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都是她的钱（1/1）

“走吧，十五。”爷爷并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这么不咸不淡的来这一句。

“怎么走啊，硬币都不见了，也不知道走哪条路了，怎么走，走哪条？”赔了夫人又折兵，我可不像爷爷那么怜香惜玉的，作为一个朴实的现实主义者，我的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走，就走那条，那老婆子走的，就是咱们要走的路。”爷爷拾掇着身上的衣服，指了指那老太太消失的方向。

“切……”我嘟着嘴哼了一声。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还是相信爷爷的判断，只是觉得这老奶奶的出现，妄自是大约是诋毁了那些个在我脑子里从小便树立的那些个，什么老人都是可爱可亲的形象了……

沿着那笔直的路，我和爷爷走着走着越发觉得离奇，暮色渐起，很快，除了地上的皑皑白雪可以照明之外，四周的视野又到了乌漆嘛黑的程度，“爷爷，你说，方才明明这方圆几里都不曾见过半个人影儿的，你说这老太太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啊……”

爷爷若有所思，只管低头赶路。呼呼的北风吹得更紧，我索性也闭嘴了，不然真成了喝西北风了。没过多久，几户人家闪烁的灯火映入眼帘，我心里才算是真的踏实了。

看来还真没走错路！

我们来到了一户人家敲门，接待我们的是个抱着孙子的老奶奶，一开门见着我们就笑。这长白山人大多淳朴，她十分热情的邀请了我们进屋暖和，还一直对我们嘘寒问暖的。大约是因为坐落在这半山腰的缘故，这个奶奶说，她们一年中遇到像我和爷爷这种夜半投宿的人多了去了，所以半夜里对我们的造访并不稀奇。说着，还笑盈盈的热了一碗羊奶递给我，“小伙子，正长身体的时候，给，多吃点。”她对我笑着，沟壑丛生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酒窝，眉目间和蔼可亲。

“就是嘛，奶奶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我接过羊奶，一饮而尽。我这话惹得对面的老奶奶笑的前仰后合，“傻孩子，奶奶该是什么样子的啊，到了奶奶这个岁数儿，可不都是这样儿的？”她说着，一边用自己的手比划着自己脸上沟沟壑壑的皱纹，这番操作惹得她的小孙子也跟着一起咯咯的笑着。

“老人家，怎么家里这时候就您自己和孙子在吗？”爷爷看我嘴拙，起了话题，开始和奶奶寒暄起来。

“对啊，儿子媳妇儿都在山下打工，估摸着后天才回来呢，这不，就我们俩在呢。”她说着，又笑了起来，像极了秋天丰收，田地里喜气洋洋的包谷。

“奶奶， 我是说您慈祥，看起来就十分和蔼可亲的样子呢。”我说着，瞥了一眼爷爷，我知道他是嫌弃我不会说话才故意岔开话题，可我就不让他如愿。

“您可不知道，我和爷爷来的半路遇到一个疯婆子，长得可凶了，见了我们还非要说我们抢了她的钱，最后，我和爷爷只得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这才罢休呢……”我有的没得说着，一副吃亏的孩子偷告状的架势。

“什么？”面前的老奶奶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却忽然僵住了。

“怎么了，是啊奶奶，难不成您认识她？哎呦，那个奶奶真是太凶了，我长了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凶的老人家呢……”我继续说着，“难不成，您认识她？”

面前的老奶奶彻底没了笑容，转而眼神上闪现出一丝惊恐，她拉着我的手，”“所以，你们把钱都给她了是吗？”

我被这奶奶的举动惊住了，转头看了看身后同样满脸疑惑的爷爷。

“是啊。”我开口道。

“好，好，那就好，那就好。”老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老人家，您知道那个老奶奶是吗？你能跟我们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爷爷走到奶奶跟前儿，问。

“哇……”忽的，身后炕上的婴儿忽然大声哭了起来，伴随着他的哭声，屋外的北风也刮得更紧了，房间里的蜡烛也跟着晃荡了好阵子才停了下来，老奶奶赶紧抱起床上哭闹的小孙子嘴里哼着歌儿安抚着。

“哎，我怕说出来，吓到你们。”老奶奶脸上一片惨淡。

“您说，我们不怕。”我和爷爷互望一眼，齐声道。

那奶奶见我和爷爷这般坚决，也不再犹豫了，这才告诉了我们事情的真相。

原来，半年前，这山里发生了个车祸，一辆中巴碰上了一个牛车，牛车上赶路的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太太，老太太一心拿着家里凑得钱赶去医院给重病的儿子治病，也是心急，也是那车本就超速了，于是在前头的路口处发生了车祸，两方的人啊，当场就都死了。可是这怪事儿就发生在那车祸后，据说，后来很多人在路口处尤其是大晚上都能碰见一个到处找钱的老太太，有的人呢，不跟他计较就给了她钱，有的人呢，就死活不给，这说来也邪门儿了，这很多当时说是不给的人啊，都在那山上迷路了，好几个还出了车祸。

老奶奶说道这里的时候，十分紧张的望了望窗外头，又神神叨叨的跟我说，“好在你们给了她钱了，她这是阴魂不散，一心惦记着还凑好钱，给儿子治病呢……”

“这么说来，好在我们给钱了……”我心有余悸，感慨道。

爷爷听完，倒是颇有深意的点了点头。“看来是她一心惦念着自己的儿子，这死了都还想着自己的钱，她不是贪财，她是爱子，这才成了一股子执念，让她不得解脱……”

面前的老奶奶十分错愕的看着爷爷，浑浊的眼眶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这时，一旁的婴儿也不哭了。

次日，天一亮我们就起了床开始忙活。按照爷爷的吩咐，我找了几根香烛，爷爷找了个炭盆，就在我们那天遇到那老太太的山腰上，足足烧了七大盆纸钱，这个过程中，爷爷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的说着什么，含糊不清的，直到炭盆里的纸钱被风吹得洋洋洒洒，全部燃尽的时候，爷爷才起身，一副轻松的神态，“走吧十五，咱们上路了。”

“爷爷，你这是干什么了？”我一路小跑跟着走，一面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看，这一看不当紧，竟然在恍惚中又仿佛看见了那瘦削的老太太，她好像是在对着我笑，对，就是笑……只不过她的獠牙不见了，她笑着笑着，双手合十对着我们鞠了躬，不停的，一下，两下，……足足鞠了七次，继而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我跟她说，她拿着钱赶紧去投胎，下辈子还能跟她儿子做母子……”爷爷停下脚步。

“爷爷，我刚好像看见她对着我们鞠躬了。”我急切的指着后面说。

爷爷又拿出他的大烟袋子，“十五啊，走吧，慢慢的，你就知道我们守山人真正的使命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