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消失的右手（1/1）

下了山，天也亮了，经过这一宿的折腾，不，一宿的际遇，我倒是精神倍儿棒，看着手里这么一株野山参，心里止不住的五味陈杂。

“爷爷，你说这人参精已然去投胎了吧。”我端详着手上这个植物，打心眼儿里不能接受，这就是那天叫我大哥哥的胖娃娃。

“可不，肉身都化成参的时候，灵就入了轮回道儿咯……”爷爷晒着太阳，端坐在院子里看着院落里四处找蛋的晕头鸡。——爷爷说为了弘扬务实精神，我家尽是会下蛋的母鸡。

“爷爷，那你吃，给你补身体。”我看着他脸上崎岖的沟壑，说。

“傻孩子，这东西可是关键时刻能够救命的东西，这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浪费掉了呢，留着，等你哪天遇到危险的时候，留着再用，这是你的！”说到危险的时候，爷爷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慈祥的笑容。

是啊，我这样的天资和八字，能平安无事的活到现在，都是爷爷操的心，能活多久还不知道呢，我吃了也是浪费，不如留着，等哪天爷爷不注意，炖鸡给他偷偷当萝卜。

我心里落定主意，不再多说。

日子一天天过去，自打我这收服千年人参精的事迹发生以来，爷爷便逢人便使劲儿的跟人罗列这档子事儿，十里八乡也一时轰动，爷爷多少有点祥林嫂子的意思，好像生怕人不知道他那个傻孙子第一次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似的。但至于怎么收服的这段儿，一般都是省略的，毕竟，我只是凭实力被选中罢了。

隔壁村里有名的张财主家据说近日得了个大胖小子，可把这老家伙乐的合不拢嘴，这不，一高兴，生怕人不知他这老蚌得珠的大喜事儿，请了周遭七八个村子的人轮着去家里吃酒席。这点上，倒是和爷爷一个流派。

这这张财主祖上家底深厚，据说早些时候祖上是康熙爷爷身边的太监，净身没净干净，得了圣恩辗转回家隐蔽在这长白山里繁衍下来的，几辈儿的财富下来也是世世代代衣食无忧，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家族历代单传一代一男，总是人丁奚落的，如今好容易到了张大财主这一代，竟然接二连三的夭了几个孩子，搞得这大财主五十出头了终究是膝下冷落。眼看这香火就要断在今朝，而今，他忽的一朝得男，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我和爷爷自然也在邀请之列，这不，一大早的，我就把爷爷早先用帮人判命赚的钱给我置办的一套新衣服穿上了，欢欢喜喜的跟爷爷去赴宴。

张大财主家门前热闹的很，专门请了个奏乐队子，拿着各种型号的大喇叭唢呐号子齐齐开动，我和爷爷距离那地方还有一里地的脚程都能听见声响，声势不可谓不大！

入了酒席，我和爷爷一贯作风便是闷头大吃，说实话，爷俩儿日常里的伙食都是什么简单来什么，什么填饱肚子吃什么，吃食上从不讲究，也没得讲究，爷俩儿身形倒是出奇的一致……清瘦。再加上，跟这大财主平日里连面儿都没见过，也谈不上什么情谊的，如今这连进门寒暄的流程都省下了，入了这场合，那可是得大大的进补。

什么烧鸡肥鸭烧鹅，满口流油一醉方休啊……吃的正酣之际，邻居李木匠上来搭话了，酒过三巡，他也喝得半醉半醒，“哎，我说孙老啊，好久不见你啊，你也来了啊。”

“是啊是啊李木匠，来，咱们碰一个……”爷爷笑嘻嘻的端着酒壶。

“孙老啊，你听说了吗，这大财主啊，不仅一举得男，据说啊，这男娃子生下来更是金贵好看的紧啊……”李木匠两鬓微红，话语间唾沫星子乱飞。

“怎么说。”爷爷附耳过去，脚下也晃晃悠悠。

“听说那男娃子生下来啊，全身雪白透亮浑身胖乎乎的，可爱的紧不说，这头顶啊，还有个红色的拇指大小的胎记呢……”李木匠说的轻巧，这句话却让吃的昏天黑地的我，觉得似曾相识。

听了这话，爷爷也酒醒了几分，他看了看我，说。

“有这等事？那，十五，咱们去看看？”

“好。”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事实就和李木匠所说的一模一样，那孩子除了头顶没有那个我记忆深刻的冲天炮外，别的地方，简直和他一模一样。更奇怪的是，本就在熟睡中的他，就在我和爷爷靠近他的时候，竟然睁开眼睛裂开嘴巴对着我，笑了！

张财主说我是孩子的有缘人，见了这等情形，非得让我给孩子起名儿，哪怕是个小名儿都行。再三推辞之下，“要不，就起个小名儿吧，叫，小参？”

听到“小参”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又笑了。张财主见状十分满意，宴会结束后，亲自把我和爷爷送了二里地才肯罢休。

“真像。”我在路上自言自语，回味起方才的情形，心里止不住的高兴。“爷爷，就是他对吗？”我低声问。

由于李木匠在身边，我没把话说的太清楚，但显然爷爷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眯着眼，点了点头。

“小参的脚程，就是快。”我又说。

“哦，对了李木匠，这次怎么没见王家来人啊，我都没问呢，上次那事情之后，王家可还好，屠夫尸体怎么处理的，最后送去钱先生那儿了吗？”爷爷忽的想起上次李木匠找他还是为了王屠夫的家事儿，来了这么一句。

其实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这话却像一把钢针一样，直戳戳的将酩酊大醉的李木匠戳得，十分，清醒。

他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爷爷见状，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了变数，脚下的步子也慢了，“怎么，有事？”爷爷的表情严肃，停在半路。

“哎，我还是说了吧，孙老啊，王家人不让我说，说是怕说出来让你生气，这不，你上次千叮万嘱不让王家吃猪肉的事情，可不，后来王家儿子从姥姥家回来，可能是瘦了那么几斤几两吧，当妈的，就那王媳妇不忍心，偷偷的私下给孩子吃了几口，这，可不就出事儿了吗？”李木匠的声音压得极低，毕竟王家的事情追根溯源因他而起，自然对王家的事情也是异常上心的。

“出了什么事儿？”我在一旁都听的着急。

“王屠夫那砍掉的右手，不见了！”李木匠看了看我，转身过去对着爷爷说。“王家嘱咐千万不能把事情跟您说，这不，背着您或已经找了一个礼拜了！”李木匠说着，眼看又要流泪。

“哎，让好好听话不听，这下可好……等下，你说什么，一个礼拜？你的意思是，王屠夫的尸体还没下葬？”许是酒虫上头，爷爷反应慢了半拍。

“那肯定啊，找不到手，不能去缝尸，可不，就在那放着吗，不过现在天冷，长白山里，放这么些天，应该没什么事儿，不会烂的。”李木匠收起眼泪，自觉说的蛮有道理。

“这下，找到也晚咯。”爷爷一声长叹，“走，赶紧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