到便衣就追过来，事情有没有这么巧？还有这里怎么又牵扯到高君武。”

女孩哼了一声：“今天的事和阿姨没关系，谁出卖我我很清楚，肯定不会放过他。你就不要乱猜，阿姨让我做事，不会害我。”

“就算做事，也用件好用的家伙么。黑星是很凶，但是旧了点。”

“阿姨说了给我换枪，我拒绝了。用枪么，当然用自己喜欢的对不对？你那支冲锋枪也很帅啊，我要了。子弹的话，阿姨会帮我想办法。”

如果没认错的话，那支黑星是自己在石硖尾扔给孟婷的。那支枪不算差，但是绝对算不上好。她到底喜欢的是枪，还是……

陈继祖咳嗽一声：“枪而已，小意思。我在太保乡还埋了一支，回头一起送你。不过听我一句劝，你不适合做这个。身手那么差，被人打死都活该啊。”

“很快就不做了。阿姨之前就说过，没这个必要了。我是觉得那些做偏门的坏，又有那么多人等着钱用，做善事也好，没想到会有人出卖我。这件事我会找阿姨帮我摆平的。”

“你阿姨何方神圣啊？这种事都摆得平？”

女孩一笑：“你不相信我？你要知道我的身份啊，保证下巴都要掉下来。他们抓我，是为了拿我顶罪，说我是刺杀雷利的凶手。可他们不知道，雷利那个死老鬼，就是我阿姨的男人。”

“毒蛇帮雷利是你姨夫？”

陈继祖的确有点惊讶。

毒蛇帮是宝岛顶尖帮会，毒蛇帮帮主夫人的外甥女，说一声宝岛黑道公主也不过分。可这么个人居然去做罗宾汉？就算是要抢，也应该让手下做，有必要亲自冒险？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阿姨和他在一起不假，但是两个人没有结婚。毒蛇帮那些王八蛋不喜欢我阿姨，她又是外来人，在这边没几个人可用。我不帮她谁帮她？再说这件事，本来也不能让那帮人知道。总之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明白。”

“帮人也要先保护自己啊，算了吧，见面就是有缘，这个也送你吧。”

脱去风衣，又脱掉了外套，露出里面的防弹衣。

“你那种眼神看我干什么？我在石硖尾都没动你，难道现在变身涩魔啊？这件防弹衣帮过我的忙，现在该帮你了。穿着它，下次遇到条子呢，就没那么容易死。还有，太保乡那里埋着微冲、子弹还有几枚菠萝。你找人挖出来，可以防身。你不止功夫差，骑摩托的本事也很差，不要学我和条子飙车，否则摔死你啊。我还有事情要做，就不陪你胡闹。替我向阿姨问好。”

“等一下。”

孟婷看看桌上的防弹衣，又看看忽然陈继祖，忽然指向房间角落的一口长方形铁箱：“站上去。”

“你神经病啊？”

“让你站就站！”

女孩一双美眸瞪起。

陈继祖无奈地站到铁箱上：“满意了吧？”

“站着不要动。”

孟婷说话间也来到铁箱旁边，双脚微微岔开。

这一刻的她，头刚好够到陈继祖的肩膀。

他终于高过她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