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温泉（1/1）
春厌山上，山道旁的高草青绿柔细，在漫漫吹拂的春风里不断摇曳。
二人很快来到春厌泉。
春厌宗并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宗门，没有圈禁温泉，不让普通人进入。相反，只要给钱都能享受温泉。
虽然价格不菲。
九山无泉二人行至温泉馆前，九山问道：“等等修士会有盘查，我倒是有龙宫的令牌，你...”
却见无泉玉手旋转，手长出现一个锦包，她丢给九山道：“随便给我找个大盛宗门的。”
九山赫然发现，除了龙宫和寂川宗，无泉每个宗门的令牌都有。
九山不知这杀星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内心惧然。
九山不敢摸这些令牌。
九山道：“罢了，取宝前不宜摸这些‘遗物’，你就说是我同宗师叔即可。”
无泉点了点头。
...........
此处的温泉不是共浴一池，而是各个房间分门别类，一人或两人一池，春厌宗用上好的木料隔开，极为隐私。
当管事的金丹修士问二人哪处宗门的时候，九山回答道：“东海龙宫，九山。”
“要一个池子就行了！”
无泉直接道：“东海龙宫，琉璃。”
九山心下一惊。
无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行走江湖从来没有羡慕过谁，但见着九山之后，她突然有点羡慕琉璃。
方才神不知鬼不觉，无泉居然直接说出来自己就是九山....
无泉面颊飞红。
这金丹修士眯了眯眼道：“琉璃修士，怎么和龙宫小辈共浴一池啊！”
九山咬了咬牙，长叹一口气道：“管事修士，您看。”
九山脱了上半身的儒袍，露出他颀长的脊背。
只见脊背上满是豆大的红点和细小的伤痕。
九山虚弱道：“我现在正欲来温泉疗养，烦请修士...”
这金丹修士本就只是怀疑一下“琉璃”的真实性，却见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便匆匆给了九山一块令牌道：“此时是我春厌宗考虑不周，这次温泉疗养就无须九山小兄弟破费了。”
九山假装倚靠在无泉的身上，沙哑着喉咙说道：“师父，快给我疗伤，孑然宗的飞砂实在太阴毒了...”
九山俊逸的面庞，再加上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真情实感，无泉哪见过这幅场景，居然有了一点代入感。
更何况无泉本就是极为爱护弟子，护短之人。
而且她的两个弟子，一个身死，一个重伤未醒，无泉内心也生出了一股怜爱之情。
九山被无泉紧紧抱住，他的嘴巴都接触到了无泉耳垂上的耳环了。
九山掐了掐无泉的腰，又咳了咳说道：“师父，快带我进去吧！”
无泉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拉起九山，把九山放在一道灵云上，匆匆进了澡堂。
无泉小声道：“你背后这是怎么了？”
九山道：“我用飞砂打在我背后了，还好没淬毒。”
“你不是炼虚修士吗？先给我用灵力治一下，我好，我好观测山势。”
九山脸上冒出冷汗。
无泉连忙把手放在九山的后背上，无泉玉手冰冷，但传到九山后背的灵力极为温热，九山有点享受。
灵力从无泉的手上不断流出，九山如同躺在在一朵温软的云上。
随即，九山后背的伤恢复如初，一道疤都没有留下。
九山回头道：“炼虚着实狠！”
无泉嫣然一笑。
九山道：“无泉真君，你飞到天上约莫三丈，看一下风口和制高点在哪？”
无泉翩然起身，她朝下道：“西北方的群山最高，风口从东边的逼仄狭小的小口涌出。”
九山在下面道：“地势最低的呢？”
无泉道：“就是东边。”
九山点了点头道：“下来吧，不然等等那金丹管事又要来找了。”
无泉落地无声,问道：“光这你就看得出来？”
九山笑道：“不急！”
只见九山在空地上画了一个指南针的图案，他对无泉道：“等等帮我止血！”
九山割开手指，血缓缓落入这图案中，不多时，血就灌满了土壤。
九山把手指伸给无泉，笑道：“来吧。”
一股灵力汇入，九山不止伤势恢复，无泉还给了他不少多余的灵力。
九山口中喃喃念叨：
“遗落七分天地不了了之，化外三分万物不得其所。”
“天地万物！”
“请照宝来！”
九山道：“再借我点灵力！”
无泉把手搭在九山头顶，灵力不断冒出。
却见地上的的血液不停转动转动，仿佛一个小旋涡一般，随即又缓缓流向指南针的一角。
这一角指向了东边，一个独立的小温泉。
九山对无泉笑道：“找到了！”
无泉面色一喜。
..........
一处温泉房内，四周声音已被无泉屏蔽。
屋内泉水鼓涌，雾气缭绕。
这处温泉是个深泉，门口加了限制：非修士不得入。
九山潜入深泉中，来到一处被地热烧的透红的大石头边。
九山心道：“此泉极深，而热点就在此一处，春厌这帮修士也是大意了，平白失了这么好的一个宝贝！”
九山觉得，石头地下，必有重宝！
九山向上游去，对无泉道：“无泉真君，你也下来，此处真有宝贝！”
无泉面色一喜，刚想下去，却看见九山胸膛在温泉的缭雾中若隐若现，当下脸色一红道：“我和你一起吗？”
九山忙道：“还不拿宝，难道等那金丹管事过来抓我们吗？”
无泉这才下水，她正犹豫要不要脱鞋，却看九山又已经潜入泉中，她心下也不忌讳了，脱了鞋袜，玉足轻点水面，翩然落水。
水面荡漾出气泡，和不停的波纹。
水中，二人潜到深处，九山指了指那块石头，示意无泉挪动石块。
无泉点了点头，只见无泉轻轻一推，那块石头便朝一边挪去。
但石头却下空无一物。
九山哑然...
就在九山正对无泉惊讶和带着点愤怒的眼神时，九山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他把无泉拉到水面上。
九山说道：“六合玉这种性灵之物，最能躲藏，只怕现在已经在这块烧的通红的石头里了。”
九山指了指地面道：“这地面没有温度，整池温泉并不是温泉，而是井水，这里的地势最低，恰好是这块六合玉不断提供温度，才让春厌宗误以为这里仍然是温泉！”
无泉点了点头，道：“那我直接砸碎那石头？”
九山点了点头。
二人再次下水。
水底，无泉凝结灵力，灵力直直朝石头打去，但石头一动不动，甚至石面上连被无泉灵力攻击的痕迹都没有。
无泉脸色惊讶，她摸了摸这燥热的石头。
但就在这时，异变出现！
这块石头突然黑光暴涨，九山和无泉的两侧生出了一个巨大的囚笼。
这囚笼不是单纯的铁链，而是一股漆黑盎然的幽气，对人也不是封锁，而是压制。
九山此时觉得难以呼吸！
而黑色的囚笼散发着幽光，无泉白皙的面容上被映衬这一道道的黑痕。
但不只是囚笼，从石头上还传来了一道漆黑的粗链，同样是散发幽气。
无泉和九山的手脚也被冒出来的黑光铁链束住。
无泉挣了挣铁链，却发现挣不开。
饶是炼虚修士，都拧不开这铁链。
九山看到无泉挣不开铁链就没再管着铁链了，他全神贯注的看着那块石头。
大石上，符文涌现。
九山抬手示意无泉不要乱动，他需要静静的思考。
二人一齐看向石头上出现的符文。
出现的是一幅画，画上是一个拿着钓鱼竿的小人。
鱼线极长极黑，从画中走出来！
二人就是被钓的鱼。
有解吗？
有！
九山有能破法的东西。
他右手剑图涌现，无泉在身后一惊，困住她的铁链正在不停颤抖。
九山知道无泉看出来了些什么，他并不在乎，眼下的生存才是最重要的。
拿着天大的秘密死去，比被人追杀而死更为可悲。
九山回头死死瞪住无泉，他拉住无泉细软的小手，示意无泉渡灵力给她。
无泉知晓了九山的意思，但她的手还是在颤抖，灵力断断续续...
九山无奈，但此刻他手上剑图的绝仙剑已经大亮。
绝仙剑在水中发出幽绿色的凌冽剑意。
绿色的光亮照在了无泉的脸上，无泉的脸上配上这绿光，把她精致的五官照的更加清晰，她那一对杏眼在绿光下仿佛有着无限柔情。
九山对无泉挑了挑眉。
周围的水汽瞬间冰寒。
冥冥之中仿佛注定一般，九山在绝仙剑亮起的那一刻，斩去了无泉身上的枷锁。
无泉旁边的粗链散去，在水中发出了宛如玻璃碎裂一般的清脆响声。
无泉能够活动了！
一剑破万法！
无泉虽然脱身，但她的手却没有挣脱九山的手，炼虚修士的庞然内力依旧在灌入。
九山回头看着那块怪石，自己手上的绝仙剑赫然又绽放出了幽绿色的剑意。
一剑斩去。
石头应声破碎。
周围的牢笼和粗链宛若碎裂，九山听到了一阵像风铃一般的细碎响声。
一块玉石缓缓浮上，九山在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抓住了六合玉。
.................
九山再次醒来时看到金丹修士的那张疑惑的脸。
旁边的无泉还在昏睡。
二人此刻浮在了水面上。
金丹修士怒道：“你们两个人为何让这汪温泉变得这么冷了？”
九山拖着无泉爬出水面，笑道：“你当东海龙宫穷还是我九山穷？”
“快去拿两个轿子！我要去春日井！”
“到时候手指头露出来的铜板都够还你钱！赔你的温泉”
这金丹修士知道九山的诨号，连忙回头去找轿子。
听到春日井的无泉也起身了，此刻她浑身湿透，美好的身材具现。
她瞪了瞪九山，因为九山一直盯着她看。
无泉把脚伸入水面，素白的玉足不断勾连这水里的柔波。
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你打算怎么办？”
九山笑道：“什么怎么办？”
无泉道：“你的手背上...”
九山道：“那怪石的锁链连你都能控住，难道我们真在水底下憋死？”
无泉摇了摇头。
无泉问道：“你要不要做我徒弟？”
九山也摇了摇头。
他把六合玉塞进了无泉的手心里。
九山问道，你知道那块石头为什么会困住我们吗？
无泉道：“那应该和我的万魂幡是一个路子的东西。”
九山道：“什么意思？”
无泉道：“是哪个邪修留在这儿的秘阵，专门收割神魂血肉之力。”
“你方才推不动那块石头是因为大鱼没上钩，那块石头不会钓你这小鱼小虾。”
“而我一碰...咱俩就上钩了！”
九山道：“你不也是魔宗吗？魔宗和邪修有差别吗？”
无泉瞪了瞪九山道：“魔宗到底行事有度，邪修为大道无所不用其极！”
无泉问道：“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这块石头和这块玉的？”
九山悻悻道：“我之前在春厌宗前，看到有个濒死的修士，他告诉我说春厌宗后有六合玉....”
“我又观察了春厌宗温泉的阵势，发现确实有宝。”
无泉问道：“什么时候？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九山道：“五年前，我十五六岁的时候，他脸上有一条蜈蚣的纹身。”
无泉长叹一口气道：“妈的！刚才都还在说是邪修，原来是我那不成器的师叔！”
“他死了？”
九山点了点头道：“他告诉我秘密，我把他葬了！”
二人无言了一会，见轿子还不来，便继续聊着。
九山问道：“你有和别人同生共死过吗？”
无泉道：“未曾，我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九山笑道：“方才我们算不算是同生共死？”
无泉道：“算是！”
九山拉住无泉的手道：“摸到你的手我就知道你是泉溪！泉溪！你居然想让我做你徒弟？”
无泉小脸绯红。
九山道：“你我当然要推金山，倒玉柱，拜上八拜，结为生死兄弟！”
无泉道：“啊？”
九山疑惑道：“泉兄，你难道是嫌弃我武功低微吗，还是觉得我武道不彰，大道无期？”
无泉摇了摇头。
九山郑重其事的看着无泉道：“那就说定了，等那朵难冬花换完之后，你我便是生死弟兄！”
九山问道：“泉溪是你的什么名字？”
无泉道：“是我...本来的名字。”
九山道：“好！仪式稍后再说，现在你我便是生死弟兄了！”
泉溪点了点头，虽然只是一小点，但九山看到了，却分外开心。
不光是有这么一个魔修作为后盾，更重要的是行走江湖，难免碰到魔修，如若真是熟悉泉溪之人，自己还能有一条活路！
泉溪又看向九山，两眼盈盈。
二人把身上的水汽蒸干，坐上了金丹修士送来的轿子。
..............
春风从远处的长天吹下，快意潇洒。
二人走在下山的路上。
泉溪手上拿着六合花，难冬花不停旋转。
六合玉是难得的珍宝，难冬花却不是，冬季的北原，有一座雪山上，有着漫山遍野的难冬花。
但她也没有花掉那六合玉。
她一个人走进了后堂，给了春厌宗的春日井的当值老板一个令牌，那老板就把九山的难冬花给了泉溪。
九山不知道的是，泉溪的父亲就是春日井的老板。
背后真正的大老板。
九山更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个结拜“兄弟”，过不了几天就要去继承家业了。
但泉溪现在很开心，九山也很开心。
九山道：“泉溪！你说我要是像你这么高的修为，肯定不至于连一朵难冬花都找不到！”
泉溪回头，她把路边的插在自己的头发上，对九山笑道：“我好看还是花好看？”
九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问道：“怎么说？你回去救连皎！我继续游弋江湖？还是去看看你师叔的墓，我应该还能找到。”
泉溪点了点头道：“他算是我宗叛徒，按理来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九山点了点头。
泉溪跟着九山在崎岖的山道上走着，飞鸟在一旁盘旋，小兽在不远处伺机，虫鸣，风动，山内各式各样的动静在响起。
但看到师叔尸体的泉溪却十分安静。
泉溪的师叔叫端云，死的时候是炼虚二品修士。
好的是，端云的尸体却是还在，死是真死了。
虽然他尸体未腐烂，而且脸上的蜈蚣栩栩如生。
但是他身上带着的孑然宗重宝却不知所踪。
泉溪道：“鼎不见了。”
九山问道：“什么鼎？”
泉溪回头对九山笑道：“不想让你知道这些，对你来说太过凶险...”
九山点了点头。
泉溪知道二人也到了离别的时候，她捏着九山的耳朵道：“你别忘了我们还没真正的推金山，倒玉柱呢！”
“也别忘了，我可是炼虚修士，真正和你结拜，你...可能扛不住天地大势。”
确实，泉溪和九山同游的时候一直在压制体内真气，怕一个不注意的逸散真气就会伤到九山，更何况是需要极其放开的结拜。
九山怜我长剑出鞘，他指了指远处的长天道：“此刻！长天为证，我与泉溪结为异性兄弟，天可怜见！”
泉溪点了点头笑道：“我算你姐姐！”
随后，九山就看到泉溪身形如同烟尘一般消失在眼前。
九山心中没有怆然和离别的悲伤。
他扶住路边的青石，大口大口的吐出血来。
九山喃喃道：“绝仙剑...真如此凌厉。”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不想泉溪为自己伤心，所以方才一直憋着体内的内伤，直到泉溪走远，他才吐出血来。
九山知道泉溪可以给自己疗伤，但从泉溪走出春日井后一直紧皱着的眉头来看，她好像要经历什么大事....
却说泉溪这里，她并没有走远，而是趴在一颗树上，她消除了自己看到九山绝仙剑的记忆。
斩断记忆，对修士的修为有影响，甚至事关大道。
相比九山的吐血，泉溪自己居然生生跌了一境。
从炼虚四品到了炼虚三品。
但她的内力更加凝实，或者说，心境更加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