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抛弃（1/1）

云墨放学准备去找谢稻，想看看他有没有好好涂药。

刚走到讲台就瞅见肖锦明，干净利落的短发，俊美的五官，靠在窗台上，一见云墨明亮的眼睛弯了弯，抬手打招呼，云墨心里叹气。

“墨墨，薇薇跟我说了，你真的不再考虑下？我已经想好曲子了“肖锦明笑着凑近云墨说。

“喔，小明子你想拉什么曲子“云墨侧身靠着窗台右腿屈膝踩在墙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梁祝，你觉得怎么样？“肖锦明小心翼翼地试探。

“嗐，这么悲伤的爱情曲子，你应该和失恋的薇薇合奏，伤心欲绝到跨越物种才能拯救她的恋爱脑”云墨右腿蹬了墙，转身准备走。

“你去哪，不一起回去吗？”肖锦明拉着云墨的书包，云墨不得已停下来，肩膀左右晃下书包，打开了肖锦明的手。

“有事儿”云墨摆摆手不回头的离开。

谢稻放学前几分钟收到魏琪发来的卡号，打过去两万块，怕关琢又跟踪他，直接拿了书包从教室后门走了。

谢稻已经熟悉小区周围环境，想着省些钱买菜回家做。从大门买了豆腐和青菜、牛肉和辣椒，来到菜市场后门，谢稻想会不会有近道，便从后门出去。

经过有一排垃圾桶的小路，向左转时，听到右前方传来打架的声音。

人数不多，手上应该还有家伙，打在人身上发出沉重的“咚咚”声，和手脚打在身上的声音明显不同。谢稻居然生出了“我真聪明居然能区分出来的”自豪，谢稻自嘲地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准备走，听到熟悉的声音。

“存哥！存哥！你他妈我干死你”

这是魏琪的声音，存哥也是那天混混的头儿，没想到在这里巧遇他们。

谢稻心里叹口气，拿手机拨110，然后抬脚走了几步，那边再次发出声“刘存，给我乖乖地趴着。关了那破春天，还春心荡漾呢？…….听说这个姓魏的，家里住豪宅，很有钱啊，春天的电脑也是他给的钱买的吧，身上有多少拿出来吧……”

谢稻停下来，这画面不用看，就像当初自己被黄毛抢劫一般，谢稻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刘志贤一脚踹在刘存身上，准备上前去搜魏琪的身。突然小道里传了“隆隆隆”的声音，抬头一看，一个装满菜叶子的垃圾桶朝他飞来，刘志贤向后跳开，后面没躲开的小啰啰被砸中，身上落了好多软烂的菜叶子。

刘志贤转头又看见一个垃圾桶飞来，侧身一脚踹飞，满地都是腐烂的水果，刘志贤的脚还是沾了点烂果肉，他的余光突然出现无数个小阴影，吓得后退一步。定睛一看是快递小纸盒，刘志贤只能双手捂头闭眼，等周围安静下来，刘志贤抬头一看，刘存和他的那个有钱小弟已经不见了！

环视一圈，小弟们身上的菜叶子、果皮，还有胳膊上沾的 “五星好评后返现5元” 的小卡片，无一不彰显着刘志贤的狼狈。

谢稻用垃圾桶扰乱他们的视线后，看见魏琪和刘存居然没动静，把垃圾桶旁边人家捡起来的纸盒子，往那帮人头上一通乱扔，拉起魏琪和刘存就跑。

拐出好几个路口，三个人靠墙撑膝歇了口气，魏琪和刘存临视谢稻，感觉瘦弱的谢稻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突然高大起来，嗓子眼里卡着屎壳郎一样，都不说话。

“我报了......警了，你们赶紧……走吧”谢稻喘着气说完侧身就走。

魏琪和刘存对看一眼，确认眼前的人是谢稻，都睁大眼睛歪了头表示不明所以。

谢稻平息下来，发现手上的豆腐有一半被挤压成豆腐渣。走到垃圾桶旁，在纠结要不要扔掉，就看见魏琪和刘存出现在他面前，还没等魏琪说话，周边响起警车的警笛声。

三个人都回身看向警车的方向，谢稻右手突然被人抓起，扯了胳膊就被带着跑，魏琪和刘存瞧见视线里有个高马尾、穿着校服的女生拽着谢稻疯狂跑，直到他们在路口转角消失，他们俩才反应过来，真他妈神速！

云墨去教室找不到谢稻，就准备去他那个小区堵人，在小区等了会，听到警车的警笛声，怕是冲着谢稻来的。跟着警车的声音走，果真找到了谢稻，他身边有两个被揍得小脸红肿的人，身上衣服也被踩的脏兮兮，云墨果断趁他们转头间隙把谢稻带跑了。

谢稻一时大脑宕机，跟着云墨跑到稍微繁华的街口，还没开口解释，眼见云墨拦了辆出租车，把自己赶进后座，随后云墨跟着坐进来，报了高尔夫小区的地址，嘴里还催着司机赶紧走。

谢稻愕视气喘吁吁的云墨，额头挂着几滴汗，白净的脸蛋上出现红晕，谢稻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眼光移到被云墨坐在屁股下的豆腐。看来，不用纠结了。

云墨注意到谢稻的眼光，快速地抬了左辦屁股，略带抱歉地对谢稻说

“不好意思啊，没看到，吓死我了，怎么警车都来了啊”云墨把豆腐袋子递到谢稻手里。

“我不知道啊，你看到警车拉着我跑什么”谢稻右手接住塑料袋，被云墨屁股坐到的那半个豆腐温度明显更高，谢稻不自觉地用左手提起袋子，右手掌五指分开掌心托住整个袋子，捏了捏软烂的豆腐。

“啊，那你和旁边的那两个人……我看到他们脸上都有受伤的痕迹”

“哦，其中一个我们班的，魏琪，住在高尔夫西区的，另外一个不认识”高尔夫分两个区，西区只有一个高尔夫球场，明显地突出东西区富商的差距。

“哦，那你没受伤吧，你们……你们怎么打架了”

“你是担心我受伤嘛，我没事，我只是偶遇他们”谢稻心里一暖，知道云墨这么做是关心他。

云墨看到谢稻脸上确实没有伤，但是保险起见，还是留着谢稻吧，她不知道谢稻怎么就和社会混子扯上关系，最起码看今晚这架势，不能让谢稻一个人待在城西。

“今晚我爸妈都不在家，他们去A市参加展览，明天才回来，我一个在家可是无聊得很呐，小稻子你今晚就睡我家陪我睡吧”云墨大大咧咧地说，但眼睛还是小心翼翼地观察谢稻。

云墨话说得直白，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瞥了眼谢稻，谢稻红了脸，心里明白了。这是云墨一个人在家害怕呢，谢稻第一次去云墨家玩的时候也被惊吓到了。

客厅的正中间摆放着一排高大的木龛，中间摆着一个半人高的不动明王，左右两边分别是观音菩萨和地藏王菩萨，三座佛像前面的灰鼎燃烧着手指粗的香，弥漫着整个客厅。如果遇到打雷闪电，就是阴曹地府的真实片场。听云墨说，佛像的香是不能断的，所以他们家的保姆比别人家的贵很多，除了正常工资，还额外支付高昂的精神工作费以及白日的续香费。

谢稻不喜欢客厅浓郁的烧香味，然而他很喜欢闻云墨身上的香味，淡淡的檀香，舒适平静的感觉，靠得更近些，还能闻到掺杂在里面的彩虹糖味道。

谢稻没有拒绝，跟着云墨回家。

云墨把菜拿给保姆，保姆抬了眉头，觑了眼谢稻。显然，保姆也知道谢稻家里的事。

谢稻无视保姆的眼神，跟着云墨回到她的卧房，云墨去收纳房找双人游戏光碟。

云墨房间很大，可很空，跟他的房间一致。桌子上只有课本，书柜里塞满了世界名著和乐谱，电视机下面的柜子摆放着几个洋娃娃还有一个音乐盒，那是谢稻送给她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因为不知道送什么，就送了八音盒。

云墨拆开后也禁不住想对谢稻毒舌，看到谢稻求表扬的小狗表情果断闭了嘴，递给谢稻一个你自己意会的眼神。谢稻猜想，估计是嫌弃收到的礼物，跟普通女生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一贯没有新意。

谢稻送她的第二个生日礼物是一个天鹅吊坠，是谢稻人生中花钱花得最多的一次，整整三万块。云墨很喜欢，谢稻却从来没见她戴过。谢稻十分后悔，为什么第一次没有送她更贵的礼物，以后再也送不起了。

谢稻暗自沉郁下来，想想云墨不是用金钱衡量礼物的人，甩了甩头，去帮云墨一起挑游戏光碟。

“这是什么，我好像从来没见过”谢稻看到收纳房里有一个用白色蕾丝布盖着的红色木盒，有一只手那么长，盒子和他们家的木质家具不是一个品种，和摆放佛像的木龛有点像。

“……没什么，一个老物件而已”云墨语气平平地回道。

谢稻转身看到二胡，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

“我还想听天空之城”

“什么？”

“就是你认识我时第一次发烧，你给我拉的天空之城，我很喜欢”

云墨拿着游戏光碟的手顿住，想起那时候的谢稻，瘦的如同麻杆，一生病整个人就苍白得和白墙混为一体。听说谢稻是早产了2个月剖腹产出来的，生下来就气血不足，加上过敏和偏食，没有母亲养，没有父亲带，谢稻只是经常低血糖已经算养得不错。

只不过那一年五一假期，云墨邀请了小区里看不起她的孩子来游泳，趁着大家在吃蛋糕，云墨游到水池边，在瓷砖上涂满黄油。计划让那些孩子脚滑摔进水池里，可没想到谢稻那次来找她玩，也落了这个陷阱，不会游泳的谢稻呛了几口水后发烧三天。

云墨在那个五一假期学完二胡就去看谢稻，毕竟是自己做的孽。发现谢稻画纸上都是宫崎骏动动漫里的角色。

为了逗谢稻开心，特意学了动画中出名的天空之城曲子，为了更快的让谢稻听到，找了简谱练习，没日没夜的练习三天。终于在谢稻面前麻溜地表演一番，并且诱惑谢稻，让他不要挑食，等他身体好后，就拉天空之城进阶版的谱子给他听。

可惜金苹果艺术节之后，云墨拉二胡失去那股兴奋激动的劲儿，再考完级后基本不碰二胡，这就让二胡在角落里吃了灰。

谢稻也听说过那件事，艺术节上云墨表演了天空之城，拿了个艺术节乐器特别奖。

谢稻看云墨不说话，心里有些着急。谢稻看到云墨的努力，理解云墨所处的环境甚至感同身受。

“你骗我”谢稻扯了扯云墨的手。

“什么？”

“你说过，等我好了，给我拉个进阶版的天空之城，你失约了”谢稻眼睛直直地盯视云墨。

云墨仿佛被这双眼鼓励到，犹豫地问“好听吗？”

“好听，我那时看到你手指上的厚茧，我看不懂乐谱，可是我知道你没有错一个音”谢稻说完拉起云墨的手，捏起她两双手的手指，从左到右看了一遍又说“现在，茧没有了，所以天空之城也没了”

云墨盯着谢稻直白且饱含委屈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应道“那等我学会了拉给你听好吗？”

“好，不能失约，最起码不能又是两年”

“好”

谢稻在云墨客房睡了下来，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居然又可以和云墨在一个屋檐下。

客房充满了客厅弥漫进来的檀香味，鼻子却告诉大脑这是某人身上夹杂着彩虹糖甜香的味道。脑海中复播着谢稻和云墨玩游戏又闹腾又大笑的画面，一夜好梦却被门外沉沉碎碎的争吵打断。

谢稻睁眼，看见门缝处的亮光，看来是云墨爸妈回来了，既然醒来那去打个招呼吧。走到门口，右手拧下门把手，门尚未打开，传来一声怒吼。

“不行，为什么，关谢稻什么事”云墨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

“墨墨，听话，不是你爸狠心，实在是看见谢稻就想起谢均，谁让他是谢均的儿子，谢均在被捕前一天问你爸借了25万周转用，还说怕以后做账有关联让你爸办新卡，结果用这张卡买了去香港的机票，连累了你爸进了局子问话，你也知道你爷爷那人最怕沾官司，二话不说打了你爸……”

“行了你跟孩子说这个干什么，反正明天我不想看见跟谢均有关的任何人……”

谢稻松了右手，门没有打开，却如坠地狱，谢稻想不通为什么家人只剩下奶奶和自己，爸爸却还要去冒险犯罪，原来本就毫不在意，本就是累赘啊。借钱独自逃走，抛弃了奶奶，抛弃了他。

佛说，被抛弃的恶魔，是不善报应的恶果。

可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