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昙花仅一现，如命之无常（1/1）

这些八音盒明显是标准化工业产品，而非工匠精雕细琢的手工产品，说明其产地国家已经进入了工业时代。

众人围观的场景让萧梦觉想起《黄飞鸿》系列电影里的中国人围观拍照的场面，以及《百年孤独》上校第一次见识冰块的情景。

时代的洪流，滚滚而来，它将冲垮现有的秩序，席卷一切。

大多数人会遭受灭顶之灾，少数目光长远、见识广博、资本雄厚之辈早早做好了准备，不但能规避损失，在洪流之中得到更多利益，甚至在新秩序建立的过程中成为新的权力阶层。

困于秋田村里的人们，将来的悲惨命运已经注定。

不过，灵能师不至于被时代的洪流吞没，否则他们一定会做出反应，将这些科技扼杀在摇篮里。

他们的力量足以碾压普通人，差距过于悬殊，不存在明知普通人正在研发某些会对自己产生巨大威胁的科技却无法阻止的情况。

这个超凡世界，终究与自己原来的世界不同。

往前走出一百米，左拐，就到了奈良川的牢狱。

这种不祥之地，平时应该很少有人在附近逗留，但现在却有不少人在门口围观。

牢狱门口左侧离地高一米多的地方，有一块长三十厘米左右的台面，宽六十厘米左右的木板，由两根粗木头固定在墙壁上，这是所谓的「狱门台」。

木板从下往上钉了两根大钉，一颗被洗干净的首级就插在大钉上面，赫然就是诬陷萧梦觉的盛平。

狱门台后面搭着一个架子，上面插上两杆枪，两杆捉人用的刑具。前面是一块叫做「舍扎」的木板，上面写着犯人的详细情况。

萧梦觉粗略看了下，大致上写了盛平的身份，所犯事由，最后定性：杀妻、诬陷他人，罪大恶极，因此附加狱门之刑，警示世人。

除了盛平的首级，旁边还有三颗，都是杀人越货的盗贼。

在狱门台附近有一个草席搭的小棚，里面会有九个人日夜看守这些首级，直到三天两夜的示众结束。

盛平的首级因鲜血流尽显得苍白且发青，表情扭曲，十分可怖。

萧梦觉看了一眼，轻叹一声，问身边的老头三番街一百三十二号鬼冢居酒屋的位置，老头很热情地给他指了路。

鬼冢居酒屋位于城下町东南角，很偏僻，相当于城乡结合部的边缘，附近没几户人家，是城中十二家居酒屋里生意和口碑最差的一家。

用老头的话来说，就是实在搞不懂是怎么选址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关门大吉。

城下町几乎没有市政规划，房屋都是自由建造，街道蜿蜒曲折，小巷岔道如蛛网。

大约三十分钟，萧梦觉终于远远看到了鬼冢居酒屋。

那是一座看起来十分老旧的单层木屋，好在还算完整和坚固，看不出有成为危房的趋势。

占地面积倒是不小，估计有五百多平方米。

区区酒馆，自然不需要这么大的房子，它还兼营客栈。

鬼冢居酒屋的牌匾下方，还有一块牌匾，上书汉字「三番街自身番」。

“信智，你说的那个谁到底来不来了？藩主又派人来催我查「幽姬」连环杀人案，人还在外面等着呢，再拖下去就实在太不给藩主面子了。”

粗豪的鬼冢秀吉百无聊赖地用白布擦拭着手中的武士刀。

源信智小口喝着清酒，慢悠悠地说道：“天清气朗好时节，酒香人自在，君何故心急？”

两人隔着小酒桌对坐，桌上只有一瓶清酒，两碟生鱼片。

鬼冢秀吉啐了一口说道：“你以为我想吗？要不是教规要求必须配合官府，我才懒得管这些破事！”

源信智微微一笑：“去是肯定要去的，但我要晾一晾藩主的人。

“难道你没发现自从藩主儿子留学回来，他对我们的态度越来越傲慢了吗？现在更是肆无忌惮地命令起我们来了。”

鬼冢秀吉微微一愣说道：“欸？你这么说还真是，以前藩主都是亲自登门，而且一般小事也不会找我们帮忙，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了。”

源信智叹气：“我不在的这几年时间里，藩主一直在潜移默化影响分部，现在差不多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唉，秀吉啊，你的缺点太明显了，战斗以外的事情你就没几样擅长的。

“我这几天查了账本，分部所属的居酒屋亏损和里教会开支远超预期，几乎是我在时的三倍，总部定期拨付的资金根本不足以支撑运转。

“所以，藩主开始为分部提供资金之后，你就没法拒绝他的要求，一步步陷入如今的境地。整个奈良川分部，几乎都被他收买，你差不多被架空了。”

“架空就架空，反正我也不在乎。”鬼冢秀吉干笑两声，顾左右而言他：“看，门口来了个年轻人，乡下小子，是不是你说的那个谁？”

源信智转头一看：“还真是……”

居酒屋门口，一名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正大步走来。

此人长发草草束成马尾，相貌清秀，目光坦荡清明，虽然一身满是补丁的农夫短衣，却毫无怯懦之意。

源信智观察得细致，更是发现这人破烂的短衣竟出乎意料的整洁，没有一处线头，背着包袱也没有半点褶皱。

他是得了什么不整洁就会不舒服的病吗？源信智忍不住腹诽。

来人正是萧梦觉。

走入酒馆，只见长方形的吧台位于最里面，台上摆满了各种关东煮以及色彩缤纷说不出名字的料理。

一名不知道是老板还是专职厨师的中年男子在吧台内悠闲地处理着手中的食材。

空间不大，六十多平方米的样子。

吧台之外摆了八张小桌子，用屏风隔开，显得有些狭窄。

左侧的障子上面写了客字，应该是通往客栈的。

右侧障子上面写着「自身番」，看来是通往三番街自身番的。

这里的生意太冷清了，顾客只有两名男子，其中一人正是源信智。

源信智还是羽织加上下袴的装束，不过这次是黄色打底。

另一名男子长相粗犷，身材魁梧，黑色衣袴，胸口有模糊不清的徽章图案。

披着深蓝色羽织，头戴宽檐皮帽，乍看上去还很像锦衣卫。

他手上拿着武士刀，胸口有梅花形的家纹，身份应该是武士。

不知为什么没有留月代头，齐肩中长发披散着，毛毛糙糙的，加上满脸胡茬令人感觉此人颇为粗豪。

这两人几乎是冲突的两种画风，优雅与粗犷，骚包与低调，在一起却十分和谐。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流派，职阶几？

萧梦觉心里想着，看到源信智向自己挥手，便走了过去。

行礼，脱鞋，在榻榻米上坐下。

“萧桑，这位是鬼冢英吉，神照会奈良川分部负责人，兼任「鬼狩队」队长，你能不能留下来工作，要他来决定。”源信智不冷不热地说道。

虽然他一直表现得很客气，但内心还是因为对方要挟自己感到有些鄙夷和愤怒。

“拜托鬼冢君了。”萧梦觉再次行礼，表面笑嘻嘻，内心MMP。

当然，不是骂鬼冢，而是骂出云国的礼节。

讲礼貌是挺好，但出云国人做得太过了。

各种礼节层出不穷，太过繁琐，一天不知道要鞠躬多少次。

打个招呼都要想一想，以苗字还是名字称呼对方，前面冠以君、桑、酱、阁下、殿下，还是直呼其名。

对平民用错了称呼还好，顶多被鄙视，但对方要是贵族，用错了轻则被斥责，重则坐牢甚至丢掉小命。

这一天天的，累死个人。

鬼冢秀吉回礼后说道：“别紧张，你的情况信智已经跟我说过了。

“如果不是信智提出请求，我一定会去把你小姨子带回来交给总部的人，你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她。

“我们决定隐瞒下来是冒了很大风险的，希望你务必不要让你小姨子在他人面前使用能力，否则……”

萧梦觉用力点头：“我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鬼冢队长放心。”

鬼冢秀吉继续说道：“你不识字，是吧？那么你能做的工作就极少了，我看了下只有客房清扫……”

萧梦觉赶紧说道：“其实我已经识字了！”

清洁工根本接触不到灵能师的工作，猴年马月才能接触到灵能师机密？

为了争取机会，他才跟绫奈理苦学了几天出云语。

至于坦白自己是灵能师以谋求更高位置，在想到解释怎么成为灵能师的说辞之前，绝对不行。

源信智皱了皱眉头：“那天我送你诗集的时候，你说不识字的。”

“教会典籍所言的顿悟，大概可以用来说明我的情况。”萧梦觉有备而来，不慌不忙地解释。

“你也知道，我前些天差点被人诬陷死掉。我想通了很多事情，似乎也变得聪明了许多。

“这五天来，我一直在跟绫奈理学习，现在没有障碍，甚至汉字都认识。

“比如这个……”

萧梦觉说着，把屏风上的诗句念了一遍：“昙花仅一现，如命之无常。”

炭烧郎是不识字，但顿悟的炭烧郎就不同了，你们有疑问，那又能怎样？

宗教和神秘学，一向是谎言和欺骗最好的载体，因为很难证伪。

即使没有神的科技世界，也还是有宗教和信徒，有迷信之人，何况这个存在灵学和神的世界，人们对于顿悟这种说辞的接受度必定很高。

源信智肃然起敬，握着萧梦觉的手说道：“萧桑，这真的太好了，你可以真正地欣赏我的诗集了。”

绫奈理从小就跟父亲学习了不少天朝典籍，通晓汉字，这一点源信智是知道的。

萧梦觉学了短短几天就能随口念出屏风上的纯汉字诗句，足见其聪慧，而且又喜欢自己的诗，源信智对他的看法瞬间就一百八十度扭转。

鬼冢秀吉说道：“既然识字，那你可以跟在我身边。不瞒你说，现在我的状况有点不妙，没有几个能用的人了，正缺一个通晓汉字的帮手。”

这是最理想的结果，比起枯守在分部内的职位，跟在分部负责人身边显然有更多成为核心的机会，更有机会接触到灵学知识。

萧梦觉心中大喜，连连点头。

“不过呢，你要先进一步了解一下神照会和灵能师。”源信智轻抿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