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日记（1/1）

经历了这么一番事情，周二晚上，杨赛顺便把晚自习也翘了。

她本来打算好好地休息一个晚上的，但当杨赛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桌子上那本临出发之前还在做的翻开一半的练习册不经意间闯入眼帘。月光下，习题册闪着清亮的光。

杨赛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了桌子前面，拿起了笔，刷了两页之后才安心躺在床上。

不知怎的，刚刚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明明就已经累得要死，恨不得倒头就睡，刷了两页习题之后，脑子似乎反倒清醒一些，躺在床上竟然睡不着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脑子里不停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甩都甩不掉。

今天发生的事情虽然说有惊无险，人也都安全回来了，但最重要的是，这一趟她又得到了些什么呢？

杨赛仔细回忆，今天一整天她坐了大巴到老宅，然后躲避了院子里的红外线，用万能钥匙开了锁，照片上的那个红色蝴蝶结已不知所踪，没有找到。进去之后呢，看到了个疯子，然后江肆出现了……

这一趟下来除了苏甜甜口中一直打着哑谜的江肆的身世，还有闹鬼老宅背后的真相以外，她似乎并没有得到任何有关于这场游戏、有关于徐嘉儿、有关于所有这一切的幕后真凶的有用信息。除了……

对了！柜子上掉下来的东西！

杨赛几乎是立刻就从床上翻身起来，去找那家今天换下来的多口袋运动裤子。

在哪一个口袋呢，当时到底是放在哪一个口袋呢……

杨赛翻找着，随着翻过一个又一个的口袋，她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起来。

找到了，就是它！

一本破破烂烂的本子被翻了出来。

杨赛找出一副防污染的手套戴上，随后拿起那本不起眼的破旧本子，仔细观察。

本子挺厚的，封面被撕了一半，里面的纸页也残缺不齐。已经蒙灰了，但隐约可以看出，封面上是学校的盖章，应该是十七中的，用来奖励学生的那种小本子。

……第……七中……优秀学生……奖……徐嘉儿……2015年春……

杨赛仔细辨认着封面上勉强能认出来的字迹，眼神逐渐凝重。

如果她没有记错，她看的那篇新闻采访中似乎说徐嘉儿是一个叛逆少女来着，怎么两年前又作为优秀学生得到了十七中奖励的本子？

两年前的话，徐嘉儿才初三下册吧？

“一个高中同学，读书很努力……”江肆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杨赛无意识地摩挲着这几个字，陷入沉思。

杨赛看得出来，江肆不是那种会随便开玩笑的人，况且，就算他真的撒了谎，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呢？连新闻报道都说了，徐嘉儿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学生，如果江肆撒谎，那完全没有必要，他无法从中得到任何利益，他那么说，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江肆所认识的徐嘉儿确实如他所言，努力学习，而且似乎还不是很惹人注目。

这份奖品，再加上江肆的证词……

很明显，那篇报道里，受访人在撒谎。

也许是学校为了声誉，刻意让学生把徐嘉儿塑造成了一个无法无天的不良少女。那就说明，徐嘉儿真正的死因，见不得人。

是因为学校的负面问题不堪入目，还是因为真正的死因太过于不可思议，不像人能做得出来的，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江肆好像说过，徐嘉儿是孤儿，被人收养的吧……

杨赛思索片刻，确定把拜访收养徐嘉儿的那个大婶儿的事情提上行程。

她收回思绪，就要翻开手中这本笔记本。

“2015年4月6日，天气晴。

今天作为优秀学生拿到了这本笔记本！我真的好高兴啊！以后也一定要更加努力才行！加油！加油！加油！好，决定了！就把这本笔记本作为我的日记本吧，让它来监督我每天进步！”

是日记本。

日记本里的字迹清秀，但本子上有很多灰，还被撕了很多页，残缺不堪。

杨赛翻到日记本的最后，最后一篇日记的日期，是2016年3月3日，也就是徐嘉儿跳楼自杀的前一天。

“2016年3月3日，可能是阴吧，我也不清楚。

……我已经不知道我坚持下去的意义是什么了。

现在就算是写日记，提起笔都让人感觉好累。我继续写下去的意义是什么呢，记录我这不堪的人生吗？让以后某一天有人捡到这本破本子，像看小丑一样看着我的糗事，指指点点，哄堂大笑吗？

我的人生就像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妈，我想你了。

明天是我生日，你回来看看我好吗？嘉嘉会很乖很乖的，绝对不会再拉着妈妈不让走，哭得鼻涕眼泪糊妈妈一身了。嘉嘉会很乖很乖的，你可以再摸摸嘉嘉的头，把嘉嘉抱起来，从口袋里面魔术一样掏出一根棒棒糖吗？

……算了，还是不要回来了，否则看见我现在这副样子，我恐怕连妈妈都要失去了。

哦，不对，十年前就已经失去了。

……对不起，没能让你看看这个世界。

还有阿姨，真的很对不起……”

最后一篇日记看起来篇幅很长，但中间被一页一页撕掉了，只剩下只言片语。纸面上似乎曾经被打湿过，摸起来比一般纸张硬一些。

只是两年的时间，少女的口吻就从积极向上蓬勃而富满朝气，变成了这样。

这两年恐怕发生了很多事情吧。

徐嘉儿是一个孤儿，那她口中的妈妈，是指她的生母，还是她的养母？

如果联系下文的阿姨，杨赛猜测，所谓“妈妈”指的是她的生母，“阿姨”则是养她的养母。

被生身母亲抛弃，被养母养大，临死前的最后一篇日记却大篇幅的在写抛弃自己的母亲，对养母的称呼还是“阿姨”，而且只是寥寥几笔，对于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解释。

第一，养母对她很不好，导致她只能把素未蒙面的生母想象成一个完美的妈妈，把自己的被遗弃想象成一个意外，一个母亲的身不由己，以此来寄托她对母爱的渴望。这是一种母爱缺失的自我欺骗，同时也反映了他的生活环境中爱的稀薄。

但是，徐嘉儿对阿姨说的话却是“对不起”而不是“如果我死了，她就高兴了吧”之类的话，如果猜测一是正确的，养母对她不好， 所以她就把生母想象得完美，那她对养母应该是处于一种不满的态度，至少，在她的主观意识里，养母对她不够好。那就不会是“对不起”了。当然，也不排除养母其实对她不错，但是她还是贪婪地渴望更多爱，渴望生身母亲的爱所以通过想象来满足自己的情况。

第二，徐嘉儿曾经由她的生身母亲抚养过一段时间，后来由于不得已的原因才将她抛弃，或者将她托付给别人，她知道亲生母亲的身不由己，理解母亲的难处，所以后来不会怪罪母亲，相反，她眷恋于亲生母亲的温暖，毕竟童年启蒙时代的陪伴以及血缘之间无法割舍的亲情都是难以代替的，如果她现在从养母那里得到的关爱不够，那更是她对亲生母亲感情的一种催化剂。导致她在死亡的前一天，笔下眷恋的是生母。

杨赛更倾向于第二种情况，因为日记中有明确地写出“抱起”“摸头”“棒棒糖”等一类实际行动，而且看描述，很明显，这是她妈妈以前经常做的。

夜深了，杨赛叹了口气，合上日记本，揉揉眼睛，回到了床上。

下一步行动，就去找找徐嘉儿的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