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姐订婚了(1/1)
1972年,二姐16岁,正是花季少女。二姐容貌皎好,皮肤白晰,身材苗条,花季里的二姐,也美得像一朵山梨花。
当时村里喜欢二姐的男孩子挺多的,蔡子表哥也很喜欢二姐,二姐却没有喜欢过谁,毕竟才16岁,还小着呢。父亲却给二姐选好了婆家。
被父亲看中的那个男孩,是家中的独子。男孩姓罗,单名坤,比二姐大两岁。罗坤的父亲以种田为生,母亲略懂医术,会看小儿疑难杂症,找她看病的人不少。罗坤的家境挺好的。
父亲要二姐嫁给罗坤,二姐是极不愿意的,哭了好几次。父亲也不管二姐愿不愿意,对方想订婚,他就答应了。订婚之后,村里很多人都说我父亲的眼睛长斜了,看东西是歪的,说他把好好的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其实罗坤外表也还不错,虽然人比较老实,但也决不至于是牛粪。村人这样评价,是因为喜欢二姐的那些年轻人,都比罗坤出色。
二姐应该是春天订的婚,因为在端午节到来之前,罗坤的母亲就给二姐送来了两块布料。按当地的习俗,订婚之后,一年中有两个节日一一春节和端午,男方必须送女方两套新衣服。
母亲请裁缝师傅到家里来给二姐做衣服,量尺寸时,二姐也极不配合。两块布料,一块是粉色底子上印着紫色花朵,一块是白底蓝花。裁剪前,母亲拿着布料比划着,根据她的设计,裁缝师傅用那两块花布剪了两件衬衫,还剪了两条小女孩穿的短裤。
衣服做好后,二姐也不穿,那两条短裤归我,我穿得很高兴。
端午节到了,罗坤来请二姐去他家过节,二姐不去,被父亲骂了才去,母亲要二姐穿上新衣衫,二姐嘟着嘴穿上了。
二姐跟罗坤走后,哥哥神神秘秘地对我说:
“等一下二姐回来了,你就叫她新娘。”
我不知道哥哥为何要我叫二姐新娘,却傻傻地答应了。午饭过后不久,二姐回来了。哥哥对我挤挤眼,我就拍着手喊:
“新娘!新娘!新娘!”
二姐哭了,母亲骂了我,哥哥躲在一旁偷笑。
那时候村里经常放映电影。村里放映电影,不同的季节,会选择不同的场地,通常是冬天在会堂,春天和秋天在农会坪,夏天在河边。罗坤家在兰厝巷,兰厝巷靠近河边。
端午过后不久,夏天就到来了。
村里又要放映电影了。我的父母是不看电影的,因为我父亲负责村里的信用社工作,而信用社就设在我家,家里不能没有人。每次放电影,我就跟着二姐去,大姐从不带我,她喜欢跟她的同学在一起。
晚饭后,大家都往河边去,二姐带着我也往河边去。河滩上,看电影的人黑压压的一大片,他们坐在自家的长凳上,正大声地说着话,也有父母在呼唤孩子,孩子在寻找爸妈的,好不热闹。放映机摆在人群正中间,白色的幕布悬挂在人家的屋檐下。
二姐带着我站在人群边上,站着看电影的人也不少,一般是年轻人。罗坤走了过来,他对二姐说他占了好位子,就在放映机边上,要二姐带我过去坐,二姐不肯,罗坤只好离开了。不一会儿,他拿了一条长凳过来,原来他回家搬凳子去了。
二姐和罗坤坐在一起,我能感觉到她浑身都不自在。她让我坐在她和罗坤之间,充当隔离物。
电影开始放映了,闹哄哄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记得那晚放映的是《三进山城》,是之前没放映过的。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开,观众完全被吸引了。河滩上除了银幕上的对话声和偶尔的枪声,远处河坝上哗哗的流水声也能听到。人们看得很入迷,二姐也看得很入迷。
二姐在专心看电影,罗坤在悄悄看二姐,见被我发现了,就不好意思地冲我笑。
换片时,河滩上又恢复了热闹,前后左右的人互相说着话,评论着电影中的人物。有人朝我们这边指指点点,年轻人故意过来搭讪,二姐又觉得浑身不自在了,后来换片时,她就找借口离开,片子换好了,她才回来。
那次之后,二姐再也不跟罗坤一起看电影,他把长凳搬到面前来也不肯坐。
夏天过去,秋天来了。
秋天来了,中秋也就快到了。那年的中秋节,罗坤送了好几块月饼给我们家,我吃得很高兴,母亲要我叫罗坤姐夫,我也高高兴兴地叫了。二姐不许我叫,她也不吃罗坤送来的月饼。罗坤来请二姐去他家过中秋,二姐也不去,父亲骂了也还是不去。
不久,二姐要退婚。父亲大怒,拍着桌子吼,骂二姐“腹裂”【见注】,二姐还是坚持要退。
到了冬天,二姐终于退婚成功。
注腹裂:腹部裂开,意为“吃饱了撑的”,闽北方言中父母骂儿女时常用的土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