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戏子（1/1）
戏里戏外，谁是戏中人？谁是听戏人？
好似不觉间，听戏的人也着迷的入了戏，却再也出不来了。
“你明明答应过的！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会救她，你会让她回到我身边的！”
“我从没向你保证过任何事情。永别了，博士。”
一声刺耳的枪响在王孝脑海中炸开。她猛的坐起身来，只觉脑海里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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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那个歇斯底里的哭喊是来自何人。但后面的那个声音.....分明是自己。
是过去的记忆残存数据吗？只有声音，没有画面。自己当时在和谁对话？自己又向对方「保证」了什么？
“王孝姐！”李梦瑶撩开帘子，“我们到了！”
“.....到哪了？”
李梦瑶一愣：“稀罕啊王孝姐，你也有睡糊涂的时候？你忘了之前我们之前不是收到请帖来着吗？”
“.....谁的请帖？”
“你真睡糊涂啦？！王孝姐要不我把匕首借你，你自己个儿把眼珠子挖出来检查一下哪儿出问题了吧！”
“我没事。”王孝跳下马车。
“我只是.....和人类一样，没办法同时思考两件事情。”
在淄川县解决了偷盗事件后，本来说是让伊吹直接在苏海山家当丫鬟，也算补偿苏海山，但是苏海山的媳妇儿死活不同意，一哭二闹三上吊，两人一看这不行啊，这要是伊吹真进了苏海山家的门，铁要被这母老虎给撕碎，于是便找了个当地口碑不错的人牙子，托她给伊吹寻一个好人家。
人牙子就说这姑娘有大用处啊，你们啊，也别在淄川县呆着了，往北走有个屁大点的地方，叫长乐邑，长乐邑有个藩王叫长乐王，小道消息称他最近暗地里招收暗卫，伊吹曾经是甲贺忍者，去当暗卫肯定有前途。
于是三人便雇了马车，直奔长乐邑。
先皇驾崩之时，膝下至少有十个左右的孩子，除了镇远王和左州王并非先皇血亲，其它人基本都是先皇的亲儿子。王孝不关心朝堂之事，萧然也没跟她细讲过，裴钰当上皇帝以后，跟他一心的兄弟基本都成了王爷，其它兄弟要么就是封为藩王，远离权力中心，要么就是直接「被自杀」了。
像长乐王，宫里宴会没有他的位置，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也不会知道，搞不好裴钰可能都忘了自己在遥远的长乐邑还有这个便宜兄弟了。
“白龙尊主，我还是想跟在你身边。”伊吹有些舍不得的说道。
“白龙尊主？”李梦瑶乐了，“王孝姐，要不你就留下她？就冲这声「白龙尊主」的好听名号也值得啊。”
“我不是那么虚荣的人。”
三人一同走进长乐邑。怪不得长乐邑叫做长乐邑，别看地方不大，大街小巷都是茶馆，赌坊和青楼，简直就是专门给人花钱的地方！正经做生意的那是少之又少。
“长乐王突然开始招收暗卫，你们不觉得这事儿挺耐人寻味的吗？”李梦瑶说道。
“无非就是王族那点野心罢了。”王孝冷冷道。
“如果没有战争该多好。”伊吹叹息道，“好怀念和绚辻词大人还有兄弟姐妹们在一起的日子，如果没有战争，他们也就不会死；可若是没有战争，忍者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来到长乐王府，花天酒地酒席不断！李梦瑶好奇打听：“劳驾，王府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嗨，老样子了！长乐王有钱！天天在府里大摆宴席！谁都能进来吃一口！不限制！老百姓啊都夸长乐王是谷神在世！咱们县里就没有饿人啦！”
“哦！”李梦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你们这位王爷是不是浪风抽的呀？”
“诶！你这叫什么话？！”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啊。王爷就这么摆宴席，当真没别的目的？谁都能进去吃一嘴？”
“鞥，一天只摆一桌，谁都能进去吃一嘴。我跟你讲啊你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啊好好好。”
李梦瑶回来：“王孝姐，咱们不去吃两口？”
王孝抱着胳膊，像是要考考她：“长乐王天天大摆宴席，只是因为浪风抽的？”
“当然不可能是啦！”李梦瑶笑道。
“依我看，他就是想在这些吃客里找到对他有用的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收入麾下，好为他的霸业助力呗。”
王孝又看向伊吹：“你会成为对他有用的人吗？”
伊吹显得不是很情愿：“我还是想跟在白龙尊主身边.....”
“哎呦喂！这不是霏雪小姐嘛！”
王孝眉头一皱。自己早就弃用了这个承载了太多性骚扰的名字，怎么还会有人如此称呼自己。
只见门后的公子快步迎出来，对王孝深施一礼：“霏雪小姐，您不记得我了？是我啊！我是孔玉生！「圣手书生」孔玉生啊！”
王孝想起来了。自己当初还在花满楼做艺伎的时候，曾经和这个孔玉生下过一整天的棋，在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孔玉生。
“唤我王孝。”王孝说道，“孔公子也来了。”
“是。”孔玉生讪笑起来，“我听说长乐邑最是赏玩享乐之地，想着应该是有不少棋术高手的，就一路从香江那边过来了。一年不见，王孝姑娘看起来霸气威武了许多呀。”
“那是！”李梦瑶恨不得把鼻子翘到天上去，“我们王孝现在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白龙王」！「白龙尊主」！哪怕银月山庄的少公子都得敬她七分呢！”
孔玉生闻言大惊：“王孝姑娘就是那位「白龙王」？！在龙渊乡连杀四位黑煞阁高手的大人物原来就是您啊！可您这么好的身手，为何会——”孔玉生自知失言，赶忙闭了嘴。
“为何会去青楼当艺伎？”
王孝倒是不客气的把他的话接了下去，“人总有迷糊的时候。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明白，再者，我也不过只呆了一个多月就离开了么。”
孔玉生赶忙切了话题，连忙邀请三人：“相逢即是缘！三位，里边请！赶上长乐王大摆宴席，咱们就不用客气啦！”
三人被邀请上座。李梦瑶拿起筷子，撩开后槽牙就开炫，那腮帮子鼓得跟仓鼠似的，一点淑女模样都没有。
“我开动了。”伊吹夹住筷子拜了拜，这才小心翼翼的吃饭。
王孝完全没有动筷子的打算，只是扫视着四面八方的人群。来这里蹭饭的，平民百姓居多，也有不少身份不简单的人物。
她又抬头看向眼前三层楼高的宅邸。长乐王就坐在最上端，饶有兴致的向下观望着。
宴席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王孝姑娘不吃点吗？”孔玉生问道。
“我不饿。”王孝答道。
“这溜丸子真好吃！”李梦瑶吃的不亦乐乎，“伊吹，这老醋花生你也尝尝！”
“我想吃天妇罗.....”
再一抬眼，三楼的长乐王不见了。
“诸位贵客！”转眼间，长乐王已经来到了宴席前跟前，他朝在场食客抱拳拱手：“今日菜色不全，没能做一道满汉全席，恕报不周！多谢诸位食客能给我这清冷的添上几分人气！作为回报，本王特意请了有名的「醉云班」，来给大家唱一出大戏！有请！”
在座食客纷纷叫好，不仅能蹭饭，还能看戏！这长乐王可真是太大方了！
不一会儿，醉云班的戏子们粉墨登场。只一登台，戏班子就将家伙事全亮了出来，上演了一出《六国大封相》！这个热闹呀！武生们孔武有力，旦角们细腻婉转，老生老旦高亢嘹亮，一开口是叫好不断！
第一出是《定军山》，老将军一出场便引来阵阵叫好，紧接着是《白蛇传》《三堂会审苏三》《梁山伯与祝英台》，台下的叫好声此起彼伏，热闹至极！
“好！！”李梦瑶鼓掌拍的掌心都红了，就连听不太懂的伊吹也跟着笨拙的鼓起掌来。
终于唱到最后一出，戏班的财东走上台来，笑盈盈的对众人行礼：“诸位，接下来是我们醉云班的最后一曲，《汉宫秋》！请来是我们戏班的名角儿，还望诸位多多打赏！”
随着屏风被撤开，锣鼓家伙响起，一抹靓丽的背影出现在戏台之上。
王孝站起了身子。她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那熟悉的背影，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竟多出了一分五味杂陈。
“眼看这三千六百颗玉珠滚满地，方信是十年花谢在秋池。都只道入深宫光耀无比，谁知晓仙乡内也有悲笛。”
那角儿缓缓转身，也望向了王孝，目光中带着几分悲悯。
“翠雀.....”王孝从没想过二人的重逢会是在此时此刻。
「我看你眉扫黛，鬓堆鸦，腰弄柳，脸舒霞，那昭阳到处难安插，谁问你一犁两坝做生涯。也是你君恩留枕簟，天教雨露润桑麻。既不沙，俺江山千万里，直寻到茅舍两三家。」
“妾身王昭君。自从选入宫中，被毛延寿将美人图点破，送入冷宫。甫能得蒙恩幸，又被他献与番王形像。今拥兵来索，待不去，又怕江山有失。没奈何将妾身出塞和番。这一去，胡地风霜，怎生消受也!自古道"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翠雀，你怨我没能将你带走吗？
随着一曲唱罢，王孝已然摘下了斗笠，默默地望着她。翠雀早已泪满衣裳，只拿袖口轻掩。
伊吹好奇的问李梦瑶：“尊主这是怎么了？莫非那是她心上人不成？”
“怎么会是心上人？大家都是女人啊！”李梦瑶咬了咬嘴唇，“只是一个，对王孝姐来说很重要的一个朋友罢了。”
伊吹依旧懵懂的说道：“可是在东瀛，「众道」之事很正常啊？甲贺的姐妹们经常互相磨镜，就连绚辻词大人也——”
“停停停！”李梦瑶赶紧打住，“那是你们东瀛！正常人是不会有那种想法的！”
伊吹托着下巴：“可是.....你当真就对白龙尊主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不知道。”李梦瑶低下头去，表情复杂。
“我不知道.....或许我配不上她吧。我的身上没有任何闪光点，这世上只怕也没人配得上她。我与她之间，只怕此生只能做亲密无间的姐妹，但是.....”她深吸一口气，有些酸酸的看着面对面的二人。
“她不理解，弄得我也有几分不理解了。似她那般强大的人，此生难道只能有遗憾与孤独相伴吗？我希望她幸福，但是.....那个让她感受到温暖的人，不会是我吗？”
伊吹望着她：“你看不见自己的真心。”
“是啊。”李梦瑶苦笑两声，“看不清。就算我真有那种想法，这世人会同意吗？他们只会觉得像「飞花大盗」这样的无名小卒配不上白龙王这般强大的人......呵，虽然我也这么觉得就是了。”
“你这是何苦呢？世人的目光难道就这么重要？”
“于我，于她，也许都不重要。但是对很多崇敬王孝，或者说崇敬「白龙王」这个名号的人来说，这很重要。”
翠雀缓缓下台，望着王孝。
两人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谁也没开口。
翠雀嫣然一笑：“你好像变高了。”
“我一直都是这么高。”王孝答道。
“你过得好吗？”
翠雀绕着自己的头发：“嗯，过得很好。那一百两银子，我还剩一些，托你的福，我终于当上戏子了，还是名角儿呢。”
“看得出来。”王孝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长乐王身上，“大家都很喜欢你。”
翠雀噗嗤一乐：“哪有。说起来，当时你这位李梦瑶小姐还打算一分钱不花，直接将我从花满楼劫走呢。她那时把所有银票都塞给我，说什么「要行侠义之事」，真是个有趣的人。”
王孝回头看向李梦瑶，李梦瑶只是别过脸去，跟伊吹没话找话：“你看这个桌子，嚯！可太桌子了！”
“梦瑶小姐我没明白。”
王孝问她：“你认为你自由了吗？”
“大概吧。”翠雀笑道，“在戏班里这些日子我考虑了很多。或许，人生来就是为了安稳，心中的自由只是尚未找寻到僻静之地，我们追寻的自由，追寻的更多的是快乐与无拘无束，毫无忧虑的时光，也许只有真正快乐的时候，我们的人生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囚笼了吧。”
王孝若有所思。
“聊完了？”长乐王走上前来，从背后搂住了翠雀：“那本王可以带你回屋洗洗你这小花脸了吗？”
刹那间龙吟出鞘，寒芒凌冽的长刀已经架在了长乐王的脖子上。王孝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杀气！她冷漠的看着长乐王，一字一顿的说道：“放开她。”
“霏雪！你在做什么？快把刀放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食客们一下子全都站起身来，手已经扶在了佩刀上！
“你们干什么？！”李梦瑶和伊吹也纷纷起身，一个抽出飞樱刀，一个抽出苦无，两人紧张的看向周围的食客。
“翠雀。”王孝冷冷说道，“他在骚扰你。”
“他....不是！霏雪，你听我说！你先把刀放下！”
为何自己会如此不冷静？王孝想不明白。究竟是自己已经对「王爷」这种人产生了PTSD，还是她单纯就是.....有控制欲？
长乐王却并不畏惧，反而笑道：“白龙王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吃醋我抢了你的心上人不成？”
“再胡说八道，我就砍下你的脑袋。”
“霏雪，算我求你了，放下刀！”
王孝目光一凛，挥刀砍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