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补完的残曲（1/1）
陆白神色淡漠的坐在钢琴前，修长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舞，悠扬的旋律缓缓淌出。
叶婉心听着熟悉的曲调泣不成声，没错，是时霁哥哥的感觉，陆白真的补完了那支残曲。
几分钟后一曲终了，陆白长舒一口气坐在钢琴前平复心绪，叶婉心双手掩面失声痛哭，随后她像是想起什么，用手背潦草地抹干眼泪，慌忙打开身前实验桌上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保存完好的纸张。
“刚认识他的那年，我十六岁，他二十岁，我读高二，他读大二。那天中午放学回家，我被几个女混混堵在墙角欺负，她们朝我泼水，撕我衣服。因为她们觉得我是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除了成绩好、会考试，一无是处。”
“我从不还手，因为我也这样想，我讨厌我自己。我不懂我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界，我不懂我为什么要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毫无意义地活着。”
“我是父母眼中可以投资的商品；其他长辈眼中市场前景向好的货物；同龄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讨厌的虚伪做作的好学生。”
“叶婉心是一个很无聊的人，是一个没有自我、没有灵魂、只会读书的呆子。”叶婉心自嘲的笑笑，“其他人不喜欢她很正常，因为连她自己都不喜欢自己。”
“直到我遇见时霁哥哥，”叶婉心的声音变得温柔，“他赶跑那几个女生，然后脱下外套十分不耐烦地扣在我脑袋上，遮住了我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衣服。”
“他从头到尾没跟我说一句，他甚至看都没看我一眼，臭着一张脸就要离开。我披着他的衣服看着他走远，他的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沾染着清新的洗衣液的味道，那是我十六年来第一次从其他人身上感受到温暖。”
“第二天我抱着洗干净的衣服在巷口等他，他身边还有几个朋友，打扮的流里流气，还纹着黑乎乎的纹身，和他的气质一点也不一样。我不敢过去，也不敢喊他，就远远地瞧着他。”
叶婉心笑道：“你们别看时霁哥哥总是冷着一张脸看上去酷酷的，其实他特别容易心软，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被我盯得受不了，主动走过来问我干嘛。”
“我把衣服捧到他眼前说洗干净了，过来还他衣服。他没接，特别嫌弃的告诉我说他不要了，让我扔了。”
“我从很多人脸上见过嫌弃的表情，彼时他们往往伴随着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恶意，仿佛不被他们喜欢的人或物连存在的资格都没有，就应该彻底消失在世上。”
“可时霁哥哥做出这种表情时给我的感觉和他们不一样，他只是单纯地表达自己不想要这件衣服了，虽然是因为我穿过他才不要的，但我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
“那时我才明白，原来有些温柔的人是不会把坏心情传染给别人的，我的心跳变快，心底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他像上次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然而这次我没有待在原地看着，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这么抱着衣服鬼使神差地跟在他身后。”
“他冷着脸让我离他远点，吓唬我说再敢跟着他就揍我。”叶婉心道，“我才不怕他呢，我知道他根本不会对我动手。”
“最后他没办法，停下来问我那些女生为什么欺负我。我说因为我是一个只会学习的书呆子，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她们不喜欢我很正常，我觉得她们说的很对。”
“他听完后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说，学生不比学习比什么，比打架吗？他说不要因为周围人愚蠢的行为从而使自己的思想也染上愚昧，他让我不要理会那些蠢货，好好学自己的，拿一个好成绩，考一个好大学。”
“他说当我通过自己的努力站上更高的平台时再往回看，曾经那些欺负过我的人在我精彩的人生中连过客都算不上，她们只是几个目光短浅、行为愚不可及的可怜小丑。”
“十六年来第一次有人在意我的感受、开导我的心情，十六年来我第一次因为学习成绩好这件事而由衷感到高兴。”叶婉心道，“后来时霁哥哥知道家里没人管我，他就会在每天下课之后接我放学，从高二到高三再到高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风雨无阻。”
“时霁哥哥是一个性格很高冷的人，平常话很少，我俩走在一块基本上都是我在说，他就安静地、认真地听着。他家里的情况我还是从他的朋友、同学口中得知，我还没来得及跟家里开口要钱，虽然家里大概率也不会给，他的奶奶就因病不幸逝世了，于是时霁哥哥从此就成为了孤家寡人。”
“我安慰他说，等我长大就嫁给时霁哥哥，我来做他的爱人和家人。可他只是笑着揉了揉我的头，说只会陪我走完高中，说我以后会遇见能够陪我走完余生的人，说他只是个穷小子，可以赶跑欺负我的人，却给不了我相濡以沫的安稳人生。”
“可我不在意这些，我会好好读书，好好工作，我将来会赚很多的钱，还债、买房，拥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叶婉心陷在回忆里，“时霁哥哥也很优秀，我相信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总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时霁哥哥听完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我嘴上说他不说话就是默认，可心里还是担心等我上了大学以后他就不来找我了。于是我拼命地学，考上了他所在的首都大学，心想万一以后他不来找我了，我就去找他。”
“我提前摸清了他的课表，计划着开学之后天天都去他上课的教室堵他，然而还不等我开心地幻想几天，我就意外得知了他被检查出胃癌的事情。”
叶婉心眼角通红，眼眶里滚落大颗泪水，她声音哽咽：“什么事都瞒着我，都瞒着我！奶奶生病他瞒着我，自己生病也瞒着我，都瞒着我吧！”
“如果不是我从他身上无意间翻出治胃癌的药，他是不是打算等他死了再让我知道这件事，被我发现后他跟我解释，说不想影响我的高考！”叶婉心情绪激动，“可是我提前知道也没用，我没有钱，家里也不会给我钱。”
“当时时霁哥哥的情况已经很困难了，可他的手又在工作时意外受伤了，医生说他的手腕伤得很重，三个月内不要弹钢琴，就算以后手好了也不能长时间练琴了。”
“于是丁兴平就辞退了他，还有他的大学音乐导师张英卫，居然敢冒用时霁哥哥还没发表的作品评奖，还信誓旦旦地说时霁哥哥手坏了，怎么可能是他创作的曲子，如果他一早就创作出来，为什么不早点发表。”
“温柔的人处处碰壁，奸佞小人却活得如鱼得水；想死的人死不掉，想活的人活不了。”
“父母生养我，可他们不爱我；我身处人类社会，却依然感觉孤独。”叶婉心神情阴鸷，完全没了之前的温婉和善，“唯一爱我的人被死神用明码标价的三十万带走生命，这就是所谓的世界！”
“该死，他们该死！丁兴平、张英卫，所有人通通都该死！”
“凡所众生，本相皆为恶，宇宙之中就不该有生命这种丑陋的东西存在！”
“良时美景，霁月光风，”叶婉心的声音歇斯底里，“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这样的地方，我要这个肮脏的世界为时霁哥哥陪葬！”
所有人都被她的一番话震住，谁都想不到外表看上去柔弱温婉、知性温和的叶婉心有着如此极端的思想。
她不是想帮丧尸灭了人类，她是想趁着人类、丧尸和变异生物之间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制造出足够多、足够强的怪物给大家来个一锅端，给世界来个归零。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真正的天才一定都是疯子，真正的疯子却不一定都是天才。
“北火离，你觉得我做错了吗？”叶婉心渐渐平静下来，对着北火离忽然发问。
其他人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内心忍不住唏嘘，北火离和叶婉心这两个人脾气还真挺像，世界观和价值观塌成废墟，人生观倒是坚定且清晰。一个是只要陆白好，那么大家都好；一个是既然萧时霁死了，那么大家一起玩完。
北火离面对她的发问心情复杂，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说实话，北火离并不觉得叶婉心有错。叶婉心对于萧时霁就像她对于陆白，她亲身经历过和陆白死别的痛苦，也亲手毁掉过自己的世界。所以叶婉心的爱与恨，她都感同身受。
北火离还在犹豫，便听陆白道：“叶院长的问题毫无意义，因为阿离从不会这么问。”
叶婉心听罢自嘲的笑笑：“叶婉心只是叶婉心，北火离终究是北火离，无论是结果还是过程，我和你都没有可比性。”
她这么问是因为知道自己会输，北火离从不这么问是因为她从不会输，失败者才会回首，胜利者只会向前。
叶婉心怅然道：“人生穷路莫回首，回首万般皆过错。”
陆白笑道：“叶院长至死不悔，又何必问那样的话。”
“虽然不会后悔，但也会不甘心。”叶婉心释然的笑笑，“耶和华留不住路西法，我守不住萧时霁，北火离却抓住了你。”
“你们两个的身份，我都知道哦～”
“你知道的还挺多，”北火离道，“那些怪物还有那条人鱼是你用异能制造出来的？”
叶婉心点点头，随即她看着屏幕里的人鱼说道：“宝宝，不用唱了，辛苦你了～”
人鱼趴在屏幕前磕磕绊绊地喊道：“婉、婉……”
叶婉心无奈：“怎么教了这么多遍还是学不会，要叫小、婉。”
“小、小……婉……”
“嗯～”
叶婉心看向陆白：“你们房间门的密码都是四个零，陆白你把笔记本还我吧。”
叶婉心说完便打开了实验室的门，她自顾自走到人鱼所在的房间蹲在水池边，人鱼趴在水边亲昵地用脑袋蹭她手心。
“叶院长，”陆白将笔记本递给她，“叶院长的密码设置的可真随意。”
叶婉心笑着接过：“好用就行～”
她翻开笔记本，小心翼翼地将自己之前撕下来的那一页拼回原处，还不等她合上，她的胸口赫然被一只苍白的手穿透，猩红的鲜血溅在笔记本上。
洛云静静地站在叶婉心身后，冷眼看着叶婉心身上鲜血直流，眼底氤氲着化不开的浓郁杀意和戾气。
他记起来了，从进入实验室时，前世叶婉心在他身上所做下的一切残酷实验他全都记起来了。
北火离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陆白惊道：“洛云！”
叶婉心猝不及防，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居然还有心情笑：“好久不见啊洛云，你可真是一点也没变……”
洛云瞳孔骤缩，难以置信道：“你居然也是……”
他这一世和叶婉心根本没有交集，叶婉心现在这么说只能说明她也是重生者。
“我当然是，不然三年的时间怎么够用。”叶婉心向前栽去，拿着笔记本跪倒在地上。
洛云听她这么说，眼底杀意更重，抬手就要了结她，却见一条巨大的银色鱼尾向他袭来，他侧身躲开，人鱼趁机压到叶婉心身上用身体护住她。
人鱼对着几人低声嘶吼，北火离啧道：“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竟也懂得护主。”
叶婉心看着身上的人鱼神色复杂，她动作缓慢地收好笔记本，然后手心聚起一团黑雾狠狠甩向墙壁，“跟你死在一起似乎也不错～”
“糟了，我们走！”北火离神色一凛，她一手将陆白搂进怀里，一手放出火焰朱雀。
与此同时，黑雾撞上金属墙壁，瞬间引爆墙体内的烈性炸药，巨大的爆炸声和刺目的火光一起迸发。
人鱼用身体将叶婉心护在身下，叶婉心笑着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眼角却滑下一滴泪。
所有美好的事物，要么变质，要么错过，要么破碎于掌中，却依然有人孜孜苦求。
因为它美，才会让人赌上一切、拼了命地去追；因为它易碎，才显得格外难能可贵，才会让人不论追到追不到，至死不悔。
时霁哥哥……
你送给小婉的成人礼小婉收到了……
笔记本在火焰中燃烧，跃动的火光映红叶婉心眸底，她唇畔漾着笑意，陆白，我死之后一切才刚刚开始哦～
几乎牺牲全部寿命才催生出五个丧尸王，今天的事不论成败她都大限将至，虽然没能杀掉他们几个，但是这个世界也别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