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找一条路(1/1)
林晓卿昏过去以后,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困在了梦境之中,这种被困在梦境里的感觉就像是,被强行按入水中一样,明明很想挣脱,却还是被迫地留在梦中,感受自己一直不愿意感受的事物。
“林晓卿!你读书读那么好做什么?还不是要嫁人?”
“晓卿啊,你是女孩子,读师范就好了,那么好的学校读了也没有用。”
“你哥哥要结婚买房子了,你会赚钱,你来出首付。”
“你不愿意?你凭什么不愿意?”
“你哥哥买房,让你赞助点怎么了?以后你的侄子也会孝敬你的。”
她皱着眉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拒绝那些声音飘进自己的耳朵,但是没有用,她一直都能听到这些不该听到的声音,感受到自己不想感受到的事情。
她在穿越前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并不是受宠的孩子,家里所有的好事都不会降临在自己的头上,但是所有需要付出的事情,都是她要身先士卒,但是所有有好处的事情,她都没有机会享受到,甚至可能会因为自己身而为女,需要作出相对的让步,这才能换来自己在家里的一点点的生存空间。
凭什么?
她明明就是最努力的那一个,为什么最终都是为了别人做嫁衣?
凭什么?
就连穿越到古代,还是要被当成筹码?被当成牺牲的工具?她连自己的思想都不能有吗?她连自己想做的事情,都不能做吗?只能是乖乖地嫁给一个痴傻的人?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最终,她终于从梦魇里面惊醒过来了,映入眼帘的不是什么车水马龙的现代社会,而是木制的床板,上面雕刻着精致的鸟兽虫鱼,这里还是古代,还是她所不太熟悉的世界。
她是怎么进入梦魇的?好像是被人打了?
像是要回应林晓卿被打的这个猜想,她的背后蓦地疼了一下,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此时,彩簪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看到林晓卿自己坐在了床上以后,现实给林晓卿甩了一个脸色,然后张口就开始念叨林晓卿,“你倒是厉害了啊,撺掇着把我们这些下人送去学写字,结果自己被老爷打到床上来了。”
这风凉话听着就像是彩簪不满意林晓卿的做法,故意阴阳怪气她一样,但是手上却轻手轻脚地将林晓卿的衣服掀起来,仔细看了看,“你背上的伤倒是还好,破了点皮流了点血,现在血止住了,你如果之后觉得痒,要忍着,不要去挠你的后背,知道吗?”
“很严重吗?”林晓卿感受了一下疼痛,然后直接问道,“我睡了多久?是被打昏迷了吗?为什么感觉这背上这么疼?”
“您也知道您被打得昏迷了?”彩簪说道,“你说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对着自己的爹爹难道就不能服软点吗?只是挨了这一下打,马上就不省人事了,大夫来看了你,都说你再被多打一下可能就要死了。还在你身上找出了许多伤口。我本来还以为你是林家的七小姐,就算是不受重视,也不会受人欺凌,可是大夫来看你的时候,却说你身上都是陈年旧伤。老爷夫人为了你身上的陈年旧伤已经带着春思去找罪魁祸首了。”
这些年,林晓卿的身边就只有春思,要知道林晓卿身上的陈年旧伤是哪里来的,那确实是找春思去指认比较合适。
只是她在家里并不是什么有势力的主儿,春思这个时候又被林平新和大夫人押走去认犯人,还要指认其罪证,之后如果那些欺负她的人都没有事情,春思可怎么办?
“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还要找旁人来做戏?”林晓卿说道,“他们这是害了春思,我要去找爹和大夫人。”
彩簪看着林晓卿要下床的样子,连忙去抓住了林晓卿的衣袖,“别去了,你去了也没有多大用,该教训的人,不会因为你去了,就不教训了。还是好好休息吧,别真的就被一个藤条打了一下就打死了。”
林晓卿略有些奇怪地看了彩簪一眼,对于她后面一句话的温柔,提出了质疑,“你还是彩簪吗?今天怎么对我这么温柔?平日里你不是应该巴不得我死了吗?今天是不是被夺舍了?”
实在不是林晓卿想有这样的疑惑,是因为彩簪在来到她这个院子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阴沉的脸,不管干什么都像是林晓卿欠了她钱一样。今天的彩簪的神色虽然也是不好,但是比起之前,也已经好了许多了,实在是让林晓卿莫名生出一点忐忑不安来。
彩簪听到林晓卿这么和自己说话,眉头一皱,“你是不是不希望别人对你好啊?”
“我当然希望别人对我好了,可是你怎么会突然对我这么温柔的?”林晓卿说,“总是要有个原因吧?你总不能无缘无故地这么温柔地关心我。”
彩簪从边上拿了一块干净的布,浸水之后,就动手给林晓卿的身上擦拭起来,“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和春思送去家塾,让言先生的小厮叫我们写字,但我也知道,你不是想害我们。你为了我们学写字这件事,甚至还和老爷起了冲突,我听说,你被老爷的藤条打了一下,居然疼到昏倒了。就觉得你才是被夺舍的那个,为什么要帮我们这些下人呢?”
“不为什么?就是为了你们能在以后更好地帮我而已。”林晓卿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动机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既然来了我的院子,我自然是希望你不止是当一个伺候人的小丫鬟而已,我希望我能做的事情,你也能做。”
彩簪停了自己的手,抬眼看着林晓卿,很认真地说,“可是七小姐,我是下人啊。是被林家买来的下人啊。”
“怎么了呢吗?”林晓卿皱着眉头反问道,“下人不是人吗?你的这个身份,影响你活得像个人了吗?”
这话一说,彩簪居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委屈,一时之间全部涌上了心头,但是在她的强忍之下,又变得冷冰冰的,她对着林晓卿冷哼了一声,“七小姐,您和老爷说的那些话,老爷都听进去了,还拿您的话训大少爷呢。”
这是林晓卿完全没有想到的展开,她瞪大眼睛问道,“训大哥哥?为什么?我爹训了大哥哥什么?”
在林晓卿昏迷之前,她还记得自己的那个便宜爹爹明显就是很生自己的气,他好像没有道理,听完自己的那一番话就返回去教训自己最看重的那个大儿子。
“听府里的其他人说,好像是说大少爷没有一点远见,朝廷开了科举,就是想找到更多的人才,他为什么看不懂呢?”彩簪缓缓地说道,似乎是在一边回忆,一边复述,“好像还说,让大少爷也跟着一起去家塾里读书,外面的生意让大少爷不用管了。”
林锦云是没有什么经商天赋的,林晓卿一早就猜到了,但是让林锦云不要去管理生意,好像又有点出乎意料了。
“这倒是我没想到的展开。”林晓卿喃喃地说,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问到,“那我爹看到我晕过去了,是怎么说的?是不是对我还算挺愧疚的?”
在林晓卿看来,林平新似乎也没有什么政策解读的天赋,虽然心思不算是狭隘,但是容易偏听偏信,自己的主意有一点,但是不多。
这种人其实还挺好拿捏的,只要是将事情的利害关系和林平新讲清楚,他也明白了中间的利害关系,也就不会夺走什么事来阻挠了。
“老爷好像没有愧疚,只是觉得您说的事情有些事是对的,但是并没有承认您是对的。”彩簪斟酌着语气说道,“可是,我觉得老爷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也同时让我们这些下人们都不得靠近家塾,只有等家塾下了学,才让我们靠近去收拾的。白日里我们都不能靠近家塾了呢。”
“那你们的学堂呢?你们不能学写字了?”林晓卿着急地问道,见到彩簪点了点头,她便生气地锤了锤被子,“我以为他会想到什么好的,结果居然是让你们不要靠近家塾了?还不让你们识字了?只是识字而已,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们学会写字了,又能怎么样?难道会将林家的家产全部吞了吗?”
“你为我们的好,我知道的。”彩簪说着,将已经擦拭完的布放回盆里,然后像是个大姐姐一般,语重心长地说道,“但是我们无福消受啊,我们私底下叫言先生的小厮叫小言先生,小言先生和我们说,虽然教不了我们读书,但是认识字了也是好的。以后如果足够幸运回到自家的家乡的话,还能开个摊子,帮乡里乡亲读信呢。我这才明白过来,对啊,识字是能给乡里乡亲读信的。”
“你们就想到给人读信了?”林晓卿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彩簪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带着一脸的神往,“读信能怎么样?如果识字了,你们还能去看书读书,看了书就能明理,懂是非。这才是正道好吧?”
彩簪说,“七小姐,你说的明理和懂是非,这些我都不明白。但是给乡里乡亲的读信,却足够让我们乡里的人敬重呢。但是我们也读不了书了,您就不要为这件事折腾了。”
“凭什么?”林晓卿不服。
彩簪说,“您能犟得过老爷吗?还是不要挣扎了,好好做一个大家闺秀,才是正途。否则的话,您不会在被打,那我和春思也会被打的。”
林晓卿对此表示不太理解,但是也只能接受了,因为她在这个时代,确实是没有什么话语权。
而且现在她是在林家当米虫的,如果家主不同意她的做法,那她不管是再怎么挣扎,也只能是困兽之斗。
但是真的要这么放弃吗?这个时代,只要会读信,就能被人敬重,那彩簪和春思再多努力一把,说不定就能掌控自己的人生,改变命运了。
林晓卿想了想,最后叹了一口气道,“你的担忧我明白了。但是你也不要劝我了,这里没有路,那我可以去别的地方找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