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 章就这样开始(1/1)
红色的床单,红色的纱幔,红色的衣服,甚至连金色的香炉飘出来的袅袅轻烟也是红色的。
四体不勤的人,目光所及汪洋大海热烈的红。
陈旭在床上躺了三天才醒来,胳膊腿在翻滚中受到不同程度的扭伤,肌肉僵直肿胀,稍微用点劲,嘴里的凉风呼呼窜。
差点摔死,还好没死。
守在他旁边的宫女见他醒了,立马出去,大概是去给某个人报信。
不一会儿,秦令抒就来了,陈旭面前的红色纱幔晃动,秦令抒撩开那层纱,做到里面的榻上,用冻结一切的冷酷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仿佛在平铺直叙他身子的羸弱,摔一跤就昏迷三天。
陈旭无力送人几点唾沫星子,骂骂咧咧几句,一身骨头,零散几段,如同被分尸,说话做表情都是勉强事端。
秦令抒穿着青红色做工妙丽的衣裳,他尚且脱去稚气,气质和杀伐果断混合,勾兑的混沌难明,把他一张冷峻而与无表情的俊脸晦暗,让人无从下手,找到发力点,摆脱厄运。
红色的衣服裹在身上,秦令抒的手指点走在他的领口,袖口,还徘徊地用手掌丈量他的腰侧。
做这些动作,秦令抒的眉宇间萦绕的轻浅的无聊之意,平生不解贵奢意,恃强凌弱是本命。
陈旭动起胳膊往旁边微乎其微地挪动了点,要不是手动不了,就一拳锤在那锋利的下颌,吃他一记上勾拳。
“陈旭,你是不是脑子摔坏了?”秦令抒手摁在了他的衣袖上,挨着他的胳膊肉。
恶狠狠的表情和声音,陈旭上下嘴唇挤了挤,送出聚集出来的嘶哑言语,“秦令抒,你这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
陈旭话没说完,秦令抒就打断,散在玉枕上的头发被秦令抒难受一抓住,吊起他的脑袋,靠近他,“是不是应当诛九族?”
抢白了这句话,陈旭立时看见秦令抒的双眼赤红,发热的温度似乎能从他狭长的眼眶里溢出来,像是在多说一句,就让他生不如死。
陈旭抬手,胳膊的形状弯曲,无法伸直,手掌圈住秦令抒的半个小臂,陈旭用力往下压,“是又怎样,你这混账。”
头皮被拉扯的感觉更加强烈,秦令抒朝他冷笑,“陈旭,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纱帐的外边忽然跪了一个人,陈旭斜眸瞥见一张意想不到的脸,那是亡国的齐国太子,他新郎官的打扮,大红的衣衫,头上绑着两条红色的绷带。
“当初陈珏赐婚我与进贡的女子,今日,我就把你赐给齐国太子,你们两人喜结连理,恩爱不移。”
秦令抒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拖下床,丢在跪着的齐御身前。
近距离看,齐御的脸上赫然烙着一个奴字,那块地方寸草不生,皮肤呈现皲裂的黑色,难看又使人厌恶。
而齐御那张原本清丽无匹的面容,宛如破裂的面具般割裂,丑陋又沉默。
陈旭冒出的不可置信的异色让秦令抒抓住了尾巴,他不屑地嗤嘲,“这不就是当初你看上带回来的人,可惜,那张漂亮的脸被你父皇毁得干净。”
“父债子偿,陈旭,说到底,这也是我帮你赎罪。”
支离脆弱的身躯被秦令抒推了一把,陈旭摔进齐御的怀里,齐御的手扶在他的肩膀上。
陈旭翻转着脑袋,在红色的衣服波浪中挣扎,他的胳膊因着方才的一推而无力,推不起人。
凌乱的头发和衣服摩擦扑簌作响,怎么说,先独善其身,再去解决别的状况。
谁知,此身难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肩膀上是力的施加,齐御单手压制着他半个肩膀,一只胳膊环住他半边腰,身后的秦令抒在嗤笑,齐御的呼吸透过层层落落的发丝间缝落在他的颈侧。
陈旭的眼皮半开,他透过眼睁开的空间去看低下头缩减他们距离的齐御,齐御木偶僵滞般的脸乍现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疯狂笑容。
不是,他当初也曾经为你这条命做出过努力吧,虽然还是放弃了,但冤冤相报何时了,齐御捏住了他的后脖子,像是冰水洗出来的温度,令陈旭的唇无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行了,洞房吧。”秦令抒将二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懒得看断袖之间的腻歪,直接催促命令二人直奔主题。
其实他没那么难杀,随便就能把他摁死,真不用让他死在床上。
齐御把他抱了起来,陈旭伸手反复磋磨去推他,凹凸的刺绣在指缝间缕缕滑落,反抗的举动不能耗人半步。
不知道齐御是不是被人下了毒,宛如他脸上的瘢痕,代表这具身体的残破损毁,摇摇晃晃的身影,虚浮无力的脚步,陈旭在怀中像是能被随意抛掷出去的物件。
不是,刚才那力气是攒着给他看的,这会儿的无力,是松散给秦令抒看的,千人千面,能不能也弱给他看。
下一秒,齐御从了陈旭的心愿,齐御的胳膊和弹性的面条似的,软绵而无力地把他甩了出去,重重落在他两三步远的前方。
陈旭猛咳一声,眼眶也可感的红热起来,眨巴下眼睛,稀薄的水光抹匀在瞳仁上,祛除了遮挡视线的泪珠。
痛觉屏蔽开着,陈旭的一切举动都是顺着身体的本能。
而把他丢出去的齐御也是一山比一山高,咳得要死要活。
七八十岁多病缠身的风烛残年的老人应该就是他那样咵咵咳的,撕心裂肺呕心吐血。
他那还白皙的皮肤推延着片片红晕,印着奴字的半张脸被摆到前边的发丝遮住,剩下的那半边光洁无暇半张脸上的红晕就像极了闺阁女子涂的胭脂水粉,那是病弱风姿甚绰约。
陈旭用口水稀释喉咙处的痒意,抿住嘴,看着秦令抒一脚踹在低头止不住咳声的齐御身上,厉喝,“废物。”
齐御被踢倒在地上,他蜷缩的手指缝间塞着他落地的长发和婚服的布料,喘息剧烈的红唇翕翕合合,宛如一尾缺水漂亮的清灵鱼。
这条鱼如今干涸在某人暴烈的怒火下,秦令抒又狠厉踹在那单薄的腰身肩头,随意践踏那身骨头,直到鲜亮的血从那红润的唇角落下,擦着白冷的下巴,渗透进红色的婚服里,秦令抒才收起动作。
他凛冽的目光转移在陈旭身上,踏着黑色的长靴就向他走过来。
陈旭使尽解数撑起散架的骨头从地上站起来,时机倒也正好,秦令抒刚好走到他面前。
不知是如何的生气,秦令抒的手掠过他的脸颊,耳朵轰轰烈烈的嗡鸣,半张侧脸热辣辣的,脖子如同被扭了过去,沉重着半天没动弹。
秦令抒捏过他的脸颊,目光扫视他,拇指映在他的唇角,抿下一块红,他把那块红用力擦干在陈旭的侧脸上,“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齐御能和你洞房那天,他一日不行,我便等一日,若是他在此期间病死,那就让你们合葬。”
继陈珏死后的第二变态来了,没错就是你秦令抒,变态不除,任务不稳。
陈旭叫系统,“系统,能用点积分换药石无医的毒药,毒死秦令抒吗?”
系统自带专属欢乐音乐登场,“宿主,你终于想起还有个我了,今日方知我是我。”系统文艺一下,迥然不同外界的阴沉压抑继续俏皮,“这个当然不可以啦,系统是不能插手人命关天的大事哒。”
“那你能给什么帮助?”陈旭的脸跟不是脸似的,还在秦令抒的手中,秦令抒的目光凶狠,他如同嗜血的野兽,想从陈旭干在脸上的那块血迹凿出一个血肉之洞,想看里面筋肉白骨的交错,想让血气来分他怒气,平他的杀意。
陈旭在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戮目光下,镇定自若,颇为想假动作耸耸肩,你想杀了我又怎样?
他不受影响继续问系统是否点真本事,给点办法。
系统这个从不会忧伤的统,从不会思考的统,着重首先强调它三思过后的最佳方法就是,跟秦令抒来一场背负天下的巅峰对决,那就是让国师帮忙杀了他。
国师没有对秦令抒的逼宫而有所作为,条件就是让你做皇帝,只要你做皇帝就行,别无他求。
这是秦令抒和华燮之间的交易。
但是国师还是较好的切入点,毕竟他不会让你死。
系统给的这个主意,的确有可取之处,也不算天方夜谭,系统还是有点小脑袋瓜子。
不过,巧合出人意料,秦令抒控制许久没放纵杀意得出来的结论就是,让他爬着去找国师。
就让往事随风,何苦重演悲剧,何况一场交易。
陈旭七分冷笑三分嘲笑,奉送给秦令抒四字箴言,“绝无可能。”他仗的是他大概率不会被弄死。
而秦令抒,对于他的拒绝,反应平平,趋近浑不在意,他脸颊的皮肉动了动。皮笑肉不笑的,“既然如此,便也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
“来人,拿红布来。”秦令抒命令守在柱子不远处不能窥看这边的宫人。
红布很快交进秦令抒手中,秦令抒单手将陈旭试图反抗的双手上下交叠管束在手中,手中长长的红布散开落在地上,又一点一点拉开与地面的长度,一分一寸裹在陈旭的手腕上,用力勒紧,挤出相像的红。
然后,秦令抒拽着余下还长着的红布,强拉着陈旭到了他躺着的床榻前——红布穿过床柱之间的结实横杆,一刹那,秦令抒抬腿脚抵在床榻的边缘,使力把陈旭吊了起来。
圈圈缠绕的红布登时剧烈压紧,几乎嵌进手腕的皮肉里。
那双手腕冒出充血的红来,紧的发紫。
先是上方吊上一会儿,然后松下,接着再吊上,再松下,四五个回合,几声骨头的嘤咛漾开,陈旭的胳膊手腕全部脱臼,皮肤里渗出来的汗珠紧挨紧凑下落。
疼痛也许刺昏了神经,陈旭眼里忽明忽暗的,黑色的光点密密匝匝占据视线,陈旭双腿没了落地的力气,秦令抒也在得到这样的结果后松开了他。
早知道睁眼看一眼世间是这处境,他宁愿沉醉不醒。
红布叠落在他的上身,像是一件安慰品,秦令抒黑色的长靴在目色中接近,陈旭倒在胳膊上的脑袋想转动,却倦乏地连眼珠都定在一处。
红布的温度从上身脱去,又被扔在他脸上,覆盖住他的五官,秦令抒的声线隐压着快要殆尽的理智,平稳道,“陈旭,知道以后该怎么做吗?”
尾音混着粗重的喘息,那是秦令抒快涌泄而出的疯狂。
陈旭那是一把深情,他用尽全部力气只为回应秦令抒,闷窒的声音哗然,“滚。”
红布被揪掉,陈旭眼里闯入秦令抒赤红的眼,他的神情异常,呼吸没了节奏,整个人处在癫狂的边缘,仿佛他才是被逼至绝境的那刻
他粗鲁而狂悍地用双手掐紧了陈旭的脖子,红到滴血的双目却掉下了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大滴大滴砸在陈旭的脸上,他朝着陈旭怒吼,“住口!住口!……”
眼泪是热的,人的掌心也是热的,而一切的热,只是为了让他变凉。
陈旭当初没看出来秦令抒的偏激到了这种无可救药的地步,果然,创造一把锋利的兵器的前提是要考虑好是否有防避武器伤害到自己的保障。
没错,虽然这把武器为的就是杀了自己,而天时地利人和俱无,自然是狼被人要弄死。
秦令抒的眼泪还在滴落,陈旭的眼睛已是慢慢合拢,呼吸的剥夺给予他死人的红光,双手脱臼和双腿难高抬阻碍他的反抗,没想到,他第一次没能在某个人手里撑两个回合。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穿着银白衣物的信徒出现在殿内,他向秦令抒快速道,“秦将军,国师要见陛下。”
绞缠脖子的手松开,秦令抒未尽的眼泪营聚在眼眶里,他赤红双眼瞧了陈旭一眼,泪珠在他转头间又掉了,陈旭又活下一次。
华燮的信徒过来将他搀起来,他整个人宛如被人剥去了骨头,化成一滩软肉,没有依附的支撑点,浑身的力气像是不复存在,他轻飘飘如同迈步在泥潭云端。
扶着他的信徒注意到他的异样,将他的胳膊绕于肩后,知会秦令抒一声,便将他带出殿。
陈旭昏昏沉沉转动眼珠子,视线一扫而过,不知何时站起来的齐御,又扫过前方木棕色的宽门高顶,朱红的柱子在前方挺拔立着,书写的是亡国之作。
他这任务,稳了,那是绝对能完成。
想法弗一才出,万般精力抽丝而去,维持的那点拖地的力气也全都倾覆,陈旭被人抱着上了轿子。
轿中软滑的稠垫包裹住他,拉着他沉入不能苏醒的深渊。
他赌他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