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章 遭遇匪灾（1/1）

1641年，大明重镇锦州和松州先后被清军包围。崇祯皇帝十分担忧，于是急令大批原本在河南山西等地围剿农民军的明军和边军共计13万人由督师洪承畴的率领，前往松锦救援守军。

在河南朝廷兵力空虚，又饥荒不断，所以治安混乱，匪道日益猖獗，百姓受苦不堪。

一个薄雾朦胧的日子里，离乾坤观较近的一座村庄又闹了疾病。在收到里长写给道观凄惨的求救信后，戒心道长和医心道长急忙召集众人分析村庄的病理，配好足够的中医药后，披星戴月穿越崎岖不堪的山路，经过几个小时的跋山涉水，终于赶到了这个可怜的村庄。

在道长们有条不紊和老练的安排下，一些道士去照顾病号，一些道士去井里打水，一些道士去柴房里烧柴火……大家火急火燎协同工作，十分有效率。不一会儿就煮好了药汤。

还没有患病的人们用布条遮住口鼻，将奄奄一息的病人送进空出来的房子里集中隔离。

“还好不是鼠疫，只是一般的烈性传染病。你们依着这个法子用热水泡好以后每天早晚服用两次，一周后就会痊愈了。而且我们采的这批药因为雨水充足，药效要比平时高好一些的。”医心道长一边对病人分发着温暖的药汤，一边安慰着众人。

“有劳道长、有劳道长。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还得麻烦你们跑一趟。真是实在不好意思……”病人们喝着温暖的药汤，心顿时暖暖的，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更是打心底的感动，在乱世像这样的好人已经是十分稀少了。

“请先生一定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不然村里人都过意不去。”里长和村民都恳切的希望能留下这些好人一起吃饭。救困扶危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也是中华老百姓的淳朴的价值观。由于实在拗不过老百姓，道观里也没有多少粮食了。戒心道长一行十余人只好吃着由村民们家家户户各出一点米煮成的饭，俗称百家饭。

大家有说有笑的吃着，气氛十分融洽，在道士们到来后，村民心中被疾病笼罩着的阴影都一扫而空。

萧备更是敞开肚皮大口的干饭，这道观什么都好，就是米饭太少，太清淡。天天都吃药材，太苦了。今天好不容易有这么相对富足的饭菜，萧备全然不顾戒心道长“只能吃两碗”的告诫，背地里偷偷添了好几碗饭菜。我们就这么几个人，多吃一点也无妨，不多吃一些，倒显得看不起村民们。萧备心里为自己辩解道。虽然戒心道长吩咐只吃素食， 但这户厨子人家做素菜的厨艺真是一绝。白馒头、清炒土豆丝、香菇炒西兰花、红烧茄子那真是无比美味。萧备吃着吃着，感动的快要哭了。

“不能过分贪着美食”同桌的诸葛道告诫道。“食物的意义仅仅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的意义在于追求真理。美味的食物只是取悦我们的舌头感官。我们的这些感官是虚妄的。过分沉迷于它会导致恶的发生。”

萧备听了有些头大，又看到戒心道长严厉的目光盯着他。他只好不情愿的放下碗筷。

虽然没有完全吃饱，但总体上和萧备一样的道士们都是很开心的。此行不虚呀！可是突然一阵阵马蹄声打破了人们其乐融融的氛围。随后便是村民们凄惨的哭喊声和翻箱倒柜、砸东西的声音。戒心道长一行人赶忙出去看看情况。

只见烟尘滚滚，大约300个蒙面马匪正在村子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在明末河南这个地界，土匪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本地的，一种是外来的。本地的土匪大多由本地的活不下去的贫苦农民组成，在遭遇灾荒，年年歉收后，很多农民活不下去就会聚众为盗，主要抢劫本地的富商以维持生计。本地土匪由于和村民都互相认识，大多都还有烟亲关系，所以只要百姓给他们一定的保护费，他们就会善罢甘休，有时外地的兵匪来当地劫掠时，也会帮助村民们赶跑这些兵匪。对于百姓的危害要比外地来的土匪小一些，有一定的道德底线。

外地土匪有流寇性质的农民军，也有因为欠哗变的原明朝官兵。不过他们中的大多数是没有底线的。很不幸村民们遇到的是一只成分十分复杂的军纪很差的匪军，而不是由闯王李志成带领的那种军纪较好的农民军。

他们原是他们原是陕西的劳苦平民，为了生存入山为寇，前些日子又被民军围剿，死伤颇多。于是便逃到了河南。这只匪军的首领是个无恶不作的人。当权力被恶人拿到以后，其带来的结果是灾难性的。当他们来到了这个贫瘠的村庄，却发现大多数村民连钱也没有，存粮只有很少的一些。如果村民们不能给予让他们足够满意的粮食，那么他们极有可能烧杀淫掠，无恶不作。都是穷苦的百姓，能温饱就已经很不错，谁的家里又还会有余粮呢？穷人何苦为难穷人呢？

“什么？只有那么点粮食？那么点银子？”匪军首领恶狠狠的盯着这些跪倒在地祈求放他们一条活路的村民。“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打给我狠狠的的拷打。他们肯定将粮食都藏在了其他地方，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这个首领也曾是劳苦百姓的一员，他或许也曾是一个淳朴的农民。但在乱世里，突然拥有没有约束的权利像是一个毒药，会放大他内心毫无节制的欲望，让他做出更多的罪恶，让他变得毫无底线，让他从以前的淳朴慈祥变成现在的穷凶极恶。

霎时，百姓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企图反抗和逃跑的，都被当场杀死。天地为之哀伤。戒心道长看到这样一副炼狱景象，急忙赶来，像往常一样劝首领不要滥行杀戮：“将军，如今天下扰攘，我们这里有连连遭遇饥荒，粮食已经欠收多年了。村里每个人都能只能勉强温饱，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粮食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不虚，这是真理呀！将军若能弃恶从善，浪子回头，亦是不晚矣！”戒心道长苦口婆心，希望能够改变这个已经作恶多端多年的首领。可惜他可能有些低估人性的恶了。他土生土长在这一代，已经生活了五六十年。这里民风淳朴，他在这里乐善好施， 颇受村民们的尊敬，他接触到的都是比较善良的人。当突然遇到不能听进道理，习惯作恶多端，一天不作恶就浑身难受而又手持刀矛，骑着马的恶匪，他是毫无经验的、无能为力的。而恶匪们一听到这些道理，脑袋就会变得很大，会不由自主的起一种抗拒的、仇恨的心理。他们已经在罪恶的火坑里沉沦了多年，如今有人想要将他们唤醒，将他们从罪恶的火坑里解救出来，他们会感觉这是在否认他们自己，他们错把罪恶当成了他们自己本身。可他们原本就是无比善良的呀！他们心中的愚痴变得根深蒂固。

首领听后开始仇恨起戒心道长，于是号令手下进攻这群手无寸铁的、善良的人。村民和道士们急忙依托房屋进行防守。萧备回想起他之前的军旅生涯的记忆，开始分析起敌我双方的力量。可惜这个村子只有一两百人，且大多都被匪军分割包围，像牛羊一样正在被杀戮。他们只有三四十人防守。萧备又以一个军人的角度观察匪军。敌军保守估计不下两百人，还有几十个骑兵。骑兵们有简陋的铠甲和刀矛，是敌军的精锐。步兵也大都手持刀，不过他们面黄肌瘦，打个哈欠。似乎没有吃饱饭睡好觉。而自己这一边40多人刚吃完饭，精神状态是不错的，可惜只有道士们有剑。

“道长，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功夫较好的可以夺上一匹马，再擒首领。”萧备恶狠狠的说到。

“不可好勇斗狠。况且很多村民还在他们手上，咱们与他们素无仇怨，能谈就谈吧。他们应该过一会儿就走了。”道长痛苦地望着被拷打的村民。

道士们由于不杀生，虽然功夫较好，但打得很保守。首领看到他们竟然不伤人，但又短时间拿不下他们，于是对道长威逼利诱到：“道长善心鄙人佩服，我现在已经抓了几十口村民了。现在倒有一个法子可以帮他们，可以放他们一条活路，只有你能帮。”

“先停止折磨他们，先停止……只要能救他们，贫道粉身碎骨，在所不辞。”戒心道长看着被刀矛刺伤的村民，浑身是血，而孩子们惶恐地哭泣着，他顿时乱了分寸，声音就像笼中老虎的哀嚎。

“道长痛快！只要你举火自焚，所有村民所有道士都可以活下来。”首领像是被罪恶下了蛊的病人，身子歪歪斜斜的，脸上露着恐怖的邪恶，他罪恶的盘算着先弄死道长，在灭掉全村村民。

“好！不过这样你也太乏味了？我烧一只手，你放20个人。就这样最后我会烧自己的肚子胸膛头颅，直到你放完所有人。”戒心道长似乎看穿了匪首的心思，思考出这个方法能救所有人。

“那可以呀！一言为定。”匪首来了兴致。

“拿火把和油来！”道长对着身后的人们说到。望着道长慈祥而急切的神情，人们有些不知所措。

“道长千万不可。咱们集中一起晚上突围出去，去官府般救兵，再回来恶狠狠的收拾他们。”半响，萧备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剑柄，又再一次劝告着道长。

“来不及了。况且他们手里还有七八十口人。如果只死我一个人，而能救全村的百姓，那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先生不修道成仙了吗？为什么要为了村民们死去？”一直沉默的诸葛道突然开口。

“我的本心告诉我要这么做。不必多说了，其实做道士这么多年，贫道也没有懂得多少道理。我年轻时也犯过不少错事，现在想来，如今之困境应该是报应吧。如果能以我罪恶的身体来换取全村百姓的生命，刀口下的孩子妇女和老人都能躲过一劫，不必遭受死亡巨大的痛苦，那任何一个善良的人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我思来想去，与我毫不相关的人的生命原比我修道成仙更重要的多。只是我现在已受不杀戒，不能自杀。该如何做？ ”与之前的不知所措相比，现在的戒心道长高兴了许多。

众人依旧沉默。即使看到亲人正在被折磨的村民也羞于做此事。

“弟子来。”萧备开始变得像一个恶狠狠的人。

“不可。你已受不杀戒。村民们也不行。因为杀生者会堕入地狱。药心道长，贫道向你舍戒自尽吧。”戒心道长在冷静仔细的分析后，决定自己动手。

“我自打认识了你已经三十一年。当年老师祖果然看的没错，师兄你是一个善人，一个纯粹的……”药心道长回忆起他们师兄二人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他们一起受戒，一起修习，一起上山菜采药，一起熬药粥给病人……春去，秋来。时光流转，物是人非。

“老师不必如此，让弟子舍杀戒吧！”思索良久以后，萧备猛地直直的站起来。

“弟子舍了杀戒，送老师最后一程后！便要下山了。”萧备的话引得众弟子异常不解。

“你不能舍弃你的原则与底线。难道你要重新沉沦于贪嗔痴吗？难道你要重新作恶吗？难道你要堕入地狱吗？我不能答应的。对于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来。”戒心道长态度坚决。

“当然我还年轻。我只能持四戒，至于不杀生的戒律。我以后有机会再受吧！如今时局正在崩塌，罪恶正在滋生。我要登上权力的顶峰，做最坏的人，这样才能保护所有生命。我要成为国家的独裁者，这样才能广行善事，制止罪恶，才能避免像今天这样的悲剧的发生。”萧备的目光炯炯有神，他似乎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条路倒是比修道简单，比克服心中的贪嗔痴要简单。但你要想清楚，如果你要走上这条路，那么你内心的贪嗔痴会更多，你会杀掉很多人，你会万劫不复，你会堕入刀山地狱。你考虑清楚了吗？”戒心道长语气平静如水。

“老师如果考虑清楚了，弟子萧备也就考虑清楚了。”

“真是无奈！”戒心道长为萧备舍弃不杀生这条律。

萧备拿着火把与油随着戒心道长来到匪首面前。而善良的人们埋着头哭泣，他们像一群绵羊，遇到恶人根本无法应对，萧备想。而他要做恶人中的恶人，才能保护好他们。

“道长……”萧备这个恶人有些害怕望向道长。

“救人要紧，无需多言。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你的梦想，你的初心是救护众生。”

“弟子莫不敢忘！”

“老师后悔吗？害怕吗？”

“绝不后悔，只是害怕！只是可惜，努力了半辈子，依旧不能解脱。”

“既然害怕，何不离去？”

“因为他们，因为本心。”

本心？有很多疑惑的萧备向道长恭敬的磕头后开始点燃正经跪坐，平静如水的道长。烈火开始在他的手脚上燃烧，在他的肚子胸膛上燃烧，最后在他的整个身体上燃烧。而每燃烧一处，村民们也在一脸震惊的匪首的命令下陆续被放走。

道长狠狠的咬着牙，但身体依旧傲然挺立，眼神痛苦而慈祥的望着萧备，目送着逃离的村民们。

而萧备仰望着眼前这个火人，一个面目全非的活着的老师，不知怎么突然的跪下，他试图领会老师的心意，只是一知半解。眼前的一幕是戒心道长最后教他的一堂课，戒心道长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止恶扬善！”

老师并没有开口，但萧备却实实在在的听到了，心中莫名的感动和哀伤，心中莫名的坚定。

当火焰渐渐熄灭，只剩下黝黑的骨头依旧矗立，一只不知从哪来的奇异的仙鹤突然来到戒心道长身边，静静的蹲着。半响，突然腾空而去。在场之人莫不惊奇，因为那只仙鹤是如此的洁净，就像另一个世界来的一样。

多年以后，每当萧备处于困境，回忆起这个场景时，他总是沉默着，仿佛时空凝固了起来，不过随后又变得容光焕发起来。

从那天开始，匪首头开始变的很痛，一想到道长，就像是要和什么东西剥离开来，他好久没有流泪了，只是那天之后，在晚上睡觉时，会不自觉的流泪。

萧备带领剩下的人回到了道观，他闯进自己的房间，打开尘封已久的铠甲和依旧锋利的宝剑。上面还有淡淡的血迹，要如何止恶扬善呢？萧备痴迷的看着铠甲与铁剑，心中升起了越来越坚定的信念。

“如今朝廷腐败，大厦将倾，诸君可否和我一起匡扶中华？”萧备大声的鼓舞着众人。

“你是杀死道长的凶手。请赶快下山吧！”现在在众人的眼中萧是怪异的，一个带有诅咒的恶人。一看到他，便会想起痛苦的事情。

“诸葛兄意下如何？”萧备并不因为众人的反感而伤心，反而感觉到力量，最后他望着越来越沉默的诸葛道。

“愿与君往！”被火烧死的老师给了他心灵无比的震撼。他虽然天资聪明，戒心道长也没有使他领悟什么深奥的道理，他开始渐渐高傲起来。等到他经过这一天的变故，却发现自己差的太多了。他没有戒心道长那样的善良、那样的仁慈、那样的爱护众生。他感受到他的老师是拥有着一颗难以体会的慈悲之心。他要将这种心意，传承到他的心中，传承到后世。

他们要为广弘正法（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遇到正法）、止恶扬善献上自己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