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绣花鞋（1/1）

见他疼的直冒冷汗，浑身虚弱到极致，我和爷爷只能扶着他下山，谁知刚走了没两步，身后的大洞竟然发出一声巨响，随后坍了一大片。我和爷爷探头一望，见先前那洞又往下凹陷了几分不说，那新凹陷下去的冰块旁边隐隐的，竟浮现出了一双穿着古式绣花鞋样式的脚！

鞋子倒是十分精致，几点泥泞下仍旧隐约能看到缀绣着几朵富态的牡丹，不过也被雪水泡湿了。

“怎么还有人！”我叫了一声。

“你不是说里面没人了吗，这是谁？”爷爷指着那个女人的脚问，“这又是什么？”

我和爷爷把男人扶在路边坐下，又进了那大冰窟窿里。经过一番探查，显然这次这个人就没那么幸运，等我们把她拖上来时，她已经没了气息。

死状十分凄惨。——她的天灵盖被一块大石头砸中，上面有个血窟窿，虽然伤口周边的血已然凝结，但是看着那窟窿的大小，想来就死之前必然经历过一番痛苦的。她脸色苍白发青，睫毛上还附着厚厚的冰霜，鹅蛋脸 ，看打扮三十岁上下的样子，长得还算周正，一双手紧紧攥成鸡爪的形状貌似正吃力的抓着胸前的一把雪，但此刻整个人就像被极冻的冰棍儿一样毫无生机。

“你认识她吗？”爷爷注意到身边那个猎户恍若受了惊吓一般，骤然停止了哀嚎，一旁竟瑟瑟发抖。他的脸极力的往后背过去，对那新发掘的女尸一副不敢多看。

“不认识，我不认识她！”他大声咆哮了起来，声音几近嘶哑，身体依旧忍不住的抖动。

“不认识就不认识，你紧张个什么？”我瞟了他一眼，“你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杀了人呢，这举动多少有点鬼祟。”

“你，你见着死人不紧张啊，我，我还跟她一起呆在一个洞里，怎么，这么长时间 ，我害怕，不是很正常吗？”男人故作底气十足，怅然说道。

不过想来他说的也是，想来是我和爷爷这工作性质的缘故，这都差点忘了这正常人看见死人应该有的感觉了，可这大男人也有这样的反应，也应属正常……。

“那行，我们就先送你去看医生，这尸体啊，十五，回头通知他们村里的人来处理吧。”爷爷瞟了一眼那遇难的女人。

路上同行我们打听到，猎户姓李，也是雪村里头的，这是正在山上走着呢忽的就雪崩了，才遭逢此难。送他到他口中所谓的村医诊所那儿时，猎户倒是问前问后打听自己的伤情，待医生帮他处理完伤口断腿之后还足足抓着医生盘问了半个多小时，确保自己性命无虞方肯罢休。

爷爷带我出了诊所后，找到了这个村里的村长，跟他们说了事情的经过，叮嘱他们找人把山上那个因为雪崩不幸罹难的女人的尸体抬下或是安葬或是什么，那村长倒也负责，一口应承了下来，二话不说带着人就往山上去了。

我和爷爷回到城隍庙，身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来，终于可以好好睡个囫囵觉了……“雪崩这天灾人祸啊，今天这都算好的，一死一伤，哎……十五啊，咱爷俩也算是干了件好事。”爷爷吐着烟圈儿，意犹未尽，“这一来二去的，忙的这肚子还真不饿了。”

爷爷说的没错，我也不饿。

救人的事儿吧，做多了会上瘾，开始我还不大相信，如今，我却无比深刻的明白了这个道理。这到了这城隍庙没待够三天，就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却是让我有些应接不暇。我也顺势瘫了下去，捏着自己的小腿肚子，预备给自己这浑身的筋骨都该好好松松。

也许是上天怜悯，看我们这一老一少如此不易，接下来的两天日子还当真是平静，除了这腹中饥渴囊中羞涩之外倒是岁月静好。——被那熊孩子抢走的大肘子可是我和爷爷几乎最后的一点盘缠了，这两天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几个土豆地瓜下去味同嚼蜡，毫不解馋。

在城隍庙的第四天，我在门口看麻雀儿找食儿，忽的有个小叫花子从我们庙门前跑了过去，见到我们边跑边大声吆喝，“快来啊，村东头儿的有人结婚了，可以蹭顿酒席呢。”小叫花子跑的跟兔子似的，听了这话，我和爷爷当即就丢下手里的地瓜追了上去。

果真是上天垂怜！

我和爷爷宾至如归，平生最爱参加这种大大小小的宴请。一切流程也是行云流水，入了席，爷俩儿随便挑了一个桌子坐了下来。想当初，去小参家混酒席时候我和爷爷都是如鱼得水八面玲珑的，搞定如今这种场合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新郎新娘举杯挨个儿敬酒，没成想这真走到了我和爷爷跟前儿的时候，爷俩儿却都傻了眼了。这眼前的新郎，如此眼熟，分明就是那个当日被我们救了的李猎户啊！

“猎户大哥，你这腿这么快就好了吗，都能成亲了。”我眨巴着嘴，叼着一块狮子头将信将疑的问。

那新郎见了我们起初也是一愣，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了情绪，笑脸道，“哈哈哈，这可不还没好呢，可这也不能耽误这好日子是吧，来，石榴，这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跟我一起，敬他们一杯。”男人说着，对着身边一个打扮妖娆的妙龄女子说。

那个名叫石榴的新娘子长得妖娆俏丽，五官精致且小巧，一双樱桃小口莞尔一笑，递了杯酒上来。我和爷爷自是盛情难却，也顾不得成不成年的事情了，几杯酒水，全然笑纳。

又是把饭吃到了嗓子眼儿的一天。

酒席结束后大约又是大半夜的光景，爷孙俩人晃晃悠悠哼着小曲儿启程回自己的地方，路上我却有了新的感慨，“爷爷啊，你说这男人结婚就这么急吗，我看那猎户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当真是猴儿急啊。”我心里却暗自一直不停的嘲笑着猎户，想来还是自己年轻啊，不懂这嫁娶的乐趣儿。爷爷在我身旁晃荡着，不时踩到我的脚，嘴里还一直咿咿呀呀听不清说啥。

忽然，前面带路的爷爷骤然停住了，“十五，不好！走，咱们赶紧回去！那猎户怕是有难！”

乍一听，我还以为我听错了，看到爷爷几个耳刮子铺天盖地的像我奔来，我才醍醐灌顶般的彻底清醒。返程路上，爷俩儿脚下生风，耳边却只听到爷爷嘴里一直念叨着，“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早就应该想到……”

“想到啥？他在说啥？”我云里雾里。

推开猎户家的门，爷爷再次用事实证明了他的预感果真没错。

方才宴席上那张灯结彩的华堂此时黑灯瞎火的，进了屋， 就着外面一点点惨淡的月光，我看到那喝得酒过三巡的不省人事的猎户晃晃悠悠的朝着门梁上的一条麻绳走了去，他魂不守舍的站在上面，头已然进去了半截儿，要不是爷爷当堂一声怒吼，吓得他如梦初醒，应该此刻早就一命呜呼，成了那梁下的小鬼儿咯。

“啊！”他忽的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眼前的绳圈儿，直接腿软摔在了地上，本就不利索的他在地上来回倒腾，脸色发青，嘴里却不停的说着胡话，“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谁回来了？”我点燃了房里的蜡烛，却发现屋子里空空如也，新娘子也不见了。

“石榴，石榴就是她，哦，不，她就是石榴，她来找我报仇了，救命啊，救命啊……”说着，那李猎户似是脱缰的野马一般径直发了疯一样的往外跑去，一路上还不停的大声呼叫着，周遭的乡亲们都被他这动静吵醒了。

我和爷爷追了出去，见到隔壁一个披着棉袄一脸鄙夷神色的老汉站在门口骂骂咧咧，“这男人，就是好色，自己原配老婆刚死了没两天这就等不及的要马上娶亲了，这会儿怕是得了报应了吧，真是活该，这对狗男女！”老人说着，还不停的往下啐了一口唾沫。

“什么，您说他老婆，死了？”我满脸的诧异，“老爷爷您怎么知道的？”

“哎，这事儿谁不知道啊，前两天村长就带人去山上帮他老婆收了尸，说是雪崩遇难死的，这家伙命大，捡回一条命，这没想到没过两天，就另娶他人了，这家伙真是忘恩负义，他的妻子也是个极好的人儿，当初不嫌弃他穷嫁给了她，如今这男人竟然这么狼心狗肺，村里的哪个看得上这种人！你没看着，婚礼上，村里的来的有几个，都是那女的娘家的人。”老人说着，一面摇着头，“哎，我记得， 我好像路过时候在酒席上也见过你们，怎么着，你们也是那女方家的？我告诉你啊，就算是你女方家的有钱有势，我老头子可是讲理的人，我可不怕你们。”老人说着，一面狐疑的上下打量着我们，随时准备战斗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