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杀乞案（三）（1/1）

这夜，小雨霏霏，让湿冷的空气又加重了几分。

钻进被窝里，都是凉浸浸的，要好半天才捂得出热乎气儿来。

画棠怕冷。

还好楚迎月细心，每晚都灌了汤婆子、塞到她们三女的被窝里。

以前说的“暖床”，就是有丫环提前躺进被窝里、将被窝整体暖热了、主子才睡。

后来，这个词的意思就变了。

那有规矩的人家就改成了用汤婆子暖。这样也少生了许多的事端。

睡在暖暖的被窝里，画棠很快就进了梦乡。

不知道别人的梦境是什么样的，反正画棠的梦很多。

这么久以来，只要一睡着、无论时间长短，都会做梦。

而她的梦：多数都是在破案、或者砍怪上。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过来，就是因为脑子一直不休息的缘故。

只是这个暂时没法调理。毕竟还在外面漂泊着、随时可能有意外发生，也无法让自己完全安心地睡眠。

特别是这样的雨夜。

她能睡着，都是她在给自己调理的药汤内、加了一点点睡眠药材的原因。

屋外，细细的小雨在夜幕下飘飞着。

雨水无声无息地滋润着大地、代表着春季的到来。

而黑暗中，却有人扼止了别人的四季。

乞丐们、也有自己睡觉的地方。

或屋檐下、或桥洞内、或就在巷子内缩着。

今夜有雨，卫五负责盯视的一个目标、今晚就睡在了一家店铺的、拐角石台上。

店铺、住户的门前，通常都有几级石阶，然后是一块平台。有的围着栏杆，有的没有。

而街角、或者巷道两边的店铺，这块平台就会拐个弯，多铺设出一段。

有的乞丐，就喜欢睡在这样的拐角平台上。巷道里安静，平台的上方、还有房屋延伸出来的一截屋檐，能遮风挡雨。

卫五看着那个：大约二十几岁、却过度消瘦了的、看不见的盲眼年轻男子，正摸索着墙壁，缩去了拐角平台上。

卫五便跃上了屋顶，猫着腰，悄悄靠近、再悄悄地缩去了巷道另一端的屋檐下面。将整个身形隐入去了黑暗之中。

这样，无论是谁都无法发现他。除非有人靠近过来。

那个盲眼乞丐很快睡着了。

夜，也渐渐地深了。

卫五将一小片姜片、轻轻放进嘴里含着。

自打跟了画姑娘，他们的身体就总受到更多的照顾，就连以往的一些旧疾，都得到了最有效的治疗。

这姜片能驱寒，要是困了，还能轻轻咬一下，提提神。

卫队们的身上，就总带着了。

而就在卫五轻轻咬了一下之后，他发现：那位年轻盲人的呼噜声、忽然中断了。

卫五的眼睛眨了眨，再竖起耳朵听了听。

对方一直在自己的视野之内，也并无异常的动静出现，卫五觉得：这只是正常的中断。

果然，两息之后，卫五就看到：那个盲人坐了起来，摸索着石阶往下蹭。

蹭到最下面的地面之时，慢慢地站了起来。

然后，伸出十指，往前边走、边摸。直到摸到巷道的墙壁。

再顺着墙壁、摸索着往卫五的这边过来。

卫五盯着看，看对方这么晚了、是要做什么去。

其实残障之人里，卫五最同情的就是盲人。

他无法想象：盲人在完全黑暗的世界里、是怎么去想象外面的一切、接受一切的。

画姑娘说：未知最可怕。

而盲人的世界里：全是未知。

他们只能凭借着触感、去感受外界的事物。

若是被人欺负了，他们也只能无声地忍耐，连对方的长相、都不知道。

别看熊庆杰、熊少爷五大三粗、牛高马壮的，但其实，那家伙就非常害怕黑暗。

就是那种：狭小空间内、完全没有光线的黑暗。

熊少爷要碰到那种、时间长了的话就会把他自己活活给吓死。

以前自家的主子悠少爷、就这么整过熊少爷一回，那一回、就那一回，就差点儿要了熊少爷的命。

要不是孙老管家及时察觉到不对、让他们赶紧将熊少爷给放出来、就没有后来的熊小将军了。

前些时日，他们全部钻进舱底躲避巡岸的兵士，就熊少爷不钻。

画姑娘知道原因后，就说了句“幽闭恐惧症”，然后就让熊少爷装死，直接躺在船舱里。

再让他卫五躺在舱底以防万一。

那次好悬，就因为这个，差一点儿被隆州的兵士们给发现了。

当时给卫五吓得心脏都停跳了半拍。

所以：卫五是真的知道，那种黑暗，对于某些人来说，是非常难受的。

而那还只是熊少爷偶尔经历的一次。

像盲人们，却是一生都陷入在那种无法摆脱的黑暗里。

卫五想想就很心疼这样的人。

“扑通”

这时，那年轻盲人摔倒了。

卫目定睛看过去，才发现盲人的脚边、多出了一块不大点儿的石头。

这位年轻盲人，天天晚上睡在这里。

卫五盯着这人几日了，对这条巷道内的情况也算是熟悉，只是什么时候多出来了块石头，他不知道、也没注意。

然而：就是这么一块、在有视力的人眼中、能被轻易就给忽略了的小石头，却将那位盲人男子给绊倒了。

卫五轻轻地咬了下自己，暗恼自己大意。

而那些磕磕绊绊，对于盲人男子来说，却是司空见惯。

他摔倒后，缓过最初的疼痛，就摸索着墙壁、又爬了起来。

不过，也没再继续往前走了。

熟悉的地形里、出现了意外，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意外。

他不知道前面还会不会有石头、更不知道前面还会不会有、新出现的物什会伤到他。

他不再往前走。而是转身，摸着墙壁往回走、朝外去。

卫五一见他要走出巷道，便像条壁虎一般、在屋檐下缓缓移动、跟着对方。

没有靠太近、也没有跟着对方拐弯。

卫五是在怀疑：对方起夜、可能只是想撒泡尿而已。

为了保持对对方的尊重、即便是对方看不见自己、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卫五还是小心翼翼地与对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