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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 章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1/1)

陈旭被关地下行宫了,简单来说就是被关地下室了。

君心难测,陈珏的心思更是不能懂。一言不合就给人画地为牢,困人一方囹圄,这背后的变态性质实在是令人头都大了。

不是,他是不够听话还是怎么,哪样不是遵君命,听君心,换来就是关他在下边,吃喝拉撒全靠一个聋哑宫人伺候。

真的又被莫名其妙到。

地下行宫里很亮,行宫上方镶嵌着诸多造型美观的夜明珠,无时无刻不在亮着,有些珠子还会泛着青色的光晕,美轮美奂的。

他的脚上挂着一把沉重且只要一走动就叮啷作响,嘈杂喧哗不已的粗壮链子,交错的链条看着就让人皱着眉头想笑,哭笑不得就是这样的感觉。

那锁链缠在银色的攀爬花纹的床柱上,这意味着,他除了不能外出,连随意走动的自由都被限制在一个床边。

阒寂的空间,微薄的人息,陈旭靠着床柱坐在地上,赤裸的双脚踩在地上是冰块夺取他体温的触感,身上就穿一件松散的白色袍子,亵衣打底,这种冷冰冰,有效遏止了他麻木迟钝的无限扩张,增添了一些五感认知。

他坐了一会儿,眼瞧着那边开的妍丽,跟假的似的梅花,鼻子对香味差不多免疫,只是偶尔的呼吸间能嗅到冰寒使人清醒一瞬的味道。

无意识的,陈旭一直盯着那边,时间的静谧在蜿蜒,他没有曲折的心境,也感受不到眼睛的酸涩,忽然他察觉到了异样的氛围。

头顶的夜明珠光芒被遮挡了些,有另一道气息在身边像是恶蛇般,危险而又诡暗地缠绕过来,让人身心都埋在了涌动的黑暗里。

陈旭侧过脸,抬眼看见了双手背在身后,灰色的眼珠子定在他身上的陈珏。

陈珏穿得体面,身上是风清云白的韵意竹叶,他的头发是散着的,还略带水流过的湿意,像是才沐浴过。

陈旭懒洋洋看人一眼就收回视线,屈起一条腿,手腕搭在上面,视线放回原处,当人不存在。

对于他的新姿势新造型,陈珏的反应是抬脚蹬他大腿一脚,陈旭晃了晃,心里波澜未起,自顾自又坐回原姿势。

但是,耍无赖的前提是对方不是变态,陈旭瞥见陈珏的下一脚虎虎生风,是朝他瘸腿来的,立马把腿放下去,定睛在陈珏身上。

“原来会有反应。”陈珏收回踢出去的脚,青色的长袍下摆摆动,他神色冷静如往常,“我还以为,你成了木头。”

陈旭冷笑之,陈珏那双断断续续伤痕不断的手就从宽大的衣袖下显现,他咽下聚到口边预备刺人两句的话,嘲讽的表情也黯然下去,调换成面无表情。

好,来客随意,他静观受之。

反正,在这下边,自由虽然受限,但是没抽他,没折磨他,他安静就是,等陈珏幡然醒悟,他重返人间。

哈哈。

陈珏露出来的那只手里,攥得是一枚玉佩,那个是他生母给的玉佩,“国师给你的?”一把清瘦的嗓音。

切啧呵,怎么,什么事都要过问他了,“是。”陈旭平静回答,是又怎么样?

我心桀骜乖张,到我命低眉顺眼,他这是给人薄面。

陈珏没深入了解到他这宿命的善解人意,手扒拉了他脸左右晃了晃,那块玉佩雕镂出的棱角硌住他的脸,有麻痹的疼痛。

悠悠扬扬的声音,“你这相貌,既不与我相像,也不与那个女人相似……”

陈珏的话放了一半,剩余的都寂灭于他突然闭合的双唇后。

陈旭看他直起那截挺拔的腰,略带浅褐色的发尾柔顺的旁逸出颈边,灰色的眸子轻眯,瞳孔的颜色加深成不可预知的危险暗色,像是在思索怎么把一个废弃品再重新利用。

有人当面打着算计他的伎俩,陈旭还是事不关己的,他垂下眼,这时候想要让系统大显神通,“系统,如果陈珏要弄死我,能不能来点宿主福利,让我死不成?”

系统欢天喜地登场,它不是随时待机,只有宿主呼唤它,它才会闪耀登场。

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当了登场的热烈配乐,“宿主……”

陈旭正要得到答案,外边的陈珏就已经估量好他的价值,他拽了下陈旭的胳膊,陈旭被他扯他一只手撑地,稳住随风飘扬的动荡——

“可以哒。”系统此刻的回答,同此刻陈珏的话同时发出,“张嘴。”

陈旭看见陈珏手法稳健捏着一颗色泽红润的药丸,他把嘴崩紧,势必固若金汤。

陈珏神色不好不坏,他低头凑近陈旭,梅花淡淡的香味传导进陈旭的肺里,陈旭看着那双灰蒙蒙的眼睛,呼吸轻了慢了。

“张嘴,别让我说第三遍。”

陈旭僵着脖子,在张嘴和不张嘴之间徘徊,犹豫到陈珏给的时间耗尽,后脑勺拖上一股力。

目眦欲裂,陈旭和陈珏大眼对小眼,唇上是湿润的温凉之意,他闭合的上下唇在被挑动,陈珏盯着他的眼神是厚蒙蒙的乌云块,让人琢磨不清。

陈旭恶狗反扑,抬手直冲陈珏的太阳穴,却是浑而无力不轻不重,只留下小片的红痕。

陈珏压着他,单手抓住他的两只手,桎梏在头顶, 使他别扭地被摁在床上。

假使目光可做刀子,陈旭能用愤怒的眼光把陈珏瞪成筛子。

嘴上一痛,唇肉被咬开,那块溢出血腥味的地方被反复嘬舔吮吸,陈旭痛得眉头扬起,张口也咬了回去,手还在挣扎着试图挣脱束缚。

不就是发疯,这个人与生俱来的本领。

陈旭也把陈珏咬的满嘴流血,等停下来后,那是嘴上的感觉已被完全祛除。

口水有点多,陈旭张嘴要吐陈珏脸上,陈珏松开他的手,捂住他的嘴,“咽下去。”

陈珏呼吸还是淡的,却显得有着落了。

陈旭半天没呼吸新鲜空气,这会子又被遏制呼吸,得以喘息的空隙就是让他把嘴里的空间腾出来。

但他选择不,他靠舌头把嘴里混合着血丝的口水往陈珏的掌心里凑。他的舌尖多处接触到陈珏的掌心,痛苦非常,也要恶心人,大业绝对不能放弃。

弄了两三下,陈珏就松开了手,陈旭看着陈珏脏兮兮的手心,往旁边啐了一口,袖子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冷笑,“陈珏,你把伦理道德吃到狗肚子里了吗?”

陈旭挪动身体,背后是把距离缩短的床榻,一寸挪不了。

手刚扶着地,陈旭听到陈珏道,“一个孽种,有何身份与朕谈伦理道德?”

陈珏举着沾满了他口水的手,斜睨他。

那目光,又沉又重,野兽般的莽戾,简单粗暴形容黄暴。

心脏要被吓出来。

陈旭那是拖着链子就跑,陈珏就那么一动不动站那,允许他先跑一米。

一米后,本就沉重的铁链子忽然被人大力往后拉扯一把,如果陈旭穿鞋,那是双脚鞋飞,还可以有点引人发笑的喜感,但他没穿,因此只是沉重的悲惨,四肢摔地,痛彻心扉。

其后,陈旭像是一条被曝晒的咸鱼被几下拉了回去。

药进嘴里那刻,陈旭祈祷,但愿灵魂出窍。

可惜事与愿违。

————

陈旭被带出地下行宫那天,感官还是沉重的,头发凌乱的披在身上,扫不去的梅香还是黏在身上,浓重的让人无法呼吸,时刻都像是在勒紧人的脖子。

直到一盆冷水从天而降,用彻骨的寒唤起他点精神力,又是两三盆的冷水泼在身上,虽有死猪不怕开水烫,但他还是活人,还是会对冷水泼有反应。

撩起湿漉漉的眼睫毛,陈旭看到了此时的场景,一身染血的盔甲,剑立在身侧,很是邪肆的脸。

由于浓香而快要失去嗅觉的鼻尖,渐渐的,若有若无萦绕着烟雾似的血腥味,秦令抒站在他前面,托起染血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露出一个兴味满满的嗜血笑容。“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宛如昨天,陈旭威胁破国的齐国太子。

陈旭成了傀儡皇帝,秦令抒热切地为他换好皇帝的装扮,把他摁在镜子前,扯掉他大把的头发给他梳头,下了死力气握他的身上上下给他穿衣服,两年不见心理扭曲多了。

陈珏的尸体也被从地下行宫弄了上来,他就坐在烛光昏黄的屋内,穿着他平生最爱的绣着白梅的银色长袍,坐在枣红色的宽大椅子上,脸是死人白,唇还是那一点红。

秦令抒的眼神在他和尸体间流转,恶劣的笑意飞扬跋扈,毫不顾忌用话语的刀剑翻出血淋淋的肉,“陈珏是死了,但你还活着,陈旭,你以后会羡慕陈珏比你死的早。”

陈旭都想给他笑两下,疼痛在他这边是无效的,还折磨,怕个屁。

秦令抒没有得到陈旭的情绪反馈,他抓起陈旭站起来,明黄色的龙袍在他手中变形,“本将军说到做到,陈旭,你等着。”

你等着,秦令抒这些年直逼趋近霸总,等个屁,反正皇帝都当了,不就是差个清君侧的剧情,只要他挑动战火,不就一切结束,秦令抒太拽太酷,陈旭忍不住砸下不中听的话,“好啊,我等着。”

秦令抒走在他身后,走了登基的几百阶楼梯,这一路上只见两侧数不尽的文武大臣,高帽官袍加身,江山易主,而与前人有异,可见陈珏不得民心。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臣们齐声的叩拜响亮而同九重天,跟在他身侧的秦令抒俊脸做出了疯狂无畏的表情,畅所欲言表达他的快感。

陈旭现在高高的楼梯上,背后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他转动脖子往后看,秦令抒慢悠悠收回踢出来的脚,看着陈旭从几百阶的楼梯上,一阶阶滚过,滚到了中间的宽敞处,却是落在所有人的脚下。

头上的帝王旒冕摔在地上,磕破的额头往外渗血掉在地上,通体上下就狼狈二字落在陈旭的身上,他趴在地上眯着带血的眼睛看向牛气坏了的秦令抒。

秦令抒嗤笑他的惨状,他把笑容当做攻击人的武器,他的眼皮半展,用轻蔑的眼神审视陈旭,愉悦着他的狼狈。

他要所有人都看见所谓一国之君,天底下最尊贵的那个人,是如何丢尽脸面,宛若丧家之犬一样,只配对人摇尾乞怜。

既然从前便是为人所无视的太子,以后也会是受人欺辱的天子。

陈旭哼哼哈哈的从地上爬起来,喘息不中,头昏脑涨,秦令抒这傻逼是一成不变,当初狩猎树林偷偷猎杀太子,而今天直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谋害皇帝,虽然未有人因此变故而哗然,似乎所有的大臣匍匐的都是秦令抒的脚下。

秦令抒万人之上,他万人之下,等人死了,那就是与天同地共尊。

据说秦令抒能当逆臣,是陈珏给了秦令抒兵符,在一个崇尚武德的国家,秦令抒在外征战那么多年,陈旭消失两年,而且秦令抒也就是反贼,但就是没人阻止得了他。

陈旭把掌心贴在伤口处,阻止血的下涌,原来登基的用处在这里。

但是,他还是当了皇帝,这就行了,来日方长,他还能利用秦令抒来给他冠十恶不赦的千古骂名,然后再被人杀掉。不是很好?

晕眩的脑袋还在诱导身体倒下,陈旭压住那股力量站好,他透过指缝,从迷蒙的红色阴影里,看着秦令抒,挑衅的,回以笑容。

傻逼,就看你有什么本事。

秦令抒变脸如同换天,他看不得陈旭笑,哪怕是挑衅,那张脸应该被痛苦充斥,应该是悲惨的,而不是,死不悔改的挑衅。

他从高高的台阶走下来。

————

陈珏是怎么死的,不是别人害的,也不是他弄死的,他就是时间到了,自动死的。

秦令抒找到地下行宫把他挖出来的那天,陈珏才死了一天。

那天他带了一壶酒,粉色梅花图案的酒壶,一个酒杯。

他似从前般平常,可又总会发疯,陈珏攥住他的手,像是一把铜铸的金锁,时时刻刻把他手腕锁在掌心里头。

陈珏喝酒,酒偶尔会从嘴边溢出,大口大口的灌酒,如同一个不计形象的酒坛子。

喝酒的间隙,陈珏还会抓住他要挣扎两只手,举高他的手,趴在他的胸口上听他的心跳,心脏的擂动,脉搏的跳动,陈珏攥着他的手每一处都要碰碰。

陈珏的动作都是紧扣的,喧嚣的迫切,神情却是安静如同冬日暖阳下的一捧雪,干净而无波动,安宁至极。

分裂是陈珏的老毛病,陈旭骂了陈珏神经病。

陈珏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胸膛上,笑声流泻,“对,我是疯子。”

“我留给了你另一种结局。”

陈旭感到骨头被挤压的不适,陈珏不合时宜的话没什么惹人注目,忽然,身上的力道松了,陈旭刚要把人推开,忽然又被大力压住后脑勺咬了一口。

唇角登时就是破皮露肉的痛。

生命终结在一个不算吻的背后。

勾着酒壶的力道松懈,酒壶掉在地上,啪嗒作响,碎成一地,陈珏的头砸在他的肩膀上,落下的手掉在榻上。

静静地,听不到呼吸,没有言语,整个梅花四溢的空间内,静悄悄的,像是只剩下一个幽灵。

陈旭抹了下唇角,指间一点红。

他把陈珏从身上推开,那具身体软而无力的倒下。

上手陈旭试了试陈珏的鼻息,没有任何流动的气流。

陈珏,死了。

陈旭的感受是,死得好简单,就这么刚刚好,没有受到报复就躺平了。

对着尸体,殴打辱骂一律不管用,陈旭落空了有机会把陈珏折磨死的愿望。

他把陈珏的尸体故意摔在地上,一会功夫,陈珏的背后就淌着红色的鲜血,陈旭看了两眼,就是死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不善。

————

秦令抒那一脚遗憾没踹成傻子,过来补刀。

几步阶梯的距离,秦令抒就走到了他跟前。

联想到陈珏之前跟他说的另一种结局,又想想当初陈珏给了秦令抒十万兵,陈旭就知道,这是陈珏设下的圈套,同时注定要被人玩弄的猎物。

陈旭昏昏涨涨的脑袋偏向一边,秦令抒掌风犀利甩了他一耳刮子。

他不是不倒翁,不是怎么打都不会倒。脸同着身体一同歪斜,陈旭摔在地上。

晕眩感强烈到他想呕吐,陈旭闭了闭眼,秦令抒不过瘾的又拿脚往他肚子上招呼,陈旭差点又被踢下台阶。

他抱住秦令抒一往无前,还要踹下来的腿,上身全力聚在那天腿上,秦令抒甩他,为了保命陈旭死抱着不放,秦令抒就拿着另一件往他身上踩。

闷闷的声音持续响起,陈旭内心岿然不动,没有痛感的他所向披靡,就是不松。

头上有汗珠掉进秦令抒黑色的裤腿里。

什么变态秦令抒留得结局,什么秦令抒岩浆般的恨意,就走着瞧,看谁笑道最后。

陈旭还是没坚持太久,秦令抒的脚蹬在他脸上,脚尖顶他的伤口,血顺着下眼睑流下来,鲜血淋漓的,他还是没松手,而秦令抒忍耐也到了极致,换了个方向,把他踢飞出去,堪堪倒在楼梯边。

陈旭一阵子没动弹。

秦令抒朝他这边走,陈旭有气进没气出,眼睛快闭上,看着他,眼睛终究还是闭上了。

可以无数次濒临死亡却不能真正死亡,秦令抒把陈旭从地上拉起来,“去请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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