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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新年番外:大漠孤狼(1/1)

西域大漠总是那般荒凉。在炎炎夏日,那黄金般的沙砾便如滚烫的熔岩一般,赤脚走上去都会被烫掉一层皮。

而在万里飘雪的冬季,蛮荒之地上那无故卷起的暴风雪又不知夺去了多少生灵的性命。

唯有一个人,他总是穿着那件单薄的甲胄,身背一对波斯双刀,阿拉伯头巾遮掩住他的面孔,头巾下的双眼宛如鹰隼般总是凌厉的注视着世界上发生的千万事。

他的披风在风暴中猎猎作响,随风飘荡。

八佰不曾问过自己所做一切的意义。他从不曾质疑天网的任何决定,哪怕自己早就被天网抛弃,更不曾质疑自己的存在。这却产生了一个极大的矛盾——没有任务的他,或者说,没有任务的终结者,没有存在的意义,他却也不曾质疑自己多年来行走于大漠的意义。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与她不一样。八佰并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去寻找「人生的意义」,因为答案显而易见——被抛弃的终结者早就失去了任何存在的意义。他同样也无法理解王孝为何执着于成为人类——不,应该说,是执着于「意义」本身的伪命题。

那自己又为何存在,为何而「活着」?

自己想要回到曾经的未来战场吗?他大抵是不这么想的。

想要搞清楚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任务或原因吗?也许吧。只是搞清楚了,就能对现状有所改变吗?

“成为人类吗?”八佰喃喃自语着。从天网的角度出发,终结者越接近人类,伪装便越是成功,这无疑是一种「进化」。但这是否又意味着他们势必成为人类呢?

孤独的行者在大漠中停下了脚步。

一匹马从风雪中缓缓向他走来,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味。

马匹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它的背上驮着一个金发女孩,脚腕上的玉环与那被鲜血浸染的金色头带无不说明她至少是一位公主。

金发女孩倚靠在马背上,早已昏死过去,双手紧紧抓着缰绳,指甲近乎扣进了掌心的肉里,插在她背上的箭矢随时都能要了她的命。

八佰看了一眼,继续前行。

马匹却调转方向,跟在八佰身后。

一人一马沉默着行走了许久。直到那马匹发出一声悲鸣,八佰才转过身来:“你不要跟着我。”

汗血宝马又是一声嘶叫。

没有契约,没有雇佣关系,救下她没有任何意义。

八佰继续前行,汗血宝马依旧坚持不懈的跟在他身后。

扑通一声,金发女孩从宝马身上跌落在地。汗血宝马焦急着围着她打转,撩起蹄子轻触她的面颊,而八佰仍旧头也不回的前进着。

马匹再次追了上来。他碰了碰八佰的胳膊,嘴里咬着那少女的黄金头带。

“......”八佰接过头带,向着少女走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发少女在温暖中缓缓苏醒过来。映入她眼帘的是噼啪作响的营火,跃动的火光给她寒冷的身躯带来阵阵暖意。

金发少女坐起身来,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白色披风。她迷茫的看向四周,八佰就坐在她的对面,背靠巨石,隔着营火与她相望。

“......我在哪儿?”金发少女用波斯语虚弱的问道。

八佰抱着胳膊,同样用波斯语答道:“荒漠。”

“是你救了我吗?”金发女孩问道。

“是。”

金发女孩坐起身子,伸出手来感受着营火的温暖:“谢谢。”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的头带呢?”

她看见了八佰放在身边的黄金头带,伸手要去拿,被八佰一把夺走。

“还给我!”金发女孩焦急万分,却显得十分虚弱,“那是我母妃留给我的遗物!”

“不再是了。”八佰平静的说道,“我的佣金并不便宜。”

金发女孩显得十分愤怒,她剧烈的咳嗽起来,义愤填膺的说道:“我从未要求你的帮助,你.....你凭什么碰我的东西?”

“这要问你的马。”八佰说着便将头带收好。

汗血宝马从巨石后踱出来,朝着金发女孩咴咴的叫了两声。

金发女孩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几分无奈,几分苦涩。

“你糊涂。怎能将母妃的头带当做佣金呢?”

金发女孩旋即又向八佰郑重道歉道:“是我误会您了,佣兵先生。我叫伊哈娜,西夜国的公主。”

“八佰。”八佰淡淡的回应道。

“我母妃的头戴对我真的很重要。”说着,伊哈娜轻轻将脚腕上的玉环摘下,双手递给八佰:“这双脚环的金钱价值要远高于头带,用来换回头带,足够了吗?”

八佰扫描了那对脚环。那是由楼兰漠玉打造的玉环,即便放在现代社会都有巨大的收藏价值,而在这个时代更是无可估量。

八佰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接过脚环,将头带递还回去。

“谢谢。”伊哈娜重新系好头戴,一枚红宝石镶嵌在头带的中心,即便是黑夜中仍熠熠生辉。

伊哈娜摸了摸身上的绷带:“我的伤.....”

“我挖出了箭头,对伤口做了消毒和包扎。你不会有事。”八佰说道。

“谢谢你,佣兵先生。”

大漠上寒风瑟瑟,如墨的黑夜中唯有一律小小的营火映照着凉薄的心绪。

两人相互沉默着。

“你不睡吗?佣兵先生。”伊哈娜裹紧了八佰的披风。

“如果我睡着了,谁来保护你?”八佰反问她。

伊哈娜苦涩的干笑两声。

“可以陪我说说话吗?佣兵先生。”

八佰并不说话。

伊哈娜自言自语般的讲述起来:“相比于地大物博的大万王朝,西夜国只是弹丸之地。我的母妃是大万出使西域的和亲公主。她对我很好,是整个王室中唯一对我好的人.....如果不是皇兄发动政变,我或许还活在母妃为了保护我而编织的美梦里吧。”

八佰并不说话。来到这个世界五十年,王朝更迭的事情他看的太多了。

“待天亮,我们就出发。”八佰说道。

“我可以把你护送到你认为可以安全投奔的地方,然后我们的契约就结束了。”

“嗯。”伊哈娜点点头。

“我母妃的娘家是西域都护使。或许我可以投奔到那里去。”

天刚蒙蒙亮,八佰便牵着马,带着伊哈娜踏上了去往都护府的路程。这五十年来八佰几乎走遍了西域,因此比起伊哈娜,他对路线要更加熟悉。

他们依旧沉默。

“母妃.....”伊哈娜靠在马背上,低低的啜泣起来。

荒漠一望无际。他们走了很久很久,终于来到一座边陲小镇上。这座小镇被更换过许多名字,是西域人与汉人的文化交流中心,许多外贸交易都在这座小镇进行着。

“我渴了。”伊哈娜说道。

八佰带着他来到小镇上的客栈。他将马匹拴好,领着伊哈娜走进客栈之中。

客栈里只有寥寥几个汉人和西域人在喝酒闲聊。八佰将伊哈娜安排到一个安全的方向落座,抬手将伙计招呼过来。

“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伙计笑问道。

八佰看向伊哈娜。

“来吃饭。请问你们有葡萄汁吗?”伊哈娜用汉语问道。

“巧了,我们店里正好新到了一批果饮,这就给您拿。吃点什么?”伙计打么着手巾把。

“唔.....随便上点馕饼吧,凑合吃点。”

“好嘞!”伙计准备去了。

伊哈娜托着下巴,好奇的问八佰:“你不用吃点东西吗,佣兵先生?”

“不需要。”八佰冷淡的回答道,“吃饱了,尽快赶路。”

“别这么死板嘛,佣兵先生。”伊哈娜嫣然笑道,“总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会交不上朋友的。”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需要朋友的那种人?”八佰冷冷的看着她。

“人都需要朋友的嘛。”伊哈娜笑盈盈的说道,全然没有被八佰冰冷的态度吓住。

“没有朋友,就没有可以倾诉烦闷的人,所有的事情只能憋闷在心底,所有的艰难困苦只能独自背负,真的有人会喜欢这样的生活吗?佣兵先生,你是这样无趣的人吗?”

“你管不着。”八佰坐直了身子。

“你我只是雇佣关系,我负责保护你,不是和你交朋友。如果在你眼中,所谓的朋友只是负面情绪的垃圾桶,是可以道德绑架牟取私立的对象,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朋友的原因。”

伊哈娜闻言,显得相当低落。

“.....你总是把事情想的很负面。”

自己看过了太多的尔虞我诈,太多的悲欢离合,太多的背叛太多的失去,也许所有事情都有所谓的两面性,但很多时候,「负面」的一边所必须承受的代价往往都是负担不起的。

八佰没有解释这些,也并不打算对眼前情绪低落的女孩挽回些什么。

葡萄酒和馕很快就端了上来。伙计满面堆笑的拿起酒壶,为伊哈娜斟上一杯葡萄汁:“您的菜齐了,请慢用!”

“谢谢你。”伊哈娜礼貌的笑了笑,端起葡萄汁刚要喝,突然间八佰毫无预兆的一巴掌扇过来,瞬间将伊哈娜手里的酒杯打飞出去,摔在墙上砸了个粉碎!

不等伊哈娜惊诧,八佰起身猛的扼住那伙计的脖子,将他提到半空中:“说,谁让你往葡萄汁里下毒的?”

伙计大喊冤枉:“冤枉啊!不,不是我下的毒!是他们下的毒!要我把葡萄汁端过来!”

再看店里那几个西域人,猛的起身砸碎酒杯,腰间的弯刀立刻就抽了出来!

伊哈娜惊恐万分:“佣兵先生?!”

八佰冷哼一声,随手将伙计扔出窗外:“躲好。”顺势从背后抽出两把波斯弯刀。

就听客栈外马蹄飞扬,无数西域士兵将客栈团团包围。几个汉人客商见势不对,赶紧逃上了楼。

只听门外有个声音用波斯语喊话道:“交出公主伊哈娜!饶你不死!”

八佰冷冷的扫视眼前的几个西域士兵:“做梦。”

几个士兵一拥而上!八佰挥刀架住几把弯刀,另一手挥起超合金弯刀朝几人横扫过来!一刹那间鲜血翻飞!几个士兵被八佰生生腰斩开来!

伊哈娜看的有些愣神:“佣兵先生....”

“去楼上躲起来。”

说着,八佰提着两把弯刀走出客栈。门外当真是大军压境,至少来了得有一千多人,小镇里那些客商全吓跑了。

为首的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缠着头巾顶盔掼甲,手握镔铁戎刀,一指八佰:“吾乃西夜国先锋将军图拉!奉国王之命带回公主!伊哈娜公主现在何处?我命你立刻把她交出来!否则必叫你碎尸万段!”

八佰这种人见太多了,根本不放在心上。他不敢离客栈门太远,反而是从马槽边抽出一截栓马的绳子,自顾自的扎起了绳套。

图拉气坏了,指着八佰破口大骂:“区区佣兵!胆敢对本将视而不见!你找死!”

刚说完「你找死」,八佰突然抓起一块石头朝图拉扔过去!石块正中马头眉心,那高头大马一声嘶鸣,高高撩起了前蹄!图拉赶紧抓住缰绳稳住身体不掉下去。

下一刻,一只绳套便套在了图拉身上,当即将他从马上拽下,一路把图拉拖到自己跟前。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八佰把图拉从地上薅起来,掐住他的脖子,照着他的面门就是三拳,瞬间就把图拉给打成了血葫芦。

“让你的手下撤退。”八佰冷冷的威胁道,“否则,我会捏断你的脖子。”

“退开,都退开!”图拉当场就怂了,惨叫着命令自己的士兵退开。

“伊哈娜!”八佰大声呼唤道。

伊哈娜从客栈里怯生生的走出来。

“去牵马。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伊哈娜翻身上马,顺带着把一袋东西挂在了马鞍上。

八佰拖着图拉走到高头大马跟前,上去就给了大马一个嘴巴,原本狂躁的马匹立刻就安静下来。八佰骑上马匹,拖着图拉跟着伊哈娜杀出重围。

“啊啊啊!救我!救我吔!!!”图拉的惨叫没一会儿就没有了。八佰一松绳索,一团烂肉便飞了出去。

步兵自然追不上疾驰的马匹,二人很快便冲出小镇,将追兵远远的甩在身后。

“佣兵先生,你好厉害呀!”伊哈娜的眼中满是崇拜,如同见到了偶像的少女。

“轻而易举就打败了图拉将军还有追兵!您真的是普通的佣兵吗?”

两人逐渐的放缓速度。只见伊哈娜从挂在马鞍上的袋子里拿出一壶葡萄汁来,刚要喝上一口,就被八佰一把握住壶嘴:“你不要命了?”

伊哈娜吐吐舌头:“这一壶没有被下毒啦!”

“给我。”八佰一把抢过酒壶,掀开盖子看了一眼。确实没毒。

他把酒壶还给伊哈娜。伊哈娜灌了一大口葡萄汁,又从袋子里拿出一张馕来。

八佰一把抢过去,替她先咬了一口。也没毒。

他把馕还给伊哈娜:“这些东西都是你从客栈顺出来的?”

伊哈娜俏皮的眨巴眨巴眼睛:“我可是付了钱的!说顺走多难听呀。”

“哦。”八佰应了一声。

“我不建议你骑马的时候吃喝。”

正一口葡萄汁一口馕的伊哈娜好奇问道:“为什么啊?”

“因为马匹疾驰的时候会把你的胃给颠出来。”八佰说道。

两人一阵沉默。

“.....这个笑话,不好笑吗?”八佰试探性的问道。

此话一出,伊哈娜噗嗤一声,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花枝乱颤,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伊哈娜抹去眼角的泪珠,“原来,原来是你是在讲笑话吗?哈哈哈哈哈!”

八佰看着她,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原来好笑到这种程度吗?”

“不是不是。”伊哈娜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佣兵先生满脸严肃,努力的讲出一个烂笑话的模样好好笑啊!”

“你的笑点真是奇怪。”八佰说道。

“明明是佣兵先生你更奇怪吧!”伊哈娜说着又大笑起来,笑的何等活泼,爽朗。

“佣兵先生。现在,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了吗?”

“.....不会。”八佰说道。

两人来到了一片绿洲前。两匹马都渴的不行,便停下来歇息片刻,让两匹马前去饮水。

“芜呼!”伊哈娜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清凉的湖水中,身上的胡姬服本身面料就少,这一入水更是如同泳衣一般,紧紧贴合在她身上,衬托出她苗条的身姿。

“没有时间洗澡了。”八佰抱着胳膊站在湖边。

“湖水更清凉!”她如出水芙蓉般跃出水面,金黄的秀发甩起阵阵水珠。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笑着对八佰发出邀请:“佣兵先生,不下来感受一下吗?”

“不必。”八佰冷声道。

“真没劲儿。”伊哈娜吐吐舌头,又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八佰只是静静等待着。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

“伊哈娜?”八佰站起身来,回应他的只有湖面上一连串的气泡。

“伊哈娜!”八佰不敢再等,立刻淌水下去,开启热成像四处寻找伊哈娜的身影。

就在湖水将要摸过他的腰时,水中突然窜出一道人影来,金黄的秀发拍打在八佰的面庞,如同炸弹一般在湖面上掀起阵阵波涛。

“抓到你啦,佣·兵·先·生~”伊哈娜调皮的搂住八佰的脖子,双腿盘在他的腰上,湖水的波光映照在她满是水珠的俏皮面庞。

“你刚刚,是不是在担心我?”

“这一点都不好玩。”八佰严肃的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愠怒,“你若是着急求死,大可不必继续这段契约。现在从我身上下去。”

“好啦,我错了嘛。”伊哈娜认错认得倒是也快。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由苦笑起来:“虽然很想从你身上下来,但是.....我的腿好像抽筋了。我发誓我这次真的没骗你,你可千万别松手。”

八佰将她抱回岸边。伊哈娜坐在岸边揉搓着自己的小腿:“哎呦,真疼啊.....下次再也不那么快出水了。”

八佰取来柴火,点起一个火堆。伊哈娜正坐在篝火边烤火,突然脸色傻白,捂着小肚子喃喃起来:“坏了.....偏偏是这个时候。”

“你又怎么了?”八佰边问边扫描她的身体。

“我.....”伊哈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

“我好像来癸水了。”

八佰看了看他,随即从汗血宝马的马鞍下取出酒壶,将剩下的葡萄汁全部倒进湖中。

“诶!我的葡萄汁!”伊哈娜委屈巴巴的看着八佰。

八佰没理她,重新灌了一整壶水,架在火堆上烧。

“既然来了月事,就别去喝乱七八糟的东西。多喝热水,比什么都好。”说着,他便拿起马鞍上的水袋,灌了些开水进去。

喝下温水,伊哈娜总算是舒服了许多。

“佣兵先生,你真体贴——阿嚏!”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这好像不在我们的契约之中哦?”她坏笑起来。

“有人说过你废话很多吗?”八佰面无表情的回怼道。

“嘻嘻。”

八佰捡起几块鹅卵石,放在火上烤热了,再用自己的披风包好,放在伊哈娜的肚子上。

“谢谢。”伊哈娜抱着鹅卵石。

毫无征兆,几滴泪珠落在了八佰的披风上。

“诶?啊.....”伊哈娜摸了摸自己的双眼。两行热泪从眼眶滑落,无法自抑。她慌乱的擦了擦眼角,可眼泪却是越擦,流的便越多。

“没有,我没哭,我只是....”她像是怕被人看到自己流泪的模样,向着不存在的问题辩解着,愈发慌乱的擦拭眼泪,“我没有,我没有哭,我没哭,我只是.....稍微....”

她的双眼通红,声音已经逐渐哽咽起来。

“想哭就哭吧。”八佰不看她,仍旧摆弄着火堆。

仿佛是得到了许可一般,伊哈娜还在嘴硬着:“我才没哭,我只是.....稍微有些难过而已。”她紧紧抱着温热的鹅卵石,任由泪水决堤。

她肆意的放声恸哭。哭的撕心裂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仿佛随时都会窒息过去。她的哭喊回荡在寂寥的荒原,回荡在仅有一丝余温的绿洲。

八佰并不确定她这一路逃亡有没有哭过,他也并不关心。人类精神上的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毫无预兆,不需要任何的酝酿,也许只是重温了旧梦,一刹间仍会泪水成行。

人类真是一种复杂而感性的生命。

他用树枝捣了捣火堆,让火焰更旺一些。

她抱着鹅卵石哭的昏天黑地:“母妃,母妃.....”究竟是何时她终于意识到,以往那些编织好的美梦,再也一去不复返了呢?

火焰烤干了她的泪水,熏花了她的双眸。她坐在火堆前低低啜泣着,试着快点平复好心情,免得被佣兵先生催促。

八佰倒是不在意。他早就做好了待她哭晕过去时就过去掐人中紧急抢救的准备。哭泣这个事情,他永远也无法理解,也永远做不到,但他认为,这应该和上厕所是一个道理,都是不能催促的事。

“我抱着你走吧。”八佰站起身,踢散火堆。

“你来了月事,不适合骑马。”

伊哈娜无声的点了点头。八佰将马绳栓在自己手上,拦腰将伊哈娜抱起。

他感觉侧脸被什么东西轻啄了一下。他低头望向怀中,伊哈娜只是调皮的笑着。

“抓到你了,佣兵先生~”

她的泪痕还是那般明显,调皮的笑意里多了几分苦涩。

八佰就这样抱着她,一路走到西域都护府。

都护府上大多是汉人。听说娘家人回来了,都护使赶忙带着众人出来迎接:“我的好孙女儿,委屈你喽!!”

几个小姨将伊哈娜搂在怀中是抱头痛哭。听闻了西夜国政变一事,都护使抹着眼泪说道:“你放心,孙女儿,从今往后,都护府就是你的家!在这里,没人再敢伤害你!”

“谢谢你,爷爷。”伊哈娜谦卑有礼的应答道。

他们没有理会八佰,簇拥着伊哈娜走近了都护府。只有伊哈娜回头望向八佰,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

在那之后大概过去了五个月。八佰在边陲小镇的客栈里自斟自饮。他还是不理解为什么她会那么喜欢喝葡萄汁。

“掌柜的,算算一共多少钱。”说着,他取出了那对玉脚环。

“听说了吗?”几个汉人客商的闲聊传入他的耳朵。

“西夜国三个月前发生了政变,二皇子逼宫夺权,据说把不是自己这一脉的皇室血统都杀尽了。”

“嗨,蛮夷就是蛮夷。那我们的销路不会有影响吧?”

“当然不会,大万才不会在乎这些西域小国谁来掌权,只要对大万年年进贡,岁岁称臣,大万就不会干涉他们的内政,所以咱们就不用担心销路的问题了,唯一的问题是因为西夜国的战争,那地方治安挺乱,到处是马贼,得雇几个佣兵才行。”

“是啊。说到佣兵,有个事儿我也听说了,西夜国的公主在政变之后逃出来了,娘家据说还是西域都护府的人。”

“不过嘛,听说她被送入都护府之后没多久,就被都护府带去和西夜国交换宝物,回到西夜国后没多长时间就饮鸩自尽了。不说那个,都护府换来的那颗夜明珠是真大真圆!一看就是上等货色宝贝!这要是进贡给皇上,都护使这职位还不得往上窜呐!”

咔嚓。

“客官?客官!”

掌柜慌张的声音将八佰的思绪拉回。

他望向自己的手,那对脚环不知何时已被他捏的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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