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她不值得（1/1）
刀吟凌冽，寒风瑟瑟，那仿佛能够将空间撕裂的一刀，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轨迹，但那一刀留下的残影却依旧气势磅礴。
叮的一声，锋利的箭头在半空中飞速旋转，落在翠雀跟前。王孝冷冷看向身侧：“贵府的安保措施，做的不是很好。”
说话间，只见两边的院墙刷刷刷跳出来七八个身手矫健的黑衣杀手。
长乐王似笑非笑：“否则呢？你以为本王为什么这个节骨眼收暗卫？”
“这.....这是怎么回事？！”翠雀有些惊恐。这回轮到她懵逼了。
“翠雀，进屋去。”王孝转而面向那些杀手，手中长刀闪烁着赫赫寒芒。
“怎么又是杀手？没完没了的是吧！”李梦瑶冲着那些杀手怒吼道。
那些杀手倒也不着急动手，反而开始喊话：“奉卫将军之命！前来向虐杀华妃之凶手王孝讨一个公道！其他人，不想死的就不要上前！”
“你们是脸真大啊！”李梦瑶怒道，“明明是华妃陷害王孝姐在先！还勾结镇远王虐杀了她身边的侍女！你们还有胆来寻仇？打听过我们在江湖上的名号吗！信不信让你们有来无回！”
“真是不是天高地厚。”伊吹也冷冷说道，“白龙尊主岂是汝等蝼蚁可以叫板的？不得不说，终结者比起人类更容易树敌啊。”
王孝持刀进步：“最近杀手的废话是越来越多了。”
“多说无益！请龙华郡主受死！”
七八个杀手一拥而上！李梦瑶当即喊道：“这等小蟊贼不值得王孝姐动手，你我二人先解决他们！”
话音刚落，三发苦无已经钉在了杀手咽喉。伊吹拔出胁差横在身前：“一共有八个人要不要比比看谁杀得最多？”
“杀人比赛？”飞樱刀上倒映出李梦瑶狰狞的笑容，“对我胃口！”
李梦瑶不是个安分的女孩。王孝已经有所察觉。老太太说过，王孝是一头总要回归山林的雌狮，倘若用相同的比喻放在李梦瑶身上，那她就是一头凶狠渴血的饿狼。
光看外表，也许大多数人都会认为她也不过就是个有着江湖梦的元气少女，性格上大大咧咧，偶尔有时候又会特别细腻，一腔热血，从而忽略掉她嗜杀嗜血的本性。
在黑云寨的时候，王孝当着她的面将土匪撕碎，斩杀，大卸八块，肠子脑浆遍地翻滚，她非但眼都不眨一下，反而乐在其中，即便她当时给出的解释是「看过仵作验尸」，但王孝知道她在说谎。
她将自己隐藏的很好，或者说克制的很好，嗜血嗜杀的欲望对她来说也许就像手X，知道手X很过瘾，但不可能随时随地的手X，没有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事情，不过就是人性使然，灵魂深处的烙印罢了。
“哈哈哈！我已经杀了三个啦！伊吹！你果然不如我啊！！”李梦瑶狂笑着，一背身使出「斩莲华」将杀手斩杀！
伊吹冷哼一声，凌空跃起甩出两把苦无再干掉两个杀手，顺势骑在第三个杀手的肩膀上，双腿夹住杀手的脑袋咔吧一下就把脖子给拧断。
两人一同走向最后一个杀手。李梦瑶扛着飞樱刀满脸狞笑：“接下来，你想怎么死呢？”
那杀手跌坐在地，咬牙切齿的说道：“身为死士，我就没想过能活着离开王府！杀不死王孝，你们就都给我陪葬吧！！”说罢只见他猛的拉开衣服，里面赫然是一个被塞满了黑火药的炸药包！
“闪开！”伊吹拽着李梦瑶后退的同时，杀手已经点燃了引线！王孝如同风一样扑上前来！与二人擦肩而过。根据她的计算，这个剂量的炸药量一旦引爆，伊吹和李梦瑶短时间绝对没法逃出爆炸范围！
王孝几乎将整个身子压在了炸药包上，下一秒就听一声震天的巨响！大半个长乐邑都能听见王府方向传来得这地动山摇的爆炸声！火焰和浓烟刹那间将半个王府包裹，伊吹和李梦瑶当时被冲击波掀飞出去，摔了个七荤八素。
“王孝.....王孝姐！！”
李梦瑶声嘶力竭的大吼起来，可那嗡嗡的耳鸣让她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白龙尊主！！”伊吹跌跌撞撞的把李梦瑶扶起来。不仅是她们，宴席里的其它食客也被掀飞出去老远，一个个跪在地上狂吐不止。
“霏雪！！”翠雀不顾阻拦，推开门匆匆忙忙朝这边跑来。
随着浓烟一点点散去，王孝的背影出现在众人眼前。她的斗笠被炸飞了，白色斗篷也有好多破口，甚至身上还有几处燃着小火苗。
“霏雪！！”翠雀焦急的呼喊着，朝王孝跑过去。
李梦瑶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登时大惊失色：“不要过去！！伊吹快拦住她！”
伊吹上去就要把翠雀扑倒，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王孝缓缓起身，转向了在场三人。
“王....王....王.....”李梦瑶就跟卡带了似的，指着王孝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呀啊啊啊！！！”翠雀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一声尖叫之下当即是昏迷过去。
“王孝姐！！你的脸！！”
王孝摸了下自己的脸。她的头发，还有左脸都在。
但她的右脸已经炸没了。准确来说——她的右脸，右肩，乃至右臂上的血肉已经彻底炸没了！
残破的的血丝之下，液压轴承在有条不紊的运作着，那一条条超合金支架构成的机械臂一览无余；她的颈弯有几道液压轴承固定住她的合金头骨，肩胛骨结构与人类的骨头非常相似，几乎将王孝的半个真身彻底暴露了出来。
一面，是白衣如雪的王孝；一面，是没有任何情感的终结者，两张面孔结合在一起，让很难让人相信那个将凶相写在脸上终结者骨架，内心深处——或者说，金絮其外的外表，会和那个在情绪上很是笨拙的女孩联想到一处，既像是两个世界的两种完全不搭边的存在，却又血淋淋的展现在眼前：她们真的是同一个人。
李梦瑶和伊吹对视一眼，立刻从宴席上抽出一块大桌布！扑上去立刻就将王孝给盖的严严实实！
“没人看见吧？！”李梦瑶紧张的看向四周。
好在刚刚那场爆炸也把其它人炸的不轻，根本没人注意到这边。
“没有了。”伊吹说道。
“除了她。”
看着昏迷不醒的翠雀，李梦瑶一拍大腿：“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不管了，先把王孝姐和翠雀带回屋子里去！”
几个人一并进了王府。长乐王还是嬉皮笑脸：“记得赔啊。”
“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算了，有房间吗？我们需要向王爷借用一下！”
“倒是没问题。只是这位白龙王？”
“刚刚在爆炸里受伤了！我我我们先去给她治疗一下！”
几人来到房间里，李梦瑶立刻把门从里反锁上，这才把王孝身上的被子摘掉。李梦瑶叉着腰看着王孝：“王孝姐，你.....诶，都搞成这样了，你有什么办法吗？”
王孝表情呆滞，坐在那一动不动。
“王孝姐？王孝姐！”李梦瑶感觉哪里不对，在王孝眼前挥了挥手，王孝眼都不眨一下，整个人毫无生气。
李梦瑶吓坏了，着急的问伊吹：“王孝姐这是怎么了？！她不会有事吧？”
相比之下伊吹就淡定多了：“她的眼睛不是还亮着红光嘛，只要没熄灭那就一切安好。那代表白龙尊主依旧在「启动」状态，只是目前她的意识不在眼前，不在你我，而是在更深层次的一些事情。”
“那是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我自己也没琢磨明白，反正她没事儿。我记得绚辻词大人身上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像这种大的皮肤伤，如果她们不进入待机状态的话至少要几年时间才能好；反之，小半个月就能完全修复。”
李梦瑶轻抚着王孝的机械臂：“那我们就要在这儿干等半个月吗？”
“如果白龙尊主不在那之前醒来的话，应该会是这样。”伊吹摸着下巴，“不过.....如果遇到紧急情况，绚辻词大人倒是教给我一个强制唤醒的手段。”
“什么？”李梦瑶问道。
伊吹指着自己的后脑：“在她的后脑偏左上二指处，将头皮挖下，用镊子拧开头骨上的保护罩，将一个名为「微型神经处理器」的东西拔出来再插回去，就能强制重启白龙尊主了。”
李梦瑶瞪大眼睛：“如此简单？”
“唔.....但是这要是有风险的，要是你一手滑把白龙尊主的处理器摔坏了——”
“我还没笨手笨脚到那个地步啊？！”
“只是假设。或者在插回处理器之后，白龙尊主醒过来.....她可能有一定几率会忘记所有事情。”
李梦瑶的心脏感觉被狠狠揪了一下，眼前一阵阵发青。伊吹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比那杀手的炸弹来的要更加震耳欲聋。
不可以......我无法容忍那种事情发生！
“你是说.....王孝姐可能会忘记所有事情？”她颤抖的问道。
“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别真往心里去。”伊吹说道，“只是听绚辻词大人说，在她的故乡，俘虏终结者的人会通过这种方式清楚他们的记忆，然后给予全新的目标为他们而战.....再说了，我们还没到不得不强制唤醒白龙尊主的那一步，不是吗？”
“唔......”翠雀迷迷糊糊的苏醒过来，“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感觉有点心悸？”
李梦瑶赶紧拿桌布盖住王孝，对翠雀说道：“你醒了？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我.....”翠雀扶着脑袋，柳眉微蹙，“我.....啊！！”
李梦瑶心说坏了！要出事儿！
“啊！我想起来了！”翠雀赶忙问：“王孝想要杀了长乐王！她误会了！我想跟她解释清楚！我和长乐王不是那种关系！”
李梦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还好不是想起来王孝姐......”
伊吹立刻扯开话题：“那你口中的误会，真相究竟如何？”
“长乐王不是个坏人。”翠雀叹了口气，“他并非传言中那般不思进取，贪图享乐，相反，他不但会玩，也广交天下英豪，是个有城府的人物，长乐邑的经济就是被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别看城里没有多少正经店铺，刮走的都是有钱人的钱，却丰腴了老百姓的腰包。我想，这世上似他这般的男人应该不剩几个了。”
“别呀妹子！”李梦瑶急了，“妹子我可得说你，论这事儿我娘可是过来人！她当年江湖上毒翻四海豪杰，多厉害的人物呀！最后却栽在一个只会花言巧语的饭桶身上！听我一句劝，别跟当官的走太近，会不幸的！”
“或许吧。”翠雀苦笑两声。
“可倘若在自由的生活里并不快乐，江湖不就是一座更大的囚笼吗？无论如何，我愿意赌一把。不求荣华富贵，不求权倾朝野，我只求这一生吃饱穿暖，平平安安，不要落下遗憾才好。”
“真傻。”伊吹说道，“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李梦瑶这才谈起正事：“对了，翠雀。关于王孝姐的事儿，我得跟你知会一声。你告诉我，是不是无论王孝姐变成什么样，你都不会疏离她？惧怕她？”
翠雀并不理解李梦瑶为什么这么问：“姐姐这话的意思是？”
“我在问你话！”李梦瑶有些暴躁的怒吼道。
“就假设！假设王孝姐的皮肤之下是某种.....某种，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可能就是有点与众不同！你能接受吗？”
翠雀不傻：“莫非....还有什么我在花满楼时不得而知的事情？”
伊吹走到了门口。李梦瑶深吸一口气，对翠雀说道：“听好了，翠雀。我告诉你这些，是认定你在王孝姐心中的地位不低，她时不常的就会念叨你，所以......我希望你对得起自己在她心里这个位置！”
说罢，李梦瑶猛的掀开桌布，露出王孝本来的面目。
翠雀的表情先是愣了许久，紧接着脸色变得格外傻白，原本充满疑惑的脸上登时写满了惊恐，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怪！怪物——唔！！”
伊吹直接从背后堵住了她的嘴。
李梦瑶半蹲在翠雀面前，揪起她的头发，恶狠狠的看着她：“翠雀啊翠雀，我真是好嫉妒，好嫉妒你啊！！为什么第一个遇上她，在她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痕迹的人，会是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她掐住翠雀的脖子，用一种近乎疯狂的表情怒视着她：“你和她在花满楼相互照顾，就哪怕不提在妓院里那些真真假假的姐妹情谊，你对得起王孝姐为你换来的七百两银子吗？啊？！”
“你知不知道，王孝姐明明能力如此之大的人，为了你的七百两银子做了什么吗？她为了赎你，甘愿给达官显贵做一介卑微侍女！若非因为你这该死的七百两银子，王孝又怎么会被带进宫中去做他妈的皇上小老婆？她早该是名满天下的白龙王！！为了你！她受了多少委屈！就连唯一关心她的侍女也惨遭杀害！”
她捧起翠雀的脸，恨不得要将她的眼睛挖出来：“为什么在这一切之后，你还敢叫她「怪物」？谁给你的胆子？雪雁也好，我李梦瑶也罢，纵使有一瞬间的惊诧，一瞬间的恐惧！也比不上这一路我与她的风风雨雨！你呢？！老天爷凭什么就让你这个狗杂种成了她心里最记挂的人！我真为她感到不值！”
翠雀涕泪横流，拼命的摇头，那明摆着根本没把李梦瑶的话听进去，只是在不断的求饶！
李梦瑶望着这张脸，这张被王孝记挂了太久的脸！越看越怒，越看越不忿！凭什么？这一路上，他们言语侮辱王孝，难道不是我为她据理力争？他们想要伤害王孝，我亦抱必死决心与仇人血战！凭什么天下人都说我不配？！凭什么？！我李梦瑶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天下人如此斥责？甚至不如一个戏子，不如一个宫女？！
嗜杀的欲望被勾起，李梦瑶猛的抽出飞樱刀！双眼血灌瞳仁！
“你要做什么？！”伊吹被李梦瑶这幅癫狂的模样吓到了。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李梦瑶魔怔般喃喃自语，“我要杀尽天下人.....我要杀尽那些嚼舌根的碎嘴子.....王孝姐身边只能有我，有我就足够了！”
“你魔怔了！”伊吹喊道，“李梦瑶，你到底对白龙尊主是什么样的心情，你还没明白吗？”
是啊.....为何我会对翠雀的存在如此愤怒。我耐心的让她去接受王孝，可换来的却是她的一声「怪物」。怪物又如何？她没资格称她怪物！
她高举飞樱刀，怒视着翠雀。两行眼泪夺眶而出：“为什么呀？到底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她的心里装着的是你这种完全不值得的家伙，而我就只能被拒于千里之外？我不要这样！”
她无力的扔下飞樱刀，噙满泪水的目光不知是绝望，还是妥协：“没错，我承认.....我喜欢王孝姐，我真的很喜欢她！我也萌生过占有她的念头，可我知道她不喜欢那样！大好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为何不珍惜？我好嫉妒你，你可知你那一声「怪物」，你伤的不是王孝姐，你伤的是她身边那些爱而不得的人啊！”
李梦瑶捂着脸，有些站不稳当：“我好想宰了你取而代之......可我不能伤害你.....王孝姐......王孝姐会不高兴的......”她如此诉说着，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
兴许是终于听进去了些，翠雀终于不再挣扎。她闭上眼睛，无声的落泪。
泪水是沉默的，悲伤却震耳欲聋。
“这就是你的想法吗？”
不等李梦瑶反应，王孝已经从背后把她抱住了。她仅剩的半边脸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让天下人见鬼去吧，也请给我多一点时间吧。我尚无法理解人心，尚不懂得爱为何物.....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予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伊吹拿走了塞口布。翠雀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了一眼王孝，眼神复杂，仿佛在看陌生人一般，什么都没说，便推门出去了。
王孝的心里落空空的。她不知道自己对翠雀又是怎样的感情，不得不承认她在自己成长的道路上起到了重要作用，只是心中仍有遗憾。
并非全天下人都似李梦瑶和雪雁这般。也许，对于来到这个时代的终结者，「遗憾」才是旅途中的基调吧。
“虽然不想打扰三位，但是.....”长乐王悠哉悠哉的声音打门后传来。
“王府可被人围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