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选背尸人（1/1）

王媳妇一见我和爷爷，就满面通红一脸愧色，不待她张嘴，爷爷就冲着她比划了一个住嘴的手势，且抢在她前头，开了口，“人呢？”

王媳妇一脸诧异，“后堂，前面人多。”

爷爷跟着过去，眼前的王屠夫和一个礼拜前我见他的时候面目却无两样，就是眼窝子更深了些。毕竟如今的天气，长白山就是一个天然停尸水晶棺自带冷气的，腐败的问题倒是不大，可爷爷的脸色却愈发难看了。

“怎么，孙老，那个，是我的错，可您这？这是有什么事儿吗？这五指猪，不是走了吗？”王媳妇也是个聪明人，善于察言观色的，见爷爷的反应，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五指猪走了没错，可你看看你男人，你都不觉得他有什么变化吗？”

王媳妇满脸疑惑，目光又从头到脚在王屠夫面上扫了一遍，“哦，这，这右手啊，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就是这么个天，没找到，那个，那个，您老说的是这个吗？”王媳妇支支吾吾的。

“不止这个，我说的话你们都照做了吗，我来问你，猪肉吃了就吃了，是不是连香案都没摆！”这句话一出，王媳妇彻底愣住了。

可不是吗，孩子一回来她就忙着孩子的事儿了，这回事儿竟然忘得一干二净。她立马大哭起来，“那孙老，我真该死，我竟然把这事儿忘了！您的意思是，这右手失踪，还是那猪作祟吗？啊？”

爷爷摇了摇头，满脸无奈，“哎，孽畜已入轮回，当然不能左右这人世间的事情，可我早就说过，割手不过是障眼之法，孽畜在过忘川时都一清二楚，所以才让你备了香火以作慰藉，让它即便有了怨气也能稍作平息，可你偏偏忘了，你看。”爷爷绕到王屠夫身边，指着王屠夫的双目，轻轻拨开他的眼皮，这一下，可把众人惊住了。

王屠夫的眼睛竟然不见了！

他的脸上，只剩下两个黑黢黢的眼洞，空空荡荡！

“啊，这是……这是怎么回事！”王媳妇一脸惊恐。

“那孽畜临走怨气冲天，活生生的带走了你丈夫一对招子！这样，来世你丈夫就算重新为人，也定然是个瞎子了。”爷爷说。“如果三七之内，再找不到那右手给你丈夫续上，怕是你丈夫怨气凝聚，到时六亲不认，自甘成煞啊，到时，我们的一切都是徒劳。”

爷爷语音刚落，王媳妇才意识到，自己这私下找手的决定多么荒唐，若不是李木匠找来孙老，这自己糊糊涂涂的，就把自己丈夫的来生都葬送了。

“妈妈……”王媳妇嚎啕哭声惊动了里屋刚才睡醒的王家儿子，他听见动静，从里屋跑了出来，不过七八岁大的光景，站在正堂屋檐下往这边瞧着。

忽的，悬挂在那大门口正堂上的杀猪刀不知几时竟然轰然落下了！

好险!只差分毫，那孩子就能血溅当场。

“我去……”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孩子哇哇大哭……

王媳妇本就对孙老的话有些怀疑，尤其是自己的男人变煞六亲不认的话，这个插曲差点要了她的三魂七魄！看着被那刀子吓得原地放声大哭的孩子，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一把抱起孩子，冲那棺材板上的王屠夫大喊，“你要有什么冲我来，是我的错！”泪痕斑驳，满面凄然。

王屠夫的尸首却在案子上一动不动。

“孙老，我给你跪下了，求您，您看在孩子这么小的份儿上，再救救我们吧……”王媳妇儿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诶诶诶，可不兴这样，快起来，快……”爷爷一面张罗着扶起来这孤儿寡母，一面也实在无奈，这守山人本事虽多，可寻尸块找缝补的本事却不是特长啊，眼下这情形，自己不是不成，就怕时间上给耽误了。

“走，咱们一起去七星塘。”爷爷抬起头，说的笃定。

爷爷所说的七星塘，就是缝尸人钱先生的住处，人人都只叫他钱先生，却从来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儿。不过同是跟鬼神打交道的，爷爷倒是跟他见过几次。

时间紧凑，王屠夫的命运就在这几天了。

三七之日，实则是指人死后二十一天。

人死有七七之数，传说这期间，人的三魂六魄仍在周身缠绵，尤其是三七之数，阴气最盛，这也是很多人总在自己亲人死后总说能梦见故人什么的原因，这些大抵都是发生在三七之内的。如今王屠夫的事情已然过了三七的三分之二，这剩下的日子可再也不能耽搁了，几人最终商议，决定带着尸体上路。

于是，爷爷找来村里的背尸人，哑巴。

这背尸的人选，也是颇有讲究。一是这八字要硬本命要阳。这么一来，天生属阴的女人就跟这个行当无缘了，而八字弱的，会被阴尸伤神，邪祟入侵伤了元气，背尸人必得是生在阳时阳日，最好还是个光棍儿。二是因为这背尸的事情，需要极大的体力。因为这背尸讲究脚不沾地，字面意思就是，一旦背起，这尸体除非到了终点，放在棺材里或则入了土，都是断然不能放下的。要是中间不小心放下了，那么背尸人会阳寿受损，尸体本身也会耗损精神，是个两败俱伤的事儿，单这一点，就又刷去了大半人选。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口不能言。

这其中原委我还不大清楚，但至少目前看来，这三条要求，简直是为我眼前浑身肌肉面容阳刚、至今还没讨上媳妇儿，但却只能用手比划的二十岁小伙儿，哑巴。——量身定做。

浩浩然长白山头，哑巴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天选背尸人。

“上路……”爷爷往王屠夫嘴里塞了一把糯米，拿着一个早些年间一个茅山道士送给他的茅山镇魂铃，一晃荡，眼前的王屠夫的尸体，竟直挺挺的起来了。

我眼巴巴的看着，惊掉了下巴。王媳妇也惊掉了下巴，自己的丈夫竟然，自己坐了起来！

倒是一旁的哑巴看着我的样子，咧着嘴笑着，看他的意思，这样的场景见的多了，倒是十分习以为常。看他那扭在一起几乎变形的五官，我忽然觉得他还是哑巴比较好。

“起！”爷爷一声令下，王屠夫的尸体，就自个儿跳到了早在前面弯着腰做着准备的哑巴背上。只是这过程中，王屠夫全程都是紧闭着眼睛的，只是我忽然看他那双脚，指甲较之先前好像长了不少。

“十五，好好看着，今儿个，爷爷教你，怎么做个赶尸人！”爷爷说着，便走在队伍最前面，摇晃着手里的铃铛，哑巴紧随其后。

“不对啊，这尸体，我明明记得上次他的脚上没有这么长的指甲的，爷爷，爷爷……”我还在思忖着这个问题，爷爷早已经走出院子之外了。

李木匠听说我们要去七星塘，一溜烟儿的回家去了。王媳妇也打发了孩子送到姥姥家，准备自己跟着我们一起好好的送送自己的丈夫，弥补自己先前的过错。

这人一走，忽的，整个院子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更深雾重的，几声猫头鹰的声音划破林间从我头顶飞过，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又是晚上赶路啊！

“爷爷爷爷，等等我……”我大喊着冲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