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新生（1/1）

金秋九月，收获的不止是农民伯伯，还有这半夜的万家灯火。

开学这天，黄山童姥站在讲台上，给大家介绍说，“这是我们新转来的一位女同学，你向大家做下自我介绍。”

萧茉莉胆怯地抬起头，对全班介绍道，“大家好，我叫萧茉莉，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你先到最后一排找个空位，后面有轮座位调整，到时再安排你的位置。”

萧茉莉走到最后一排，发现靠窗的桌子没有人，准备坐下，发现桌洞里有课本，随后挪到旁边的位置。这时魏琪瞅了她一眼，像是夸赞胆儿真肥。

三年的学费已经交过，但每学期的课本费，还要自己交。谢稻下午来到教室，发现突然多出个同桌？对低着头的萧茉莉霸道说“我习惯一个人坐，你马上搬走”。命令完，谢稻去找班委缴费，学校事情处理完，谢稻准备回春天。在学校门口瞧见一个比较年轻的妇人，站在树下紧张地东张西望，无关人员，谢稻擦身走过。

肖锦明从夏令营回来之后，总是有意无意地给云墨放小提琴曲子。上学路上一起戴耳机听歌时放，放学路上播放视频，声音调高公放，就怕她耳背听不见。

有一天云墨忍不欲生，对肖锦明开喷。

“你不是有病吧？你得了小提琴综合症啦？听不到小提琴声音就痿啊？”

肖锦明用认真的眼神对望云墨，“10月份有一个小提琴比赛，我很需要那个奖项，只要我拿到这个奖，那我出国留学可能会多一些选择。但是个人赛的名额已经满了，我现在需要一个人，给我伴奏，以团队的名义参赛。”

“那你就去找杜薇薇和李静呀”云墨表示十分不理解。

“她们两个已经报名个人赛，我知道得太晚。”

云墨直截了当地拒绝。并不是不想帮他这个忙，出国留学，是人生一个重大转折点，她也不想耽误肖锦明。这么多年没有碰过小提琴，即便现在手上还有二胡的老茧，这也不能代表可以拉得了小提琴。

这天肖锦明来找云墨，给她听了一首曲子，整首曲子的90%都是主奏，只有10%的伴奏。

“我选了这个曲子，你在这里面拉的时长总计还不到一分钟，我真的只是需要个伴奏而已，墨墨，你帮帮我，就看在曾经在艺术节舞台上共同奋斗过的面子，也不行吗？”肖锦明双眸饱含乞求，云墨从未看到这样怯懦的肖锦明。

云墨知道她不应该碰小提琴，那是她的过去，也是以前过着奢靡生活的她。

云墨依旧斩钉截铁地拒绝，肖锦明怅然失落，有好几天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肖锦明从小记得自己喜好，包容自己的任性，从未求过自己什么，脑中的那双眼始终挥散不去。云墨忍不下心，找杜薇薇和李静确认，“你们参加的那个小提琴比赛真的很重要吗？”

杜薇薇演技浮夸，当机立断地拍掌表示这个比赛至关重要，如果这个比赛得了奖，艺术生高考能加分。这重要程度可见一斑。

于是云墨继续询问肖锦明选的参赛曲子。

“这首曲子啊，十分经典，是艾维拉创作的相守之约，伴奏很简单，专门为他没学过小提琴的情人谱的，但主奏很难，极其考验指法和节奏。锦明可真是个天才，个人赛已经报满，居然想到团队赛，就团队赛来说，很难拿奖，即便获奖那也是集体荣誉。正好这玩意你不需要，让你伴奏，锦明主奏，拿奖概率很大啊，而且只要得奖，导师一看奖状上的曲名，就会把荣誉都归到肖锦明身上，啧啧啧，我要是有锦明一半的聪明就好了。”杜薇薇把肖锦明夸得跟自己儿子似的。

“得，你有人家大脑萎缩后的百分之一就不错了”

云墨不能影响肖锦明，给他发消息“你那个比赛意义很重大，我帮你找个拉小提琴的人给你伴奏，行吗？”

“我也有认识的，可他们想要换曲”

“那我找一个愿意给你伴奏的不就行了？”换曲表示自己也要分摊荣誉，可团赛很难拿奖。

“哪有这么容易，况且我不会和别人演奏这首曲，我说过，我很珍惜跟你一起上台的机会”

云墨气恼，肖锦明聪慧过人，为什么要拿这么重要的比赛在她身上押宝，她的压力很大。

对云墨来说，她小时候有过很伟大的梦想。但自从被限制很多东西后，自己也变得和芸芸众生一样，装着一个平凡的梦想，考一个中不溜的大学，找一个不上不下的工作，有着不高不低的工资，然后再找一个普通老公，一起把这剩下的人生缝缝补补地过完。

可是她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人在拉扯着她。

一个在拽着她的腿陷入泥泞，另外一个抓着她的手拉向云端。

云墨惆怅，回家打开琴盒，摸到小提琴背后云墨两个字，她有一丝触动。

为什么美好的事物在自己眼前，她却要害怕？别人有的东西她也有，为什么别人可以享有，她却不能？云墨自知答案，大脑却抑制不住地否认。

晚饭时间，云墨妈妈发现她手腕戴着自己家店铺的手链。那是今年七夕专门定制的情侣款。

云墨妈妈给云爸爸碗里夹了道菜，眼神示意他向云墨手上看。

“这不是咱家的新品情侣款手链吗？她怎么会有？”

“那肯定是别人送的，是肖锦明那小子？”

两人眼神在空中激烈交锋。

“你这手链哪里来的？以前没看你带过。”云墨妈妈吃口菜随意问道。

”同学送的生日礼物“。

那就不是肖锦明送的，如果是这小子，不会瞒她，毕竟连尿床这种事都能公之于众。那就是其他男生。云墨妈妈很烦躁，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感情萌芽阶段，不是不允许孩子谈恋爱，只是高考是学生的一道坎，尤其老爷子还不让云墨上国际班，如果考不上大学也不能出国留学，这孩子该怎么办呢。

云墨妈妈放下碗筷，耐心道“你现在正处于学习重要阶段，有些东西还是先藏在心里。”

心被狠狠地扎了一下。在云墨听来为什么连一条手链都不让带？这不是自己买的，是别人送的，为什么连别人送的生日礼物都要限制？

这样不许的场景有很多，小时候她想要亮晶晶的蛋糕裙，妈妈说价格上万，不能买，她嘴馋，想吃温山第一高楼的帝王蟹，爸爸说以后再吃，然后就没有以后......

云墨心中的世界被恶魔颠倒了个个儿，黑暗中的触手越伸越深。

她站起身来，对他们吼叫。

“我为什么要藏起来？我不配吗？我为什么不能拥有它们？为什么那些小孩儿有的我也有，他们都可以随意享受，可我却不能？”

发泄完的云墨冲回卧房，反锁房门，在床上趴着大哭，无论父母在门外怎么劝说，都不开门。

云墨的身体好像爆发了一场瘟疫，所有的细胞都长出尖刺，不受控制地叫嚣着，反抗着。那穿着袈裟的人背后万丈光芒，身前数以万计的士兵一触碰就灰飞烟灭，可他们都视死如归般地前赴后继，永不止步。

“两个月来得及吗？”哭肿双眼的云墨求救。

“绰绰有余，别忘了，我可是你的老师”云墨感到儿时的快乐正涌现回来。

防止肖锦明爸妈说漏嘴。两人相约在杜薇薇家里练琴，从外人看来，只会认为杜薇薇和肖锦明在练习，谁都不知，其中还有云墨。

谢稻进行着新一轮的初级赛事，和暑假胜出的前四名队伍，一起组成中级参赛队伍。早上换班后他准备回家补觉。在小区门口看到个眼熟的女人，是在校门口东张西望的年轻妇女。她左手提着袋大米，右手拎着菜，两人一前一后，谢稻发现他们是住同一栋楼，在不同单元分开。

谢稻在打印店印了几百份广告，这时进来一个穿着普通却很干净的女生。

萧茉莉进来对老板说，“老板，你这里收不收女学徒？”

老板上下扫了几眼萧茉莉瘦小的身板“你还未成年吧？”

萧茉莉手指紧捏着衣服下摆，弱弱的答了声是。

“我这里不收女生，这么小的孩子在外面跑什么？赶紧回家吧，外面坏人多着呢。”老板好心劝说。

那个女生转身走开，脚步虚浮，看来找了很久吧。

谢稻想到了曾经被多次拒绝的自己，一个男生打工都很难，更何况一个女生。

他拿着打印的广告纸，走出去叫住那个女生。

“喂，想赚钱啊？我这有个广告单，你要不要发？把这些广告单全发完120块。”

萧茉莉抬头仰望谢稻。面前这个男生，眉星熠熠、双目明朗、鼻梁直挺，橙色的短袖凸显出少年的朝气蓬勃。

此时的太阳仍然炙烤着大地，萧茉莉一身的疲惫，却被眼前的少年驱散许多。

“有什么要求吗？只要发完就可以吗？”

谢稻撇了她一眼要求道“要一张一张发完，不许丢地上，也不许扔到垃圾桶，如果别人丢到地上，要捡起来重发，如果你今天没发完，明天继续，先给你40，等全部搞定，来找我要剩下的，我在春天网吧，就在前面一条街”。

谢稻看她答应，转身离开。

萧茉莉定在原地，那个老板说错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好人，她这不就遇到了一个。

第二天萧茉莉走到春天网吧门口停下，她从没去过网吧，印象里网吧是一个鱼龙混杂、成绩吊尾学生去的地方。

萧茉莉开门，没有找到谢稻。便问前台的黑脸大哥。

“你好，我来这里找一个人，他个子大概有这么高，很白，嗯，单眼皮，高鼻梁，他昨天穿着橙色衣服……”

李旭打断她的描述“你说稻哥呀，在训练马上到点，快回来了，你坐那等会儿。”

董成跟他八卦过，说谢稻有一个母老虎女朋友，可看着眼前这个娇弱女有点不太符合形象。

萧茉莉坐立不安，直到谢道推门进来。她顿感安心，上前一步，闻到少年身上沐浴乳的味道，和充满网吧的烟酒味截然不同。

谢道认出这是昨天那个女生。“发完了吗？”

萧茉莉点头。

谢稻从前台桌子下面又掏出一沓广告纸，从抽屉又点出130块，连着广告纸一起递给她，“那这个也发下吧，比昨天的多点儿，150块，照旧先给你50，什么时候发完，什么时候再来拿剩下的。”

萧茉莉抱着广告纸点点头，推门而去。

李旭抓头自言自语“原来这不是那个母老虎，刚才差点给认错了”

“你说谁是母老虎？”谢稻好奇。

李旭闭了嘴，这可不敢给谢稻知道。现在的谢稻虽然年纪小，但身上的肌肉肉眼可见地长起来。

萧茉莉这天晚上终于把广告纸都发完。去春天网吧，发现谢稻又不在。

“我找那个穿着橘色衣服的男生…在吗？”昨天忘记问名字。

董成瞥见个矮小的女孩，“你就是稻哥说的那个发广告纸的吧。”

萧茉莉点点头，董成给她100块钱。萧茉莉愣了下，问道“那稻哥什么时候回来？”心想大家都叫她稻哥，她这样叫也没错吧，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广告纸可以发。

董成看这姑娘，柔弱胆小的样子，嬉笑着说“稻哥练拳击去了，你得等一阵子。”萧茉莉记起上次黑脸大哥说过他去训练，没想到是去练拳击。

萧茉莉脑中阳光大男孩的形象瞬间变成暴力肌肉男，她收了钱赶紧离开。董成在后面哈哈大笑，捉弄女孩子真好玩！

开学两周，萧茉莉终于迎来座位调换，自己个头很矮，坐在最后一排被挡得死死。

黄山童姥把萧茉莉安排在第一排，居然是全班最矮的，萧茉莉尴尬地低头。

“谢稻，你个头不高，坐在最后一排看不清吧，给你换到前面来？”这个曾经的学霸，逃了一学期的课和作业，没想到期末考试还能考在百名左右，果真是天赋异禀的孩子。黄山童姥还是很怜爱谢稻。

“谢谢黄老师，不用换位置，我就喜欢坐这”

清澈又熟悉的声音传来，萧茉莉怔了一下，谢稻？稻哥？她悄悄偏头快速瞧了眼窗边站起的男生。

依旧是清风朗月的面庞，没有穿校服，白色短袖显得少年天真无邪。

原来是同班同学，萧茉莉仿佛没有那天那般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