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濒死之人(1/1)
有的人求而不得,辗转反侧。
有的人恃宠而骄,无可珍惜。
翠雀和王孝在房间里相互对视,气氛中满是尴尬。这份尴尬主要来自于翠雀,她就像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低着头玩手指,不敢看王孝。
是不敢看,还是不愿看?王孝没有将心中所想用以质问翠雀。
李梦瑶依旧愤愤不平,劈头盖脸对着翠雀一通狂卷:“亏王孝姐真心待你!你知道王孝姐对这次重逢有多上心吗?你们俩好歹一个青楼里互帮互助过的姐妹!她还花了七百两银子赎你!七百两啊!这七百两换来的就是你重逢的一句【怪物】?你良心给狗吃了吗?!王孝姐皮囊之下确实有点吓人,但你也不能就这么拒她千里之外呀!”翠雀乖乖听着,一言不发。
伊吹打了个哈欠:“七百两,青楼,怪物,同样的话你已经颠来倒去重复好几遍了。”
“我就是感觉不爽!”李梦瑶气呼呼的说道:“如王孝姐当初遇见的是我,我肯定不会觉得害怕!”
“不是谁都跟你似的性格豪爽,对什么事接受能力都很强。倘若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那白龙尊主也就没有必要套着这层人皮了。”
“不是,伊吹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呀!”
伊吹却只是耸耸肩,一针见血道:“你只是担心翠雀会把白龙尊主对你的感情全都夺走而已吧。”
李梦瑶腾一下涨红了脸:“我不是!我没有!我跟王孝姐都这么长久了,亲都亲过了!怎,怎么可能会怕被外人夺走?我又不是那些深宅大院的妒妇。”
“那就是说就算尊主和翠雀旧情复燃,你也不会介意喽?”
“我没那么说啊!我这不是给王孝姐分析利弊嘛!要是良人我,我当然不介意!但翠雀这种——”
“行了。”王孝冷声打断李梦瑶和伊吹,“我想和翠雀单独聊两句。你们回避一下吧。”
李梦瑶表情复杂,被伊吹给拖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王孝和翠雀。也不知哪里漏了雨,水珠滴答,滴答的落在什么地方,发出催眠般的韵律。
“她真的很爱你。”翠雀开口道,“她如此袒护你,迫不及待想把一切会伤害你的事物从你眼前赶走,哪怕仅仅是言语。你果然,找到了自己的良人呢。”
“我不怪你。”王孝声音依旧清冷。
倒不如说,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反应;或者说,翠雀的反应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就哪怕是放在【未来】,也不会有人能够轻易接受人皮之下藏着一个机械杀手的事实,何况是迷信横行的古代,一个知识储备并不充裕的官宦之女?
【对于那些无法伤害我等的攻击,无需心怀仇恨】
翠雀终于动了动,坐在了王孝身边:“你当真不怨我喊你是怪物吗?”
“你只是道出了事实。”王孝漠然道,“为什么我要无端怨恨一个道出事实的人?”
“可她们不当你是怪物。”翠雀苦涩一笑,“她很轻易地就接受了你的身份。她说的没错,我只是曾在你迷途之际引导过你的过客,但真正对你来说特别的存在,就是李梦瑶无误了。”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你真打算嫁给长乐王?”王孝问她。
“嗯。”翠雀轻声应道。
“祝你们幸福。”王孝起身,也离开了房间。翠雀坐在房间里,双手颤抖着抱住脑袋,噙满泪水的面庞深深埋进双膝,蜷缩在小小的角落,无声的,却又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心脏仿佛要被撕裂般痛苦。她多想大声哭泣,大喊着求她留下,可理智已经无数次向她证明了,自己才不是那个能让她驻足回眸的存在。
后悔啊,后悔呵,可一切为时已晚。她在下意识喊出怪物的时候,在王孝道出【祝你们幸福】的那一刻,两个曾相互挂念的人,便已是形同陌路。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如怨妇般哭喊呢?
“真伤人啊。”伊吹悠哉的躺在房梁上,“你明知她心中仍然有你。”
“她若心中有我,便也不会去嫁什么长乐王了。”王孝只是淡然回应,“我说了,我不怨她。只是不合适罢了,总要有人来当这个揭开事实的坏人。李梦瑶呢?”
“在楼下喝闷酒呢。”伊吹说道,“绚辻词大人当年都没尊主这般受欢迎啊。”
李梦瑶一杯又一杯的酒水下肚。长乐王就坐在她对面,脸上笑眯眯的:“失恋了?”
“闭嘴。”李梦瑶又给自己斟上一杯酒,“别废话.....陪我喝酒。”
长乐王鸡贼,一口酒未动,光是李梦瑶一个人在那儿跟自己划着酒令,跟不存在的家伙较着劲儿。
“我可不敢陪你喝。”长乐王笑道,“我怕你家相好的把我宰了。”
“不喝拉倒。”李梦瑶醉醺醺的说着胡话,“反正我只是后来者.....我自己消化消化得了,可别叫王孝姐看出来。不然,她要当我是什么吃了醋的妒妇了。”
“你为何这么想?”王孝的声音在李梦瑶背后响起。她的半边脸缠上了绷带,白衣披风将她的胳膊遮的严严实实。
李梦瑶摇摇晃晃转过身:“你都听到了啊。”
她拉住王孝的手,嘿嘿傻笑起来:“跟我做爱。”
酒是穿肠毒,色是刮骨刀。酒壮怂人胆,酒亦卸人妆。
长乐王看戏般笑道:“真大胆。”
李梦瑶突然哭了,赖皮的抱住王孝:“跟我做,跟我做嘛!”
王孝冷冷看向长乐王。长乐王已经退到十米开外:“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乖。”王孝抱起李梦瑶,“你需要休息。”
李梦瑶揪着王孝的衣领,毫不忌讳的吻住她的唇。吻毕,她又抱着王孝打绷带一边的脸啃了起来,还抱怨怎么那么硬。
王孝将她抱回房间里,把李梦瑶轻轻放在床上。李梦瑶还在胡言乱语,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只是声音小到只有王孝能听清了。
“我对人类来说是什么?”王孝似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我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人类对我,又意味着什么。我或许不死不灭,可是你.....无法陪我走到最后。
在有限的时间里,珍惜自己所遇到的人,所喜爱的事物,尽可能的释放善意与接受善意。想必,这也是人类浪漫的一面吧。
三人在王府一住就是小半个月。王孝也在这段时间里进行待机修复,她尝试将那块芯片完全激活,却发现这块芯片的激活率无法主动干涉。是什么时候被植入进去的?是天网做的吗?
半个月后,王孝从待机中苏醒过来。她的皮肉基本上完全修复,硬要说哪里有瑕疵,那大概便是自己左边脸的眉毛比右边脸稀疏了那么一点点。
拆下绷带,王孝却听隔壁传来了李梦瑶的惨叫。
“伊吹!你轻点!啊啊啊!胳膊!胳膊要断了!”
“忍着点,手抬高!再高一点!”
她穿透墙壁进行观察,只看见李梦瑶被伊吹以一个极端扭曲的角度绑了个驷马倒攒蹄,那胳膊腿都快被伊吹弄断了。
“你从小习武,你家长辈居然没给你开过韧带?”
“开了腿,胳膊没开——疼疼!轻点啊!”
“是你找我说要学脱缚术的,要知道在甲贺那会儿的脱缚训练比这还要严格,就是奔着把你骨头掰断去的。如果现实中被俘虏,敌人只会比这捆的更紧。”
王孝来到隔间,李梦瑶哭丧着脸:“王孝姐救我!”绳子勒在李梦瑶身上,将她的身材衬托的凹凸有致。
“放开吧。”王孝说道,“我们也该启程了。伊吹,你要是想留在我身边,那就留下吧,如果哪一天你想走,我也不会阻拦。”
伊吹当即单膝下跪:“伊吹愿服侍尊主左右!”
“先把我解开啊喂!!”
给李梦瑶松了绑,三人前去拜别长乐王。长乐王笑道:“真的不打算应聘当我的暗卫?”
“没有这个打算。”三人异口同声。
长乐王显得很是遗憾:“可惜了,你们不愿留下,我也不强求。不过,你们当真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招揽暗卫吗?”
“没兴趣。”三人说道。
长乐王耸耸肩:“没兴趣就算了吧。朝堂最近变化很大,无论如何我也要做些准备。对了,如果你们要找镇远王的话,建议你们去金陵看看哦?从长乐邑往北再走个几十里路几十金陵城。镇远王以前很喜欢来金陵游玩,你们可以在那里打听他的去向。”
“多谢。”王孝抱拳道。
“举手之劳。车马已经齐备,你们要是准备好了,那就再此分别吧。”
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长乐王叹了口气:“萧然兄,你这又是何苦呢?”
登上马车,三人从长乐邑出发,直奔金陵地界而去。
“金陵可是个好玩的地方。”李梦瑶说道,“夜游秦淮,逛栖霞寺,品金陵茶店,都是相当不错的!”
伊吹也显得很有兴致:“听着是不错!”
王孝依旧板着一张脸,并不说话。
马车来到一处河流边,三人停下让马车稍作歇息,来到湖边一个个露胳膊挽袖子,准备下水抓些鱼上来烤了吃。
哗啦!“李梦瑶!”
伊吹半恼的看着把自己泼的一身水,幸灾乐祸大笑的李梦瑶。
“看招!”她甩手一掌打在水面上,激起的水花落在李梦瑶的身上。
“呀!伊吹!”
说好了要抓鱼的两个女孩,居然玩起了水,互相泼的对方湿了衣裳。
王孝摸摸抽出龙吟刀,对着水面刺去,一扎一个准,转眼间她的龙吟刀上已经串了七八条鱼。
扎着扎着,王孝的刀停住了。
不能再扎了。再扎,就扎到人了。
望着眼前满身伤痕,漂到自己跟前的男人,王孝招呼两人过来帮忙,一齐将男人拖回岸边。
李梦瑶使劲按他胸膛:“吐水!吐水!伊吹!准备给他人工呼吸!”
“呼吸什么呼吸,人家又没呛水!”伊吹说道。
三人帮忙清理了男人伤口上的脏污,做了简易的包扎,男人那微弱的呼吸这才平稳下来。
“嗯。”李梦瑶点点头,“接下来该想想怎么把他弄醒了。”
只见王孝卷起袖子:“一般来说,外部刺激非常有效。”
李梦瑶看看她:“王孝姐你悠着点,别一巴掌给人脑浆子打飞出来了!咱们不能妄造杀业呀!”
“如今没别的办法了,尊主抽他!”
王孝在男人的侧脸比划了两下,那打碎过不知多少脑瓜子的巴掌高高举起!眼见着就要抡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王孝的杀意惊动,男人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艰难的从地上坐起来。他迷茫着看着眼前的三人:“你们....是谁?”
“救你的人。”李梦瑶说道,“你还想的起来自己怎么差点变成河漂子的吗?”
男人迷茫的摇摇头。
“还记得自己叫什么?从哪来?”
男人依旧迷茫的摇头。
王孝:“他不是终结者。”
李梦瑶也不知道为啥王孝突然冒出来这一句,便问男人:“那你还记得什么?”
“溪水很凉.....刀砍在身上,很疼。”男人犹犹豫豫的说道。
“应该是脑震荡导致的短暂失忆症状。”王孝说道,“过个几天他就慢慢回忆起来了。”
“那我们拿他怎么办?带着他上路?”
“目前只能这样了。我们要去金陵,你去吗?”
男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李梦瑶有些恼火:“又点头又摇头,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去金陵。”男人说道,“但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去。”
“就你这模样,把你扔在野外你也挺不过一晚上。上来吧上来吧,带你去金陵,去了给你找大夫。”
“我就是医生。”
“王孝姐你不是.....对哦,我好像也算半个大夫来着?”
三人就这样带着这个失忆的男人继续踏上了旅程。只是她们尚且还不知道,她们给自己找了个多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