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瘟疫(1/1)
雪雁在朝堂上听的昏昏欲睡。
今天的裴钰不知是怎么了,居然盛邀霏雪和雪雁一同前去朝堂体验一天「垂帘听政」。像是怕霏雪反悔,这道命令竟然还是裴钰亲自用圣旨下达,用霏雪的话来说简直就是胡闹。
“皇上居然让那贱人上了朝堂?!”华妃暴跳如雷,狠狠将茶壶砸碎在地,滚烫的茶水泼了丫鬟一身,两个丫鬟也只能忍着,不敢叫出声来。
“这和垂帘听政有什么区别?!只有当朝国母才有资格垂帘听政!”华妃恨得咬牙切齿,“该死的贱人,本妃小看你了!”
镇远王宁玉华就坐在她旁边,一脸无所谓:“你在这里无能狂怒又有何用?别以为只有你很抓狂,朝堂元老们包括我全都向皇上进言「这不合规矩」,但皇上不听,你又能如何?”
华妃牙根痒痒:“那你说怎么办?”
“不急。”宁玉华冷笑一声,“既然她要来垂帘听政,那我就让她好好出个风头。我在铁山县那边的线人截获了一条线报,足以置她于死地——”
“想睡就多睡一会儿吧。”霏雪轻轻把昏昏欲睡的雪雁靠在自己的肩头。雪雁赶紧清醒过来:“唔哇——奴婢不敢了!”
裴钰端坐于龙椅上,朗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朝堂下鸦雀无声。几位老臣相互看看,都不说话。
“怎么?”裴钰的脸黑了下来,“以前互相参人,给朕递奏本的时候,不是很勤快吗?今天怎么,都哑巴了?”
几个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就是一种无形中跟皇上抗议的方式,既然说不动您老人家别让后宫妃子听政,那咱们也没必要往上递奏本了。
裴钰的耐心有限,正要宣布退朝之时,门外突然有位信使急急忙忙冲进殿来,一个滑跪单膝跪在裴钰跟前:“报!皇上,皇上!”
“把气喘匀了说话。”
那信使大呼几口气喘匀实了,这才大声道:“皇上!大事不好了!东洲铁山县爆发大规模瘟疫!现在不仅是铁山县,包括平山县,安商县全部沦陷!”
“什么?!”裴钰拍案而起,“这三个地方可是东洲最大的三个县!当地官员到底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早点遏制疫情?!”
瘟疫,不算陌生的词。审判日后,天网曾经尝试过使用生化武器消灭人类,但被一个叫悉德尼的人类用抗体制成的疫苗轻而易举的压制下去。在这个时代,卫生条件差到极点,瘟疫轻而易举就能灭杀大部分人类。
“皇上,当务之急是即刻将瘟疫压制在三县之中。若是疫情出了东洲,可就再难控住了。”镇远王站出来上书道。
“宁爱卿心中莫非有了人选?”
宁玉滑诡谲一笑:“陛下。闻听当朝太医院院使之子业苍云回归太医院,许多御医都有些不服他这个院判。早听说业苍云医术超群,不如便遣他前去平息瘟疫,如此一来他也算有了功名,院判的位置坐的也能舒服一些。”
“嗯,爱卿所言极是。”裴钰点点头。
“陛下。”镇远王接着说道。
“微臣斗胆请愿,令霏雪姑娘一同前往。”
裴钰不出所料,龙颜大怒:“她一介妇人,没事凑瘟疫的热闹做什么!宁爱卿莫不是想方设法的把她往火坑里推?!”
镇远王依旧含笑:“皇上不必着急,先将业苍云传唤至此,您便知道微臣为何如此进言了。”
业苍云很快便被宣至大殿上。几个月不见,他看起来红润了许多,想必是身上的疾病被拔除,吃的也好了。
镇远王抱着胳膊问他:“业苍云,本王问你话,你要如实道予皇上。”
“臣不敢不遵。”业苍云微微颔首。
“好。本王问你,多年前你被黑煞阁暗算,经脉全断,毒入骨髓,因而再无法使用武功,可有此事?”
“是。”业苍云回答,“医者不能自医,许多年来,臣始终医不好自己的病症。”
镇远王会心一笑:“那么,便请你大声告诉皇上,是谁治好了你的病?”
霏雪在帘子后面微微挑眉。这个镇远王怎么什么都知道?津河口岸给业苍云疗伤,包括诛杀黑煞阁杀手一事,燕不归,萧然还有他对外三缄其口,就连知晓些许内幕的津门武行也被黑煞阁灭了满门,镇远王哪来的情报源?
业苍云犹豫再三,仍然拱手道:“是霏雪姑娘.....治好了我的经脉,拔除了毒素。”
镇远王转而对裴钰深施一礼:“陛下,由此可见,霏雪姑娘甚至可以治好连当朝名医都无可奈何的病症,有她辅佐业苍云,想必三县疫情很快就能被镇压下来。”
“更何况,霏雪姑娘身手极好,连臣都不是对手,又不愿呆在宫里,不如便派她前去,也顺手带一些功名,岂不美哉?”
裴钰揉着太阳穴:“爱妃以为如何呢?”
“我无所谓。”霏雪淡然道。
“既然爱妃答应,朕也不强留。赐业苍云金龙甲士(御林军精英)一千,抗疫物资七百石,皇家腰牌一副!见此牌者,如朕亲临!你们可以随意用这块牌子调动当地官员力量。三日后出发,三个月内,朕要见到显著成效。”
业苍云一躬到地:“臣遵旨。”
霏雪也起身行礼:“霏雪遵旨。”
回宫的路上,雪雁有些焦急:“小姐,他们真的要把你送去疫区啊!您不怕吗?”
“我为什么要怕?”霏雪反问道。
雪雁恍然大悟:“也是哦,毕竟小姐是.....嘻嘻。要我说,这些家伙就是打定主意要您去死呢!”
在这个时代,没人能杀死我。就连我自己也不能。
“别贫了。我还有些事要和你交待,华阳殿里那些作物——”
.....
“裴钰那老混蛋派你去抗疫?”萧然这话说的漫不经心,“又是宁玉华的馊主意,对吧?”
“镇远王对我敌意很大。”霏雪拄着龙吟说道,“他好像相当看不惯比自己「强」的人。”
“哼,那家伙从小就是这样。”萧然冷笑起来,“你当真要去疫区?”
“舍不得我?”
萧然愣了老半天:“我的个老天爷,你真的是霏雪吗?居然都开始会说骚话了!”
“在学习中不断成长,人与野兽,皆是如此。”
“嗨。倘若要本王说实话,霏雪,本王确实舍不得你去。我本打算陪你一起,但是我要在这儿盯着镇远王,既然燕不归和业苍云都会辅佐你左右,本王倒也放心。”萧然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好像已经看到了燕不归和业苍云将她「分而食之」的景象。
“不过,仍旧不可大意。东洲三县的瘟疫明显不太对劲,瘟疫传播速度未免太快了,我安排下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即然你有皇上圣旨在身,尽管做该做之事就好,千万不要有顾虑。”
见完萧然,霏雪又去百艳楼见了燕不归。老鸨子却说他人不在,已经离开王都了,但是给她留下了一封书信。
「霏雪:家命难违,这些日子我要前去龙渊乡,不能陪你前往疫区。若要从王都前往东洲,必要经过南昌府,我在那里给你安排了两位江湖上的侠义之士辅佐左右。东洲瘟疫不太对劲,你要万分小心。」
萧然和燕不归多说瘟疫不太对劲.....到底不对劲在哪?
很快到了出发之日。又是大雪漫天,天色阴沉沉的,文武百官伫立于御道两旁,浩浩荡荡的车队显得毫无生气。
裴钰亲自披着龙袍出宫送别。霏雪提着龙吟对裴钰抱拳:“陛下,霏雪在此作别了。”
“霏雪姐姐!别走!”怀远公主急匆匆的跑来,满脸焦急的拽着霏雪:“是不是镇远王那个大坏蛋要把你送去疫区?你不要去好不好!”
“公主殿下,圣命难违。我不会有事的。”霏雪温柔的摸摸她的头。
怀远公主转而带着哭腔又去求裴钰:“皇兄!你别让霏雪姐姐去好不好?你别让她走!”
裴钰无奈的摇摇头。哪有圣上收回成命的道理?若此时收回成命,皇家威严何在?
“你不能走!你不要走!!”怀远公主扑进霏雪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谁能想到半年前那个心里头还想着怎么教训霏雪一顿的跋扈公主,会为了自己的「敌人」而流泪。
眼泪很暖和,浸湿了她的衣氅,穿透了她那颗钢铁之心。
怀远公主的哭声回荡在寂寥的大雪之中,就连百官也不忍动容。
“......我终于明白你为何会哭泣。”
霏雪轻轻为她拭去泪水。
“那是我永远也做不到的事情。我们不会分别太久的,待我解决了瘟疫,就会回来。”
怀远公主泪眼婆娑:“那,那你一定要回来啊!”
“恭送太医!”百官送行,车队浩浩荡荡的驶离了皇都。
车厢里,业苍云和霏雪对面而坐。
业苍云显得有些尴尬:“霏雪,我.....”
“你带地图了吗?”霏雪突然问道。
“啊,啊,带了。”
“拿出来。”
将大万地图平铺在桌板上,霏雪沿着地图一条条的查。最后,她的手指停在一条大河上:“这里。这条渭水河贯穿东洲三省,地势由上而下,从铁山县开始,流经平山县,最后流经安商县。若是上游水源被污染,传播速度如此之快也能说得通。”
“啊!对,对!你说的没错,只要遏制水源就能阻止疫情扩散了!”
“不止。如果想要阻止瘟疫继续扩散,当务之急应当立刻切断下游水源,查封所有井口,阻止疫情进一步扩大。东洲可有什么群居性的鸟?”
“东洲有一种大雁,每年迁徙时最为壮观,被称为东洲一绝。霏雪,说不定这次抗疫结束,我们能一睹大雁南迁也说不定呢——”
“到地方立刻命令手下扑杀所有大雁。”霏雪冷冷说道,“鸟类粪便传播是最为致命的传染手段之一,必须要在大雁南飞之前尽数扑杀,否则一旦病毒被带去南方,疫情又会再次扩大。”
望着霏雪一脸认真的样子,业苍云暗暗叹了口气。
看来她是不准备原谅我了。
华妃望着车队远去,不由得有些担忧:“宁王殿下,这招真的管用吗?”
镇远王阴笑起来:“你大可放心。那东洲三县的瘟疫,可不是普通的瘟疫。”
从汴京到东洲要行上相当一段距离的路途。这一走,就是整整大半个月,一千多人的车队晓行夜宿,总算是来到了进入东洲府的前哨站——白竹沟。
白竹沟是两座大山中间的一片竹林,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竹子个个长得又高又粗,就是不够绿,反而呈现出一种惨淡的灰白,就算不是冬天看着也跟下雪没两样。
竹林深处静悄悄,业苍云也已经在车厢上睡着。只有霏雪还对着地图不断研究着。
车外的金龙甲士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跑到车头,塞给车夫几锭银子。车夫心领神会,跳下车转身就跑。
霏雪猛然停止动作:“遭了。业苍云!”
业苍云猛然惊醒过来,霏雪一把将他摁到地上,刹那间数十把钢枪从四面八方刺进车内!将霏雪死死固定在车厢里。
业苍云大惊失色:“金龙甲士?!为何——”
“他们不是问题。”霏雪面沉似水。
“但是他们在焚烧抗疫物资。”
“这些混蛋!”
霏雪将身子猛然一转,霎时间扭断钢枪,抓起业苍云一跺脚顺着车顶棚腾空而起!外面的金龙甲士早有准备:“放箭!”
霏雪径直将业苍云甩到竹竿上,大氅一甩将数十发箭矢尽数挡掉,刹那间龙吟出鞘!霏雪一刀斩下,当即将金龙甲士一分为二!
业苍云抱着竹竿勃然大怒:“混蛋!居然烧毁我们的防疫物资!”
“放下武器,给你留具全尸!”几百号金龙甲士将霏雪团团包围,亮出手中长枪。
“你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霏雪缓缓提起龙吟刀,双眼放出红光:“不是你们包围了我。是我,把你们包围了。”
“该死的妖孽,给我杀!”
大战一触即发之际,竹林中忽然响起悦耳的笛声。这笛声何等的轻快飞扬,俏皮而空灵,回荡在这白色的竹林之中,真是好听极了。
顺着笛声来源方向看去,只见头顶的竹竿上坐着一位少年。
少年身背双剑,面目俊俏,有几分可爱,后脑扎着一截短短的发髻。他坐在竹竿上,悬着两条腿,陶醉的吹奏出靡靡之音,而演奏出那般美妙音乐的乐器,竟然只是一片小小的树叶。
“什么人?!”金龙甲士高举长枪喝问道。
少年停止了吹奏,微微睁开双眼。一声清朗的笑声,少年从竹竿上一跃而下,完美落地。
这小少年也不看那些金龙甲士,反而笑盈盈的望着霏雪:“漂亮的白发姐姐,你一定就是「白龙王」了吧!”
“白龙王?”霏雪略感疑惑。
小少年哈哈大笑:“漂亮姐姐这是宫里呆太久啦!现在江湖上到处流传着您的事迹——龙吟出鞘,威震四方!武林中人对您评价都很高呢!您在江湖上的赫号可不就是「白龙王」吗?”
“你一定就是燕不归安排的帮手。敢问少侠名号?”
小少侠从背后抽出双剑:“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名唤雷策!江湖赫号「双剑流星」!金龙甲士是吧?小爷我还没跟御林军好好比划比划呢!”
“就凭你?”金龙甲士一声嗤笑,“我们有千人大军!你一个小小的江湖侠士能做什么?”
“谁告诉你我只身前来?”雷策调皮一笑。
“你以为我刚刚吹的是什么?”
话音刚落,就感觉大地震颤!两旁边不知何时冲出无数身形高大的土匪,挥舞着武器朝这边杀来,一时间杀声震天!
“不好!有埋伏!”金龙甲士大惊失色,“干掉他们!”
霏雪一刀过去,连头盔带人头斩为两半!
“金龙甲士是御林军精英,他们不是对手。”
“放心好了白龙王阿姊!这些土匪都是常年跟官兵作战的老兵!他们心里有数!杀呀!!”雷策舞起双剑,剑术诡谲,眨眼间便将六七个金龙甲士斩杀当场!
霏雪自然发挥自身优势,使出反击技「折燕」斩下数颗人头,如砍瓜切菜一般。
业苍云抱着竹竿大喊道:“别光顾着打呀!救物资!救物资啊!”下面两波人都杀红了眼,谁都没听见业苍云的嚷嚷。
金龙甲士固然厉害,但是被从两边夹击的他们根本毫无准备,一时间这支御林军精英被打的溃不成军,丢下数百具尸体四散奔逃。
“胜了!我们打跑了官兵!!”土匪们高举长刀高声欢呼起来。
霏雪踏着被她斩杀的尸山血海,来到众人跟前。业苍云也慢慢从竹竿上滑落下来。
一众土匪见到霏雪和业苍云,当即那头便拜:“见过神医!见过白龙王嫂嫂!”
“嫂嫂?”霏雪又迷惑起来。
“哥哥!哥哥诶!!!”一众土匪之后冲出来一个秃顶的大块头,一把抱起业苍云是痛哭流涕:“哥哥!神医哥哥!洒家终于找到您啦!!”
雷策无奈笑道:“好啦,童大哥,把神医放下来啦,他快被你勒死了!”
大块头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业苍云。大块头特别壮实,跟八佰不相上下,手臂上箍着几圈铁环,拳锋上还沾着血:“哥哥!嫂嫂!那群狗官兵没叫你们受伤吧?!”
业苍云见到大块头也万分惊喜:“童德?真的是你啊童德!”
雷策为霏雪介绍道:“这位燕少主安排的另一位帮手,「铁臂神通」童德。他是白竹沟附近这一带的土匪头子,别看他是土匪,从来不碰老弱妇孺,专门打劫那些豪强的!”
童德见到霏雪,当即纳头便拜:“嫂嫂!请受童德一拜!”
霏雪拄着刀:“我和你非亲非故,怎么是你嫂嫂?”
童德抬起头满脸认真:“百里明月是俺大哥!业苍云救了俺大哥,所以他也是我大哥!你又救了苍云大哥,你就是俺嫂嫂!童德这条命就是你的!”
雷策无奈耸耸肩:“龙王姐姐你甭搭理他,他这人大字不识一个,蠢笨的很,除了「义」字他什么都不懂。”
业苍云着急道:“不说我都快忘了!物资,物资啊!”
一众人赶忙去扑救着火的物资。结果雷策划开箱子一看,不由得呸了一声:“什么狗屁物资!全是干草料!明摆着就是要把你们烧死在这儿!”
童德大怒:“那个王八蛋干的?!洒家要把他脑袋拧下来!!”
业苍云面色难看:“霏雪姑娘,这下可难办了。一定是镇远王调换了抗疫物资!没有这些物资,我们要如何拯救东洲百姓?!”
“不要紧。”霏雪从怀里取出玉佩,“只要这枚玉佩还在,不愁筹集不到抗议物资。无论如何,先去东洲疫区一探究竟。”
童德一拍胸脯:“嫂嫂不必担心!俺的山寨里有好多好多劫来的粮草和银两!嫂嫂若是需要,童德一并给您取来!”
“如此甚好。”霏雪说道:“先从童德那里借一些粮草淡水上路。进了东洲疫区,一切要听我命令。”
“明白,都听「白龙王」吩咐!”
.....
“废物!废物!”镇远王勃然大怒,抓起砚台狠狠砸在回报的兵卒脸上,“一千多金龙甲士,杀不掉一群土匪和一个小娘皮?!要你们这些饭桶有何用!”
“宁王何须动怒。”华妃闻言,却阴森森的笑了起来,“杀不掉她又如何?我们不是已经抓到她的把柄了吗?”
“呵,本王早就想好了。”镇远王冷笑起来。
“后宫妃子,当朝太医和一群土匪厮混,这不是正是最好的把柄么?要怎么在裴钰耳边吹响这风声,本王早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