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无情道(1/1)
天上寒星闪烁时,盛火才回到院子。
盛火径直穿过前院,走过游廊,到了后院那棵黄兰树下。周遭静悄悄的,盛火从树荫间窥见小小一块的星辰,伸出手举到头顶上,五指张开又并拢,有星辰在指间隐隐现现。
天上星辰不灭,永远凝视着人间。
思绪忍不住胡乱飘散开来,这一刻,盛火仍旧心如止水。
可若说对今日众生相环境没有丝毫感触,那是不可能的。光珠中那样的至亲情感在盛火看来实在是太过完美,所以当两人阴阳相隔也会让人格外难以接受,她作为一个旁观者都尚且为之惋惜动容。
不知珠子中的人切身实际在承受这件事的时候,是怎样的苦痛。
盛火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是太倒霉。
虽然自己从来没得到过这样的关切,但也因此,少了这份羁绊,她扪心自问,若是如今的自己遇到和那个小女孩一样的事,她会为自己母亲离去恸哭吗?
不会的。
盛火很肯定。
没有情感存在,就不会为之伤神。
——
三年前,凌云山剑宗。
盛火的母亲乔壁,在年轻时便被一位长老看中,收做弟子,但她在一次下山历练中,久久未归。牌阁中的长生牌一直安好无虞,便无人前去寻找,只当是遇到什么机缘耽搁了,修行之人,一个感悟便潜心闭关三五年也是常事。
后来了无音讯时日太长,她的师兄实在忧心,这才揣着长生牌下山前去寻找,月余后,将乔壁带了回来,连带着还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回来后的两人对此事来龙去脉都绝口未提,师兄只说孩子确实是乔壁的女儿,其余的任凭宗门风言风语成群,都没有丝毫解释,久而久之,众人也不再好奇此事。
只知道原本青梅竹马的一对师兄妹,自此几乎互不来往,乔壁也从一个崭露头角的天才,不知为何逐渐沦为了众人。
只有在善堂中逐渐长大的盛火,一直都受到关于她身世的嘲讽。
说她是来讨债的,所以她母亲才生下她却不待见她,也说她母亲下个山见异思迁,连和师兄感情都不顾了,也有说她毁了她母亲一辈子的。
盛火和善堂的其他孩子没什么不同,一样拥有两只胳膊两条腿,也有鼻子有眼睛,上着一样的课堂,但有处处不一样,他们父母再忙的,也隔三差五会来见一见孩子,有的放学后,会被母亲接走,只有盛火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学堂上。
稚子心善也单纯,恶也单纯,小孩子上蹿下跳,多嘴多舌,常年没有长辈撑腰的盛火,没有犯浑的底气,在善堂被欺负是家常便饭。
最初盛火还寄希望于母亲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生怕自己惹了麻烦连累到她,所以对于周围的敌意忍耐着,小小年纪做出漠视的举止。幼小的孩童把握不好力度,她有好几次都被欺负的差点命丧黄泉,幸亏有位杂役处的管事老爷子看不过去,偶尔照拂她一下,她才能捡回一条命。
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于是心中的感受只能尽数忍着,不吐露半分。经年累月,刀尖没扎向别人,只好扎向自己,在她小小的心口上戳出一个个坑洼。
然后她在彻底认清现实的时候,长久压抑的情绪反扑来的又凶又急,她开始和那些人打架,七八岁的孩子,很快就被她不要命的样子震慑住,她安生了一段时间,直到同龄人前前后后都踏上了修行。
他们有了一定修为之后,知道山上修行,在规则之中,以实力为尊,盛火这个迟迟没能修行的人只要没死,没人会为了她去追究修行弟子的责任,自然便不再把盛火放在眼里了。
盛火最初是忍耐的漠然,现在是彻头彻尾的无动于衷,因为别无他法,所以无所谓。
善堂最多将孩子抚养到八岁,寻常孩子八岁父母会想办法带领着踏入修行,只有盛火对修行茫然不知。
最后老管事分了她个杂役的事务,让她能够继续待在宗门之中。
老管事私下去问过负责新弟子的长老,按理说盛火好歹作为宗门孩子,为何不能成为门下的修行弟子。
长老只是摇了摇头,说一切都是她母亲的意思。
“犬女愚钝,无修炼之姿,不劳长老费心。”
不过寥寥数言,就将她困在那个地方,又隔绝在那个地方。
盛火憋着一口气,白天做完了宗门杂事,夜里不眠不休的悄悄练着她东瞧西看了解到的修炼法子,但是三年,也没能摸索到正确的方法打开长生池踏上修行路。
直到有一天,她那几乎素未谋面的母亲突然找到了她,柔情地拉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路走上了剑宗最顶端的那片楼宇中。
剑宗将实力为尊贯彻的十分彻底,越往上代表着实力越强地位越高。
盛火生平第一次,踩到了山顶的地上。
山顶跟山脚,确实不一样。
眼眶微红的女子歉疚的对以往的日子道歉,并递给盛火一个小包裹,里面有几样小物件,说这些年身不由己,但始终是惦念着她的。
盛火有些受宠若惊,恍然间嗅到了点母亲的气味儿。
但是她最后也没走到预想的能和母亲一起生活的院落,而是走到了剑宗最高处的大殿里。
大殿中央,躺着一个年纪和她一般大的女孩,腹部大片鲜血浸透,受了重伤。
盛火扫了她一眼,隐隐约约预感到了什么。
大殿是她从未见过的威严,雕梁画栋,宗门长老同聚,神色肃穆,不过盛火没来得及在乎这些。
她耳中只有母亲在殿上陈述的话。
“这就是犬女盛火,没有修炼天赋,但从小气血纯正,只要将她气血渡给夏溪,只需要一半,便可以弥补夏溪被鬼修吸走的精血。”
她的面色带着一丝讨好,一丝急切,唯独没有半分不忍。
盛火怔怔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只觉得十分讽刺,许久不见的母亲出现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她的命。
殿堂上的长老无一人搭话。良久,宗主才出声。
“此等方法有违天理,你这孩儿,可会愿意?”夏溪是剑宗天赋最好的弟子,若是成长起来,剑宗在凌云山的地位必定可以再上一个台阶,所以夏溪,对于剑宗而言,十分重要。
就看着这样的苗子就此折断,作为一宗之主实在不可忍受,哪怕这件事流传出去他会在仙门百家中声名狼藉,他也在所不惜。
乔壁转过身,拉着盛火的手,殷殷地看着她,近乎讨好的温声道:“盛火向来是听话的,横竖你不能修炼,失去一半气血也不会有大碍,你愿意答应母亲这点请求的,对吗?”
这番话,不知是说给盛火听,还是说给有心之人听的。
盛火没回答,只掀起眼皮子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凉嘲讽地想着,“愿意?谁会愿意自己母亲想要自己性命?”
直到女人脸上温和的笑容挂不住,盛火才扯出一个浅薄的笑意,面向最高位置的那个人说道:“我愿意将气血给她。”
这个她,不是夏溪,而是她的母亲。
乔壁倏地一怔,她原本准备了很多法子能让她答应,但没想到如此容易。
她十分清楚两人之间是没什么母女情分的,她这女儿能跟她上大殿就是她预想的最好的结果了,没了一半气血就是没了一半性命,就算从今往后用尽天材地宝温养着,也不过是个病弱体质,她应当声嘶力竭地质问,怨恨才对。
可就只这么轻描淡写的一个眼神,矜持地漠然不动,又让人心生畏惧的答应了。
乔壁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拉着盛火的手,盛火也若无其事地后撤半步,她就这样温顺没有丝毫怨怼似得,将这大殿上荒唐的温情掐了个戛然而止。
“只是盛火有一个请求,还望宗主做个见证。”盛火整衣敛容,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养育之恩便是值一整条命,我母亲生我未养我,这一半气血,她要回去是理所应当,盛火没有丝毫不情愿。”盛火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今日之后,权当我已偿还生育之恩,我和乔壁,再无瓜葛。”
“若是一半不够,全部也可以。”
盛火说的平静,但殿上众人听来却是字字泣血。
众人一语不发,但看向乔壁的神色中皆充满了指责。人性就是如此,分明他们默许了这种行为,甚至在背后顺水推舟,但却还是能站在高处,对别人发出谴责。
盛火自认她所作所为没有丝毫怨恨存在,怨恨没有道理,乔壁赋予了她生命才有她这个人存在,就算生而不养,让她年幼差点一命呜呼,充其量也算是功过相抵。
最后宗主一锤定音,“好。”
“多谢宗主。”盛火像是解开了心中桎梏,松缓地直起背,额间在方才磕出一片青黑,一缕鲜血顺着蜿蜒而下。
“你跟我来罢。”抽血换气,痛不可忍,宗主叹了口气,对盛火遭遇仿佛有些悲天悯人的同情,又好似自己被逼无奈的才有此举动,一切为了宗门。
盛火沉默着跟在宗主的身后,直到走出大殿,都未再看一眼旁边的女人。
大殿中的女子,神色茫然,后知后觉地去看那消瘦远去的背影,面上浮现的一点惊惶和悔意还未来得及成型,就想到她那种酷似某个人的脸,顿时又被怨愤所取代。
盛火这一去,便是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她才从山顶那片殿宇中出来,走一步歇三息,愣是一人走下了山,到了山脚她这种人该待的地方。
那个尖嘴猴腮的分派杂事弟子见到他,趾高气昂走了过来,让她到后山采摘崖上的无定果。
盛火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弟子半晌,在他即将被看的发怒的前一刻,忽的扯出个十分恭顺的笑意,顺从的领了任务就去了。
留下身后的弟子怒火在心头不上不下,一张脸噎的青白交加。
无定果只长在悬崖峭壁上,别的地方一概不存活,果子上不靠天,下不靠地,崖边狂风不止,因此取名无定果。午时尸鹰最为活跃,除了腐肉最喜的就是无定果,所以要在午时前将成熟的果子采摘完毕。
一般采摘无定果是由初级弟子做的,当做历练,让盛火去,无非是存了故意为难的心思。
盛火来到后山, 还未牵着藤蔓下去,就遇到几个穿着新弟子服饰的人。
为首的一见到盛火,就压抑不住内心的劣根,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义正言辞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视线在盛火周围打了个转,神色嘲讽,“难道是饿极了,跑来跟尸鹰抢无定果吃的吗?”
身后几人哄堂大笑。
盛火以往对这些人都是视而不见,但今日她不想如此,他们之间本没有任何恩怨,这些人要么是为了捧丰如雪臭脚,要么就是顺风扯旗,于是她轻飘飘的看了那个弟子一眼,这一眼嘲讽又轻视,“尸鹰的嘴都没你的嘴臭,你是从尸鹰嘴里抢的烂肉吗?”
那弟子原本只是想耍个威风满足一下自己说不出口的虚荣心,没料到一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忽然就敢出声呛他,呆愣了片刻,顿时感觉颜面扫地,勃然大怒地咒骂一声,举手就招出了术法向盛火打了过去。
是很低级的术法,顶多有些痛,杀不死人,但他愤怒之下,忘了盛火本就站在悬崖边缘,这术法一击中,下一刻她就被撞的往悬崖下坠落。
被愤怒冲昏头的弟子突然就清醒了,惶恐席卷而来,宗门三令五申禁止私下聚众斗殴,规矩甚严,盛火在宗门没什么地位,平常欺负一下没人会在意,可若是因此闹出人命,就凭他一个新弟子的身份,肯定承受不住违反宗门规矩的后果。
盛火在某种程度上算是预见了这种后果,或者说,她潜意识中,在默许,甚至是促成这个结果发生。往悬崖之下坠落她心中诡异的十分平静,她这种人的性命本就不值一提,一个不合谁心意,她就是死了也不够弥补。
盛火闭着眼睛,呼啸的风往她嘴巴和鼻子里钻,她等着自己解脱的到来,却不想两棵树之间串联的丰茂藤蔓将她罩了个彻底,短暂的顿了一下才断裂。
她避免了摔得四分五裂的命运。
这藤蔓将她接也没彻底接住,摔也没摔彻底,盛火躺在碎石遍布的悬崖底下,原本只是虚弱的身体,现在痛之入骨,偏偏她还留着一丝意识,清晰的感受着自己宛如碎掉。
倒霉了一辈子的她在这种时候被眷顾了一会,她心里嘲讽的想着,没有人能比她更倒霉了。
不过横竖是要死的,不过多忍耐一段时间。
只是最后盛火没等来会将她分而食之的尸鹰,而是等到了缺心眼的弟子米霖。盛火十分厌烦这个新来不久的小女孩,因为这个白痴见到一次她被那些人欺辱后,就总爱缠着她。
她在色厉内荏地吐出一个滚字后,彻底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昏暗的一间小屋子,还储放着许多杂物,空余的地方刚好放下一张容忍一个人的床。
床边蹲着双眼通红的米霖,是她将盛火背了回来。
盛火没了大半气血,本就极度虚弱,又受了重伤,就算被照顾着,伤势也始终不见好转,甚至一日比一日更加严重,昏睡的时间越来越久。
米霖被她吓得眼泪不止,但她又找不到伤药,整个人惊惶又不安,
米霖作为弟子,药堂不可能一点药都不给的,盛火对此心如明镜,不过是有人通了气而已。
但她懒得将这些事讲给米霖听,由着她去焦急,吃了教训才能长记性。米霖来自山下普通的农户人家,有些运气在身上才入了剑宗,在山上无权无势,天赋又不惊艳,这样的性子不改,她往后必定要吃大苦头,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盛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少数意识清醒的时候,她会望着木板墙壁缝隙中透进来的光线。
尘埃被困在光束之中漂浮不定。
直到米霖不知用什么法子偷来了一瓶伤药,盛火才给了她点反应,那暴怒模样将米霖吓得呆住。
盛火愤怒于米霖这无可救药的善良,还是为她这样不相干不记情的人。
虽然这是最劣等的伤药,以新弟子的身份被安上偷盗这种罪名,甚至很有可能背后加上和她有恩怨那群人落下的石子,米霖被毁掉修行根基都是轻的处罚,极大概率会因此丧命。
世上想要求仙问道,叩问仙门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一个资质平平各方面都不出彩的弟子,没了一个,下一个立马就补了上来。
这世道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盛火呵斥着她,以最快的速度将药还了回去,可惜为时已晚,罪名兜头盖脸的定了下来。
盛火又气又急,这使她回光返照般生出一股莫名的力气。前有实打实的偷盗罪名,后有丰如雪虎视眈眈就等着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她一番思索之后,决定带着米霖逃。
若是没有她的这层关系在,米霖偷盗最劣等的伤药,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可一旦加上了她,丰如雪为了有足够的理由将这件事连带上她,一定会将米霖偷盗的罪名弄成不可饶恕。
所以她和米霖分开,米霖才能有一线生机。
盛火想了个看起来十分合理的理由,诓着米霖和她分开逃跑,到时候前来抓他们的人重点也是在她身上,米霖逃生概率也会大上些许。
尽管米霖此番活下去了,往后的路也会很难走,但盛火已经没法考虑到以后了,只能顾及眼下。
只是她没想到一向愚蠢的米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骗的丰如雪先去追了她。
——
蜃山。
盛火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枯坐在黄兰树下,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
越是光明和美好的东西,诞生残缺和污秽之时便越难让人接受,世事难全,事物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也一定会有幽暗看不见的地方。
例如同样在母女关系中,残缺,便是寿命已尽的不得不与幼子阴阳相隔的年轻女子,污秽,便是她和她母亲的相互折磨。
盛火在这一瞬间心境变得澄明,不再执着于得到什么失去什么,是心死,也是新生。
甚至有些庆幸,世间虽然有许多让人失望的东西,但始终有些好的、真挚的,在支撑着,只要这些存在,就算自己不曾遇到,也好过世道就只是她遇到的那样。
心不死,则道不生。
盛火开始理解世间存在的一切可能,发生的,没发生的,好的,坏的,也允许自己身处不幸,做到真正的顺其自然,和自己和解。
她要在无尽的阴暗中,一条路走到黑,得失不论。有些东西可以不发生在她身上,但必须得有。
无情道。
成了。
在这瞬间,盛火清楚的看到,自己心关之中有一点微光亮起,在浓重如墨的黑暗中,亘古不熄。
可是很快,她就发觉不对。
心关黑暗中,突然窜出一团黑色的雾气,围着微光周围来回转着圈,它在黑暗中隐没,盛火分辨不清楚这到底是何物。
渐渐的,那团黑色的东西逐渐向光点收拢,待到近了些,悬在盛火心关的道心光芒大放,像是在驱赶。
盛火看清了那团黑色的东西。
竟然是一条恶蛟。
凶神恶煞,漆黑如墨,若不是它如今自己出现,它的存在盛火一点都感知不到。
恶蛟丝毫不惧光芒,仍旧围绕着道心微光,缓慢缩小着体型,最后,盘踞在微光上, 一动不动。
原本在祖师堂内静坐的伏诚在某个瞬间,察觉到山头气运的变化,短暂的愣了愣,然后眨眼之间便运起神通,往清净峰行去。
不过片刻,就找到了盛火所在的地方。
伏诚没料到盛火顿悟来的这么快,他查看了一番盛火身上的气息波动,平缓顺畅,通透澄净,确认是入道无疑。
他不可遏制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绕着盛火转了几圈,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就在树下盘膝而坐,给她当起了护道人。
只是没想到,这一坐,就是三日。
这三日盛火入道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师门,除了目前不知所踪的三师姐之外,其余都知晓此事。
伏诚寸步不离地守着盛火,符咒的练习只能暂时取消,他传了信给陈碎,这位小少爷直接就不上山了,只回了消息表达了一番他对小师妹入道的激动心情。
达奚白是最先跑来看盛火的,只见身材壮硕的汉子在自家师兄直勾勾盯着他的视线中,只能蹑手蹑脚,一点动静都不敢整出来。
看着气息稳固的盛火,达奚白十分欣慰,只不过还没看到两眼就被伏诚杀人的目光刺了出去。
神出鬼没的束星河也在盛火入道第二日赶来见了一番,伏诚对这个沉稳的大弟子就比对他的师父放心了许多,态度天差地别。
束星河先是安静的看了一会,最后眉眼带笑的留下一把绯色的剑。剑鞘上雕刻凌霄花的藤蔓,上面还点缀着数朵欲开未来的花朵,唯有剑柄处,一朵开的正烈的凌霄,栩栩如生,鲜红如血。
伏诚代为收下。
剑身做工细致,看起来有些沉重,拿起来却十分轻盈。
束星河说道:“此前远远见到过一次小师妹练剑,白衣红裙,远而望之,姣若朝霞,这柄剑正好和她相称,这柄剑虽然只是珍宝级别,也够小师妹使用个一段时间。”
然后便飘然离去。
这三日盛火除了稳固道心之外,最多的便是试探那只盘踞的蛟龙到底是何种东西,可不管她用什么方法,除了眼中能看到它的样子之外,其他各方面的试探,这蛟龙都宛如不存在。
可是这蛟龙竟然比她的道心更先存在于心关之中,盛火的第一反应是心魔未祛除干净,但她经脉中运转的又切切实实是灵气,她也察觉不到丝毫异常。
盛火折腾了许久,蛟龙自从盘踞之后便再也没有动作,龙首阖眼低垂。感觉不到威胁,盛火也懒得再管。
她从心关内视中醒了过来。
盛火一睁眼,便看到了守在一边的伏诚,衣衫沾染了些许灰尘,不再那么妥帖,整个人也有些风霜疲惫之态。
盛火身上落了许多黄兰花瓣,衣服还带着晨曦湿润的露水,略微一动,花瓣便从衣间滑落。她伸手活动了下僵硬的关节,等肢体麻木消散,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枯枝落叶。
伏诚在盛火做出动静的时候也睁开了眼。
修行是可以潜移默化改变一些容貌,她好像骤然之间就长开了些,衣服有些褶皱,但掩盖不住她如玉的模样,原本冷漠的神情在这样一张脸上变成了清冷。
盛火平安无恙的入道,伏诚也松了口气。
他笑道:“感觉如何?”
盛火看着先生的神情,决定还是暂且将心关中的那件事隐瞒下来,“感觉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