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坐北朝南(1/1)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风停了。
李晋蜷缩在他的窝棚里躺了一天一夜。
从半夜醒来之后,他其实就没法再安心入睡。耳边都是狂风肆虐的呼啸,偶尔也能传来远处树木的断裂倒塌,和一些动物无法分辨的哀嚎。
困极了,就闭上眼,在半梦半醒之前熬过分分秒秒,饿极了,就掏出熏鱼来,安慰下辘辘饥肠。
直到感觉周围的环境逐渐归于安静,李晋爬了出来。
落日的余晖洒向天上的云朵,映照出鱼鳞状的晚霞,不知道是出巢还是归巢的鸟儿在天上起劲的飞着,微风虽然还在带着树枝摇晃,但明显已经温柔了许多。
或许是之前太过顺利了,李晋其实是有些小看了这里恶劣的自然条件,结果一场大风,就让他有了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回头看向自己仿佛灾难现场的窝棚,搭在上面的枝叶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只保留了几根原木框架,空荡荡的撑在那里。用来垫在地上的杂草,除了压在他身下的部分,其他的好像就压根没有存在过。幸好昨晚没有下雨,不然这种条件,跟睡在野外烂泥里不会有什么区别。
心有余悸的李晋准备连夜赶工,谁也不知道下次会遇到什么状况,谁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会来。
虽然他没怎么睡觉,但躺了一天之后体力还是还是恢复了一些,于是趁着天色还没黑,便开始干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李晋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工作,入夜就点起大堆的篝火,既可以照亮,又可以驱赶野兽,累了困了,就在没建好的房子里随便休息一下。为了加快进度,之前那个用来过河的木筏,也被他拖了上来,拆出结构完好的底部,变成了他屋顶的一部分。这倒是很有纪念意义。
三天之后,新房初步完工了。
从正面看,房子整体东高西低,像一个竖直的梯形嵌入身后的土坡,东边稍高一点的墙壁,留出了一个壁炉的烟囱。这样的结构,既方便雨水的流走,又有利于室内烟气的排放。房子的里面三米见方,最矮处也有接近两米的高度,对他来说,已经不算压抑了。
南边距离地面二十公分左右的高度,被他锯开了一道小门,小门不大,只够他弯腰进出,门的顶部打孔之后穿上了绳子,可以在房内像吊桥一样拉起封好,从外向内硬撞是很难撞开的。
由于追求速度,所有的原木李晋都没有精力剥皮,虽然以后容易生虫,不过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房子的主体完工了,李晋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剩下墙壁和屋顶的防水补漏,可以在找到合适的材料慢慢来做。
站在屋外,看着眼前这个原滋原味的木屋,李晋很是满意。
所有的用料都是原汁原味的实木,这里的木材,往往几十年才能长到碗口粗细,十分结实致密,需要加固的地方,本着对自己生命负责的态度,他也不厌其烦的进行处理。躲进这个小屋,他绝对有信心扛住之前见过那只黑熊的袭击,甚至配合斧头刀箭,把它变成一床温暖的熊皮褥子也说不定。
房子的完工,也让他今生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从年初的离奇经历,到峰回路转的命运安排,再到这一路向北的漂泊不定……
这里没有都市的繁华,没有发达的科技,甚至没有一衣一饭都唾手可得的便利,有的只是与猛兽争食,与老天争命,但恰恰是这样的残酷环境,激发了他内心的斗志,和拥有更好生活的渴望。
而今,他终于安家了。
简单从车上卸下整理了一下从宁北城里带出来的工具。时间已经接近了正午。由于一直忙于建房。让他早就把之前攒的那些熏鱼存货消耗一空了,就连黑麦也动了一些。
如今李晋终于有了一处安全的落脚之地,他也终于可以安心的去找点吃的,打打牙祭。正好也可以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过河已经几天了,他还一直没有时间出去逛逛,去巡视一下他的新领地。
从李晋的营地东边走下一片缓坡,就是他在小山顶上发现的那条支流。
相比于陷空河两岸大片的鹅卵石河滩,这条支流的两岸,几乎十步开外,就生长着大片的白桦和错落有致的灌木。
白桦树又叫千层树,通常生长在自然环境恶劣的北方寒冷地带,李晋自幼生活在北方,自然对它们非常熟悉,也十分喜欢。它们在山上,在河边,无论是聚集单独成林,还是和其它植物树木,都能随遇而安,和谐共生。
它们不争不抢,无论在什么样的土壤环境下,都会把根系扎的很深,用更高难度的挑战去汲取土地深处的养分。洁白的树干,也是笔直挺拔的向上生长,不折不弯,不左右逢源,努力达到周围无人可及的高处,去呼吸属于它自己的专属阳光。
漫长的生存进化史中,几乎所有的生物,都会在大自然的残酷和选择面前做出迎合或者改变,就比如这极北随处可见的各种针叶林木,为了适应北方的大风、严寒,甚至干旱,已经把树叶进化的细小如针。
而桦树这方面完全是个异类,桃心形状的树叶我行我素,在依旧寒冷的春天萌芽,在阳光炽热的夏天翠绿繁茂,在日渐萧瑟的秋天化作一片片金黄,在秋风中发出最后的沙沙呐喊,爆发出最后的灿烂。
等到寒冬到来,大雪初至的时候,它们已经纷纷脱离枝头,化成了一地的枯黄。在其它的树木大雪压身,苦苦支撑的时候,白桦已经光棍一条,永不弯腰。
对于如今的李晋来说,白桦树可以给他提供很多的帮助。它的树干生长均匀,密度均衡,又有很好的韧性,是制作箭杆的绝佳材料;它的树皮纤维层层叠叠,稍加处理之后就就变得轻巧柔软又有弹性,既不透水,也不透气。它的存在,在生产力低下,物资匮乏人类古代历史中,惠泽了无数代的北方居民。有了它,李晋的很多事情都会变得简单。
如果说陷空河像一个暴躁的胸毛大汉,发起脾气时席卷两岸,那这条支流就像一个恬静的少女,水面清澈而又平静。自东北方向翩翩而来,向西南缓缓流淌,用波澜不惊的河水,轻轻抚平陷空河的狂躁。
李晋坐在岸边的一处石头上,吹着温柔的河风。
水面上白桦树和朵朵白云的倒影,让河水充满了让人惊叹的色彩,美丽的像一幅油画。相比城市里的喧嚣和压抑,相比每天只有晚饭后躺在床上的那几个小时手机自由,李晋觉得这里才是他的天堂。即便他如今还在为了温饱而挣扎。
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有的。李晋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