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山腰上的老太太（1/1）
“爷爷，你说咱们这一路如果都是这么个节奏，那还当真是必然多彩异常啊……”我跟在爷爷身后暗自感慨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着实有点多，我虽然有些厌恶那脑子山村里头略微单调乏味的生活，但是一下子就进入了当真如此精彩的状况多少有些措手不及的错觉，看着前面只管闷着头赶路的爷爷，起了话茬子。
“你天天在家嚷嚷着无聊无聊，这爷爷终于带你出来巡大山了，你这就受不了了？”爷爷转过头看着我，大雪落在他的肩头眉梢，活脱脱一个外国逃逸的圣诞老人似的，眼里多少有点睥睨的意思。
“那，我可没那个意思啊爷爷，我的意思是说，这大千世界真是五彩斑斓，我这不感慨一下嘛……”我落得个无趣，赶紧找补。
说归说，当下眼前的路，却把我们爷孙俩难住了。
爷爷也发了愁，他的眉头早就攒成了一个疙瘩。
虽然他曾独自一人来巡山，对这些个山上大大小小的路径都是再熟悉不过，可如今这般半人高的大雪一铺，怕是雪下埋着个大活人都难以辨别，更何况是这早就没了踪迹的小径了？
老马识途不假，老骥歇菜也真，爷爷此刻就是断片儿的老马一般，堂堂守山人终究是拜服在了大山脚下。
“不如这样，十五，你有没有硬币？”爷爷脑门儿一热，忽的嚷嚷着，“咱们爷俩儿投个硬币，这样，正面朝上呢，就走左边，反面呢，咱们就走右边，你看怎么样……”
我楞在原地，内心万马奔腾。
人都说这老变小老变小，我虽做足了思想准备，可万万没想到我这几乎无所不能的爷爷竟然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想了这么个方法，不由得觉得这守山人的世界观都要发生改变了。
“好！”我大声喊着，“可，爷爷，我记得上次你还能问个槐树柳树的，这会儿，怎么着，咱们非要自己动手了？如果您方便，不妨再寻个花问个柳？咱们还找什么换硬币啊，你可是守山人，还真用这个法子啊……”我试探着问着爷爷。其实是上回家门口他给我来的那出儿，我当时都没看明白实在是想再看一遍，可谁知爷爷自打那次问了树精之后再也没用过这个手艺了，可把我这心里头痒的啊……
“诶，十五，爷爷都跟你说过了，这要是随时随地都能问到，那还得了，上次是因缘巧合且对方也刚好在线，这会儿，时辰不对且不说，这巡山过程中都要蓄力集法的，哪有轻易就使用手艺的道理，这孩子真是……赶紧找个硬币吧……这个来得实在呢。”
听到这话，我挪动着艰难的脚步走到爷爷身边，几乎是把脸贴在他的脸上看了，“爷爷，你还是我的爷爷吗，你莫不是这大冷天的被冻傻了？你，还知道上线？”我一脸的不可思议。
“啪……”不出意外，一个大耳朵瓜子过来，我就知道这是亲爷爷没错了。“还不去找……”
“找找找……”我答应着，开始浑身上下开始搜罗着，好容易在裤子的口袋里找到了几个，可惜手上又是手套身上又是棉袄的，甚至连底裤都是加棉加厚的，这手脚一个不听使唤，竟然哗啦啦的硬币全然都从口袋里面滚落了出来，也就只是在那么一瞬间，硬币全然没入了雪堆中，好似雨入大海，即刻消失无踪。在我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一个，这才不至于满盘皆输。
“瞧你那笨手笨脚的样子，真是，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孙子……”爷爷边说，一边没好气的从我手里夺过硬币。
他对着硬币呼了一口气，高高的抛在半空中。我和爷爷眼睛瞪得大大的，只等着那硬币再次落到手里好看看这到底是正面还是反面的时候，却不料一个身影忽的从我们面前急速闪过，硬币却不偏不倚的落到了那人手里。
我们爷俩儿同时皱起了眉头，回头一看，呦呵，眼前竟然是一个还没我高的，老太太。
“我去……”我忍不住一吐为快，这老太太的身手真是……
老太太穿着一个深蓝色发黑的棉袄，满头的白发却被打理的井井有条，绑成了一个发髻端正的别在耳根后，面容精致，但看起来神情不大高兴，眉头深锁着，只有一双略微浑浊的眼睛嵌在脸上的沟壑中来回打量，有点凶巴巴的样子。她看起来应该比爷爷小上几岁，可即便如此，我们仍然不敢相信，刚才抢夺硬币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是她！
这身手，简直比过爷爷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那个，奶奶，这个硬币，是我们的。”我起先有些不大好意思张口跟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开口要钱，但谁的钱谁的肉啊，说句话总比割肉好受些。
可谁知我这话一出口，那老奶奶倒是先发威了，她的脸色即刻变得更加凶狠，小眼睛聚着光恨不得生出两把刀子似的对着我大声说道，“哪里来的后生仔，这明明是我老婆子的钱，是我丢的，怎么得就成了你的钱了，看你年纪轻轻的还不学好，怎么着，还想跟我老婆子打一架吗？”面前的老人一开口，我就知道我输了。
她不仅腿脚灵活，这嘴上功夫更是了得，这老奶奶生的一口獠牙，伶牙俐齿不说吧还倚老卖老，我还没做什么，单单只是问了那么一句，她就给我来了这么一通，着实让我的无名火从脚底板开始燃烧到头发丝儿。
这一口獠牙的，这一开口，我第一反应还以为她要吃人呢。
“你，你，我说，你怎么不讲道理啊，明明是我……”我思量再三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气，准备开口跟她继续理论。谁知却被一直冷眼旁观的爷爷制止了，“怎么着，爷爷，你看见比你年纪小的妹子，还生了恻隐之心了？”我见缝插针，顺了点儿火气在爷爷这头儿。
“瞧你说什么呢。”爷爷说着，转脸就对着那奶奶笑脸相迎，“小孩子不懂事儿啊，大妹子啊，我看这天寒地冻大雪天儿的，你出来也不容易，赶紧回家休息去吧，这钱啊，就是你的，我们啊，是不小心，这才捡了你的东西，你可别生气哈哈……”说着，爷爷还从自己的裤兜里又拿出来了一些散票子，“诺，这些，也给你，都是你的，拿着吧。”
那老奶奶看着爷爷的表现倒是一脸悦色，说着，把自己先前抢来的硬币放进自己口袋不说，还毫不忌讳的接过爷爷手里的票子，“我就说，这些个东西都是我的，你们在这片山头儿，山头儿上的钱啊，都是我的呢……”说着不再争吵，嘴里的獠牙都被收了回去，变得和善多了。
我看着爷爷一通操作，几乎是原地固化。这爷爷儿是整的哪出儿啊，平时我偷摸着从他口袋里寻出两个大子儿来都不算多，这入今他是怎么了，这么大方啊！难不成真是异性相吸啊……我内心一万个问号，也敢怒不敢言。
那老婆子接过钱就转身走了，就着漫天的大雪，她瘦削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爷爷，什么情况，你莫非是看上人家了啊？怎么这么大方？”见人一走，我实在忍不了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