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那是这个时代的问题（1/1）

“黎总还在加班吗？”百里阳看着办公室里透出来的灯光，精致秀气的柳叶眉多了几分凌厉，“都半夜十二点了还加班，你们没人管管他？”

王助理心里有苦说不出，他平日里负责照顾百里小姐的日常事务，所以百里小姐发现问题也是直接拿他开刀，可问题是他们一群打工人谁管的了大老板啊？老板想要加班，他们还能拦着不成？

百里阳对闭着嘴装鹌鹑的王助理冷笑一声：“王助理也好意思称自己是黎总的生活助理，我看你除了被黎总打发出去跑腿，是半点忙都帮不上。”

“百里小姐教训的是，”王助理能屈能伸，百里阳这几句毛毛雨他还不会放在心上，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位小祖宗摆平了，“可是我们说话黎总也不听呀，要不您进去劝一劝？”

“还用你说。”百里阳眉心的沟壑更深了，她是在回黎家别墅拿东西时得知黎总一直在公司加班。

黎邱从前就有没日没夜拼命加班的习惯，余荫出事后他的心理状态更是越来越差，百里阳怕他又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干脆就在别墅里等他回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11点多，百里阳跑到公司一看简直给气笑了，偌大一个办公楼只有总裁办公室亮着灯，其他地方黑灯瞎火，显然公司里的员工早就回家享受生活去了。

她来公司找黎邱的事是王助理帮忙安排的，百里小姐的怒火自然落在了王助理身上，王助理现在无比怀念曾经和余荫对接的日子，要是黎总所有的小情人都能像出事之前的余先生一样性格友好，他只怕做梦都能笑醒。

百里阳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挥挥手让满脸尬笑的王助理该干嘛干嘛去，自己深吸一口气，往总裁办公室走去。

百里阳在办公室的门上敲了两下，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进来”，黎邱大概以为这是哪个下属大晚上来汇报工作，她推门进去的时候连头都没抬。

黎邱等了半天都没听到来人说话，他疑惑的从一堆文件里抬头，正好看见百里阳脸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表情。

那表情好像他患上了某种不治之症，不久之后就要远离人世，黎邱看的有些头痛，叹了口气道：“姐，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也不知道你半夜12点还要工作呀，”百里阳收敛了表情，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最近公司的事务这么忙吗？”

“也没有，就是没注意时间，”黎邱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含糊着应道，“想着回去也没什么事，干脆把公司的事务做一做。”

百里阳沉默了一瞬，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心绪，又道：“那你也不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啊，你这样关心你的人会心疼的。”

“抱歉，”黎邱产生了几分愧意，轻声道歉，“让姐姐担心了。”

“不只是我，小鹤也很担心你。”百里阳抿了一下唇，犹豫着说，“要是哪天荫荫回来了，看到你这个样子……”

黎邱没接话，百里阳跟着沉默了两秒，忍不住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死寂：“虽然希望不大，但小鹤已经在跟研究院的老师们一起讨论了，你别看他嘴上不承认，其实心里也对这件事挺上……”

“姐姐回去吗？”黎邱从办公桌的阴影里抬头，他随意收拾了一下手里的文件，“正好我也准备回去了，我先把你送回去？”

“你别多拐一趟了，”见黎邱不想多谈，百里杨也识趣的转移话题，“我要拿的东西都还在黎家，你把我带回去对付一晚得了。”

“行，”黎邱微微颔首，“姐姐和小鹤的房间一直都留着，我明天安排人送你回去……”

“蔺老，还是不行吗？”百里赫被百里阳送到了研究院，他姐还动用各种关系帮他申请了一个课题，叫什么“穿越时空的可行性”。

要百里赫说是穿越时空的“不可行性”才对，他都说了凭现在的条件技术根本不可能研究出来这个东西，结果现在黎哥不逼他了，变成了他姐亲自上阵逼他。

人类在曾经的宇宙迁移过程中丢失过太多科技成果，他们现在的理论储备完全处于焚书坑儒之后的断裂状态，星际人的科技先进、创新却不完备，越是和人类生活息息相关的方面发展的越快，而越是偏理论、偏研究方面的学术性知识，反而是大不如前。

百里赫能研制出意识嫁接技术完全是源于他自己的兴趣爱好，还有超出常人的天赋和那么一点点运气因素，但问题是现在他连最基本的燃料都没有，这种燃料属于消耗巨大的不可再能源，连富可敌国的黎氏总裁现在都束手无策，每个月拿点固定经费的研究院能有什么办法。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能在研究院的帮助下研制出可替代燃料，最多也是再一次实现意识嫁接，可用谁嫁接，嫁接给谁都是未知数，怎么可能真的把小黎总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给找回来。

其实到了现在黎邱和百里姐弟心里都有数，百里阳只是愧疚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能早点发现问题，或者说她为什么不能早点清醒过来。

百里阳在生病期间一直处于被监控的状态，她的终端严格意义上来说可以算是百里赫的附属账号，当时百里赫一气之下把黎邱拉黑了，才会导致她给黎邱发消息时出现红色感叹号。

百里赫憋着一股气，想要自己解决燃料问题，或者换句话说，他也没有那么真心想要解决燃料问题，他在尽力和拼命之间选择了前者，你问他有没有尽力去挽救一切，他尽力了，可若是你问他到底有没有绞尽脑汁，用尽所有方法去留下余荫？

他没有。

他不仅自己没有，甚至让本可以拼命的百里阳和黎邱都蒙在鼓里，百里阳到现在都十分后悔自己当初的愚钝，若是她早一点清醒过来，若是她能早一点察觉到小鹤的不对劲，若是她能多问一句余荫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或许生活就是这样，其实你早知道了也并不能去改变什么，但你一旦失去了这次“早知道”的机会，就会陷入无限的后悔之中。

“百里少爷可别为难我们这群糟老头子了。”蔺老作为研究院的首席，在百里赫来了之后头发是扑簌簌往下掉：“这根本行不通。”

“其实百里少爷心里也有数吧？”蔺老摸了摸自己快要“聪明绝顶”的脑袋，叹了口气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啊？”

我心里是有数，可我哥和我姐心里没数啊。

百里赫腹诽了一句，他看着研究院里一片怨声载道，也跟着摆出副愁容满面的样子：“我原以为是我的问题，没想到大家也这么为难。”

“本来这件事就是……”蔺老看着天赋异禀的小天才愁眉苦脸，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他本想说这件事是“异想天开”，看到百里赫的表情又换了个说法，“就是创造奇迹，你也别太较真了。”

“这样吧，”百里赫思忖了一下，又道，“实在不行就请大家帮我证明穿越时空的‘不可行性’，也算是……让我死心了。”

“小余？”薛师傅从刻到一半的贝叶经上抬头，带着几分诧异看向来人，“怎么有空到店里来？”

“正好最近没什么事，就来看看您，”余荫把带来的水果沿着墙根放好，“薛师傅最近身体怎么样呀？”

“我的身体硬朗着嘞，”薛师傅扶了一把花白的胡须，“你小子可忙了有段时间了，怎么，最近闲下来了？”

“是啊，该学的都学完了，”余荫在屋里寻了张椅子，拖过来坐到薛师傅身边，“学完之后发现也没什么用。”

“既然学会了就迟早能用上。”薛师傅拍了拍余荫的肩膀，“不要急于一时嘛。”

“您说的也是，我太着急了。”余荫脸上的笑容有些发苦，“不说这些了，您这儿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嘿，那可多咯。”

薛师傅用起余荫来毫不客气，他很快就没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余荫配合着让自己的大脑放空，尽力不去想那场三年前的梦。

“你最近好闲啊，”符白从堆成小山的非遗资料中抬头，“看的我都想让你来帮我了。

“我不是正在帮你？”余荫把手里整理好的文件递给她，在她周围环视一圈，顺手又拿起来一份。

“想让你帮我学习，怎么会有人能全部学完，”符白对他是又羡慕又嫉妒，“难道你的脑袋构造和我们不一样？”

她说到这里声音小了下去，认真思考其中的可能性：“你别说，还真有可能因为这个。”

“什么不一样，”余荫哭笑不得，“我就是从小开始学罢了，你要用三十年来学习你也能学会。”

“唉你不懂，”符白摆摆手，“我也是从小开始学好吗？我们就是天生不擅长这个？”

“你们？你跟谁？”余荫觉得她说话有点奇怪，“你和朋友从小报班学这些？”

“女生，我们女生，”符白卡壳了一下，不太自在的转移话题，“小时候报过几个兴趣班，但是效果一般。”

“其实现在很多非遗兴趣班教的都不正宗，就是在打着给孩子启蒙的旗号赚钱，”余荫又换了一份文件，“不过没看出来你还有性别歧视，非遗界的女性传承人并不少好吗。”

“行行行，知道了，”符白满脸“你说的对”，敷衍得简直不能再敷衍，“你怎么这么闲啊小祖宗，还有功夫关心我有没有性别歧视。”

“最近是没什么事干，”余荫连叹几口气，“一下子闲下来不知道做什么好了，早知道当初不学那么快了，慢慢学心里还能有个念想。”

“千金难买早知道，别为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后悔。”符白起身伸了个懒腰，“别在这闷着了，看在你帮我提前完成今天任务的份上，姐带你出去玩。”

“得嘞，谢谢小符姐姐。”

符白带着余荫来了老B城很出名的工艺美术馆，他们两个都是传统文化爱好者，出去玩自然也喜欢选这些地方。

“这地方据说还挺难约的，”余荫呼吸了几口展馆内充满文化气息的空气，突然在一座彩绘铜像前停住了脚步，“财宝天王？这是念初老师的绝笔之作吧，竟然被收录在这里。”

“嗯，你怎么知道这是念初老师的？”符白跟着走上前，左看右看都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是有什么独特的风格特点吗？是配色还是技艺……”

“哈哈，小符姐姐在想什么呢，”余荫被她逗乐了，解释道，“当然是因为我见过啊，我之前跟着念老师学习过，亲眼见过这个东西出现在她家里。”

“你居然还跟着念初学习过？”这下轮到符白震惊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的手艺这么好了，这是师从大家啊。”

“也没那么夸张，”余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谦虚道，“当初年轻的时候比较莽撞，不知道老师们的技艺不外传，硬缠着人家教我。”

“也是看你有天赋，我强求都强求不来，”符白轻轻敲了一下玻璃展柜，“也就只能多花钱来看看大师们的作品了。”

“我还真是第一次来，小符姐姐经常来吗？”余荫抬头看了下数层高的展馆，“能经常来也挺幸福的，我根本就约不到。”

“也不是经常，但至少不是第一次，”符白拉了余荫的胳膊一把，“走吧，前面还有不少好东西，有一副‘芙蓉锦鲤’的蜀绣我特别喜欢，我带你去看看。”

“好，感谢小符姐姐带我来开眼界，”余荫笑出了两个小酒窝，“我去看看这‘芙蓉锦鲤’有多大的魅力，要是我能研究出来，就仿制一幅送你。”

“哈哈，那我可等着了，”符白心情也很好，开玩笑道，“带着你简直像带了个行走的‘复印机’，稳赚不赔。”

“我也就会这些东西，”余荫挠挠头，“其实现代人喜欢这些的很少，大家更喜欢去打游戏或者一些时尚的东西。”

“那是这个时代的问题，”符白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要是碰上一个对的时代，你得被大家喜欢成什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