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沙地挖大头姜(1/1)
那次受了惊吓后,我和徐玉兰不再去夹山挖蚬子,但没过几天,我就出现在果园的沙地上,正兴致勃勃地挖着大头姜。
挖大头姜的建议,是大姐提出来的。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大姐是我们村的赤脚医生。有一天,已出嫁的大姐回来对母亲说,县医药公司委托保健站帮忙收购大头姜,让我周末去挖,母亲同意了。
我把这一消息告诉蓉子和阿玉,她俩都很高兴。第二天正好是周末,早饭后,我们三个就背着竹筐,拿着三角钯挖大头姜去了。
大头姜,学名香附子,是莎草的干燥根茎,可入药。大头姜是土名,县医药公司要收购的,正是香附子。
果园的沙地上长着很多莎草。冬天的果园是不关门的,我们进入果园后,发现石头坡上有几个老农正在修剪梨树枝。冬天来了,梨树的叶子落光了,沙地上的桔树却郁郁地绿着,季节的变化对这种常绿树影响不大。种着桔树的沙地里有不少鸡肠草和瓜子草,也有一些莎草。那些莎草东一棵西一棵地趴在沙地上,很不入我们的眼。
我们背着竹筐,穿过种着桔树的沙地,径直走向石头坡下那一片荒地上。这片荒地也是沙地,上面长满了莎草。我们到得有点早,初冬的太阳虽然已经高悬空中,但早霜才刚刚融化,莎草地上一片潮湿。
放下竹筐,我们开始挖莎草。这里的莎草是成片生长的,一棵紧挨着一棵,密密匝匝,三棱形的叶子向四周倒伏,把沙地遮盖得严严实实。初冬时节,莎草的叶子有些枯了,绿中泛黄,而那些细长的莎茎,顶上开着的球状或倒伞状的花絮,红褐色的小花簇在一起,向四周辐射。早霜化成的水珠,在阳光下熠熠闪烁。
我们不顾草地潮湿,拿起三角钯就开始挖。这片莎草地年年都长莎草,一代又一代的莎草把沙地板结得非常坚硬,就像被巨大的铁锤锻打过似的。我和阿玉高举钯子用力挖下去,三角钯被坚硬的草地反弹起来,震得我虎口生疼,阿玉也被震得蹲坐地上。蓉子却已经挖到一把莎草了,正高举着细数根部有几颗大头姜。原来蓉子是从草地边沿处开挖的,那里泥沙松散,莎草尚未结盟,容易各个击破。我和阿玉也学蓉子,从边缘处慢慢往草丛方向挖,不久,我们就挖了一大堆,成功地征服了那片冥顽不灵的草地。
中午广播响了的时候,我们三个已经挖了满满一竹筐莎草,于是打道回府。我把莎草背回家,晒在阳台上,下午又去果园挖回一竹筐。那个周末,我总共挖了四竹筐莎草。后来我又去果园挖了几次,背回来的莎草,把我家的阳台都铺满了。闽北的冬天是晴朗的,不久莎草就晒干了。
半个月后,在大姐的指导下,我把干莎草堆到院子里的空地上,划了一根火柴将其点燃,火焰飞舞,很快就将莎草的叶子和根须烧成灰烬,地面上留下一堆状似枣核,但比枣核大的褐色根块,那就是大头姜一一学名香附子的药材。我用竹筛子筛去灰沙,拣去杂质,然后把香附子装在一个袋子里。大姐指导我,我再去指导蓉子和阿玉。
我们提着大头姜到保健站去卖。大姐接过袋子称了称,扣除袋子的重量,我的总共十斤。当我从大姐手中接过两元五角纸币时,一颗心忍不住开始欢唱。 第一次卖大头姜,蓉子了赚了3.25元,阿玉跟我一样多。我们三个都很兴奋,从保健站出来,就去了合作社。我们村的合作社,其实就是百货商店,里面什么都卖。阿玉买了十几尺跳橡皮筋用的松紧带,我买了一支铅笔和两本作业簿,剩下的两元钱拿回家交给母亲,蓉子什么也没有买,回家后钱被她母亲全部拿走了。
卖大头姜让我们尝到了甜头,从那以后,我们往果园跑得更勤了。我们三个中,做事情最快的是蓉子,挖莎草,她也是挖得最多的一个。上午去沙地,莎草总是湿漉漉的,我和阿玉怕弄湿了鞋子,总是小心翼翼地,但再小心也还是湿了鞋。我和阿玉的母亲知道后,都不让我们上午去了,怕我们受潮生病。蓉子却一点也不在意,挖莎草时,为了挖得快,她喜欢跪在莎草丛中挖,常常把两条裤腿弄得湿湿的。她家就在果园边上,不是周末的日子,她早上也会去果园的沙地上挖上一阵再去上学。
那个冬天,我们这三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卖大头姜赚了一笔钱,在那个贫穷的年代,这是很令人羡慕的。每天傍晚和周末,我们都要去果园挖莎草。我们就像贪婪的淘金者,而莎草地就是我们发现的金矿。但我们都傻傻的不懂得保守秘密,尤其是阿玉,每次在学校跳橡皮筋时,她都要自豪地告诉小伙伴们:“这松紧带,是我用卖大头姜的钱买的!”嗓门那么大,唯恐别人不知道她赚了钱似的。
知道挖大头姜有利可图,小伙伴们也纷纷涌入果园,挖莎草的队伍迅速发展壮大。很快地,香附子供大于求,保健站不再收购。我们挖了不到两个月,赚了十几元人民币,财路就断了。
春天来了,蓉子却不能跟我和阿玉一起跳橡皮筋了,因为她的腿痛得不能走路。保健站的洪子伯背着药箱去她家,看了之后直摇头,说蓉子的腿受的寒湿气太重了,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那个春天,蓉子在床上躺了将近两个月,当山上的杜鹃花开了的时候,她终于康复,后墙山上又出现我们三个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