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云雾收购案（1/1）

这看似平淡的氛围，一转眼就到了2019年的7月，此时这个来自德国的洗护品牌已经进入到全国范围内600多家中小型商超，但是在电商平台的销售额保持一种微妙的“稳定”，也就是说并没有很明显的销售业绩提升，反而在实体店中，由于给了销售导购高额提成制度，通过导购推荐带来的销售额倒是逐月递增。韩林生通过每个月丁凯发给他的数据报告分析，比预期效果的周期快了一个季度，他明白，是时候第二轮的计划了。

在2019年8月的一个夜晚，正值周五晚上，多数人在外娱乐，亦或是工作了一周继续补个觉却翻来覆去，转过身来打开手机随便刷刷。但是今天晚上对于韩林生不同，微博的热搜上出现了一个热搜话题——某德国产沐浴露用后身体烧伤，有关部门已介入调查。结果不难猜想，这个事件的参与者也许只有丁凯是被蒙在鼓里的，丁凯看到消息后马上拿起手机给销售经理打电话询问，销售经理此时正准备躺下休息，见是丁总打来电话，心想这么晚丁总给自己打电话有什么急事，但也没多想便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丁凯气的一头雾水，说明情况之后要求马上查清楚销售区域的负责人与客户的联系方式。

此时的丁凯像是一个无助年幼的孩童，自己虽着急，但他仔细的分析了微博上发布的这些内容，看似真实，但仔细揣摩一番，却并不是没有漏洞。他脑海里闪过韩林生曾经对他说一年后公司需要500万的现金，以及组建的内容发生器团队，可能是过于着急了，又即刻拨通了韩林生的电话。

韩林生前两日就已经到达北京，此刻正在冯晓的公司里，已经是晚上9点了，冯晓组织了几个自己信得过的员工，在今天晚上发起了“总攻”。韩林生见丁凯打来电话，笑着对冯晓说：你看，耐不住性子了。说完便接通了电话，韩林生耐心的听着丁凯将事件大概说了一通，一边作着“嗯、嗯”的语气，一直等丁凯把话说完之后，才说了一句：一周之内多留意你手机，有陌生的电话打过来，先别着急答复。丁凯愣了会儿神，过了几秒之后对韩林生说：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不知道，但千万别有下次了，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说完便挂了电话，他这时才明白，这只是韩林生设下的一颗棋子，但最终想达到什么目的，他不想猜测了，或者说已经不敢猜测了，目前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往后的三天时间里，丁凯耐心严谨的处理着所谓被“热点事件”狂风暴雨般袭击的事件。配合着自己早前组建的这一整条“内容发生器”模式的团队，与文茹之间配合颇为默契，陆续的解决着被媒体爆出的一系列问题。好在涉及到的是成分问题，丁凯在这几天时间里频繁的与德国公司交涉，也许是韩林生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似的，德国公司在特殊原材料的检测与各项指标、证书，这一切都是在产品未开发之前完成这个环节了。

就在这时，丁凯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为北京的一通电话，没有犹豫便随手接了起来。电话接通后，对方确认了是丁凯本人之后，便介绍起了自己：您好，丁先生，我这边是北京圣嘉公司的品牌部经理，我叫卓毅，最近您这边的产品在媒体上吵得沸沸扬扬，我们品牌部留意到之后，第一时间找到您的联系方式，如果有可能我们想邀请您来北京总部见面谈一谈，看看是否有合作的可能性。

北京圣嘉日化是目前国内最为大型美妆日化企业，早在上个世纪就已家喻户晓，后又经过历史长河的冲刷与动荡时期，在90年代引入外资，这一切都为这家中国的百年企业做了一个颇为丰富的企业背书。

丁凯并没有马上答应邀约，回复说道：卓先生，事情相信您也多少了解一些了，现在特殊时期我这边离不开人，很抱歉，等这阵子忙完我们再联系。

也许是第一次沟通，卓毅自觉略显唐突了一些，在电话中客套了两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此前丁凯听闻过这家公司，在他所铺货的商场、超市货架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很多圣嘉公司的不同种类与品牌的洗护产品。此时的丁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解决眼下的媒体负面问题才是最主要的。

冯晓特地给韩林生安排了一层空置的办公区域，今天是这场公共危机事件出现的第四天早晨，此时的韩林生正在冯晓的公司大楼里，连续监控了4天舆论数据的他，一分钟都没有离开过这层楼，或者说除了上厕所的功夫，一直处在这间封闭的会议室中。冯晓给他带了早饭，打开办公室的门，见韩林生正趴在桌子上睡觉，轻声细步的放下早饭便匆匆离开了。

韩林生其实迷迷糊糊的，也并未睡着，冯晓来的时候他知道，只是累的不想动弹。只是现在感觉自己也确实饿了，便起身拿起豆浆和鸡蛋吃了起来，边吃边看着数据大屏中显示的媒体实时活跃数据。根据他的推测，今天的负面数据从逻辑上来分析，已经达到了顶峰，这时的群众思维会逐渐低靡。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丁凯的电话，提示正在通话中，又打了一个，依然在通话中。

而此时丁凯正在通话的人正是昨天联系过他的圣嘉公司，只是今天给他打电话的人，并不是卓毅了，此人声称是圣嘉公司的CFO董凌。这是一位女性，电话中言谈以着一种不假思索的方式，让丁凯根本没有拒绝，或者说是打断的机会。董凌说：联系您之前，我特地收集了公司下游渠道业务员的市场调研报告，最近一年多的时间里，全国范围内出现了很多贵公司的产品，这让我很费解，一个规模不大的新品牌进入全国市场的供应链，这是我们工作的疏忽，同时也是一种损失。邀请您来北京是为了结识您，没有其他的目的性，当然，不排除我们未来有可能合作的机会。

丁凯仔细听完这些话之后，停顿了几秒回答：那行，但是很抱歉，我最多只有半天的时间，现在出发机场买最近一趟航班，晚上还得回公司。董凌那边得到行程确认之后，双方挂断了电话，将丁凯的联系方式给了助理，便安排助理最近一趟杭州飞北京的航班以便接机。

丁凯此时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圣嘉公司会找他，一脸疑问的自己发现韩林生给自己打了两个未接电话，带着疑惑回了电话过去。接通后韩林生说：数据现在目前已经稳定了，检测报告和原材料供应清单都准备好了吧？差不多时间可以开始反击了。下午我找个酒店睡一会儿，这些天都没睡好，明天开始就没我啥事儿了，后面的事情文茹知道怎么操作。

丁凯说：这几天辛苦你了，我下午到北京，你先休息，晚一些我办完事情去找你喝酒，冒出来这一大堆事情，需要你帮忙解答一下。

韩林生说：行，那晚上联系；

下午两点左右，丁凯准时到达首都国际机场，董凌的助理此时正在接机口举着牌子等候丁凯。丁凯走出机场后见自己的名字，便走向董凌的助理，确认身份后，助理带着丁凯走向航站楼停车场，上车之后丁凯闭上眼睛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后，便到达了国贸CBD中心，经助理指引进入总裁专用电梯直达28层。电梯门开了之后，丁凯自认为是见识过一些“奢侈”的，但眼前的这一切还是让他颇为震惊，一个大约2000平米的空间，没有传统的办公区域结构，而是完全开放式的，电梯口迎面而来的是一幅由钢丝挂在半空中的「枪击玛丽莲」，沿路走进，两边布满纯白色的直立古董展示柜，里面摆放着陆离斑驳的各种古董、花瓶。此时经助理指引，带丁凯走向会客区，招呼丁凯坐下之后，安排服务人员提供茶水。助理告诉丁凯，董总马上就到，您稍等片刻。

没过两分钟，丁凯见电梯里出来一个穿着简洁干练的女性，典型的职业女性，正在向他迎面走来。丁凯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董凌，双方握手之后，董凌便招呼丁凯坐下。

董凌说：丁总你好，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原本想让卓毅约您，但最后还是得我亲自出马呀，哈哈。

丁凯说：最近几天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相信你邀请我过来，对我也是有了一定的了解了，所以万般无奈脱不开身，刚好也有一些私事，就顺便过来看看。我想，您找我应该不只是简单的“交个朋友”吧？

董凌此时吩咐一旁的工作人员回避，待工作人员离开后说道：也许不只是我这边对您的了解，可能您对我们了解的更多？哈哈，开个玩笑...看您也是个直性子，那我们不妨开门见山。

说着，董凌便拿起茶几上的威士忌，从茶几柜子里拿出两个杯子，并从制冰机中夹了几颗冰块放进杯中，倒上酒后，给丁凯递过去了一杯。

董凌若有所思的抿了一口威士忌后说：丁总，我先跟你讲个故事吧。曾经，有一匹狼出生在一个羊窝里，从小喝着羊奶长大，这匹狼长大之后，只要是有狼群袭击羊群，这匹狼都拼尽全力将狼群吓退。这匹狼也许是短暂的忘记了自己本身就是狼，过了很久很久，又有狼群来犯，而这次来的狼群首领，是这匹在羊群长大的狼的父亲。他们父子之间彼此徘徊了很久，父亲带着狼群部落走了，什么都没有做。没过多久，父亲又带着狼群靠近羊群，在远处徘徊着，随后又走了。第三次，父亲带着自己的部落进攻了羊群，在混乱的战斗中，这匹狼死了，羊群也被全部杀害。

董凌又说：一个自悟的小故事，经常想起，感觉今天说这个故事异常的贴切，希望丁总别介意。邀请你过来是想更多的了解您，如果不算冒昧，想请教一下您对于这个品牌后续的规划，也许我可以帮到一些忙。

丁凯拿起桌上的威士忌，喝了一大口。方才董凌说的故事，他不算太明白，但好像又是明白一些什么，就好像一直隔着一层蒙蒙细纱。对于董凌的提问，丁凯觉得也没有什么可以保留的，说道：目前线下市场做的还不错，这方面相信您也做过调研，说到规划，市场占有率做到了，后期我们会在服务和终端进行一些细微的调整；说完这些话，丁凯的内心早已没有了底气，只不过是在应付着眼前的对话。

董凌似乎意识到什么问题，随后又说：如果我们能够帮你进行经销渠道的稳定性与未来的市场占有率呢？你看，首先目前以你的能力虽然说在全国范围内有将近600家商超在销售你的产品，但首先资金压力，以及人工方面等等都是你未来要面对的问题。而圣嘉在中国的销售网络所具有的实力你是了解的，如果你的产品进入到我们的销售网络，能够在各方面提供非常优秀的支撑。

董凌见丁凯若有所思，又继续说道：现在这里没外人，邀请您来北京在一定程度花费的时间很宝贵，后面的话我就长话短说，希望您不要介意。

丁凯说：嗯，董女士您说吧。

董凌从放在地上的包里拿出一份协议递给了丁凯，说道：无论是圣嘉还是我个人，对于你这个项目都非常非常的感兴趣，否则我们可能不会有今天见面的机会。从圣嘉公司方面，还有我个人，想入股你的公司，并且未来你的产品可以进入到圣嘉的供应链渠道，我们会帮你搞定所有的公共关系与产品所产生的一切问题。你自己可以单独操作电商平台，这方面是我能够给你的保证。当然，如果你什么都不想管了，网络销售板块也可以一起。给你的合约是两份，你看一下。其中一份是圣嘉公司方面以6000万人民币收购你公司的35%股份，另外一份是我自己旗下的投资公司，2000万收购16%的股份，一共是8000万人民币。

丁凯没有回复协议的事情。对董凌说：很喜欢你的直率，协议我回去之后分析一下，说实话我感到很意外，需要一些思考的时间。

董凌说：4点楼下还有个会，就不留你了。说着递上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私人电话，如果协议方面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你一会儿去哪？我让司机送你。

丁凯说：不用，不用了，就在附近，说着便起身走向电梯口离开。董凌送丁凯进电梯后，匆忙走向工作电梯去往楼下会议室。

董凌有着17年收购经验，洞察力尤为干练。只不过这一次，她感觉背后有一种力量推着她，以往都是将欲收购的企业列为“被动”角色，而这次仿佛自己被置身在被动角色中。

下楼后的丁凯拨通了韩林生的电话，得知韩林生所在的酒店后，随即打车前往酒店。到达酒店后见到韩林生的第一句话：这次可把我折腾够呛了，晚上该你请我喝酒了。他是被丁凯的电话吵醒的，满脸倦意又无奈的点上了一根烟，略带肿胀的眼睛，挑起嘴角笑了笑说道：有道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你小子别得了便宜又卖乖，包里合同拿给我看看。

丁凯愣了一下神，但没过几秒还是从包里拿出了合同递给韩林生。他回想起早上打电话给韩林生时，自己提到了来北京办事的消息，韩林生的表现并没有过度疑问，也不问自己为什么要来北京，而只是简单的说了“行，晚上联系‘这几个字。心里想着内心的这些疑惑，一边对韩林生说：要不咱也甭出去吃了，我刚看见楼下有几个小饭馆儿，我去炒几个菜打包上来，再买瓶白酒。喝完就睡也挺好，本来今天想回杭州，但今天想跟你好好聊聊，也不愁这一时了，说着，打开房间门就下楼了。

韩林生拿着两份厚厚的合同仔细的端详着，没过多久丁凯敲了敲门，打包了一些下酒菜和白酒回来了。丁凯说道：先别看了，肚子填饱再说，再整点精神粮食，今晚可以放松一下了。说着，便招呼着韩林生坐了过去。

丁凯从塑料袋里拿出超市买的一次性塑料杯说：将就一下。韩林生也没有挑剔的意思，他自己也不讲究，喝酒不在乎形式。丁凯倒上酒之后碰了一杯。

韩林生趁着刚咽下的一口白酒，就像把聊天当成了下酒菜似的说道：知道你想问什么，自打公关危机开始，到今天圣嘉出高价，这一切看似没有任何关联性。对，没错，我们习惯了用常规思维去推理一切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到今天8000万的收购合同摆在你面前，至此，你有什么感受已经无所谓了。这个项目从去年还没开始的时候我们就约定好，注定是一个非常规操作手法。

韩林生顿了顿，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点上一支烟说道：过程我们暂时不解释了，我觉得就几天的经历，包括早期项目初始阶段的过程，你抽空总结一下应该就能有一个连贯性的思维了。不如直接切入目前面对的结果，现在品牌处于自毁阶段，这个时期圣嘉主动来找你说明什么？

丁凯思考了片刻说道：不确定因素很大，今天找我聊的是圣嘉的CFO董凌，至少在这个环节上去分析，他们是已经拿出了绝对的诚意，而且看似不符合商业逻辑。

韩林生说：合同一式两份，明面上是35%与16%的分别占股，但是这两份合同是在很短的时间内拟定的，这个时间短到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再物色一个投资人的角色入股。你这样看，36+16的股权占比已经达到了51%。相当于绝对控股了你目前的公司，他们是想用8000万吃掉你。

丁凯此刻端起杯子自己喝了起来，脑袋里想着幸好自己当时留了个心眼儿，没有及时明确表态。韩林生又说：现在品牌受挫，但是你在线下的销售网络依然存在这是不争的事实。让你准备的那些成分相关的资料和质检报告都是为了明后天的澄清公告发声准备的，而且去年开始仅在公益行为，对于一个新品牌而言已经做的很出色了。目前舆论效果已经达到了峰值扭矩，媒体该挖的都挖出来了，你的公益行为已经铺垫了很大空间了，早就没有负面内容可以炒作了。这个时候再去澄清，再通过自己的内容制造进行大盘逆转，最多4时之后，我估计到时你又得操心货不够卖了，哈哈。

这时的丁凯坐不住了，最近几天暗淡无神的脸上，突然就增添了一些愉快面容，对韩林生说：听你说完这些，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我本以为花了一千多万打了水漂，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等着我呢！哈哈哈哈。那这么说，圣嘉给的出价并不高，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绝对控股，然而控股并不是他们的目的。

韩林生此时酒过三巡，哈哈大笑了起来，短短的几句话，让丁凯顿时茅塞顿开。

就在二人想聊甚欢之时，丁凯说道：从年龄上，你将近比我小一轮，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圣嘉会来找我？

韩林生说：你呀你，给我刨了一个坑，现在还想让我自己往里头钻。这么说吧，市场经济的杠杆决定了人们的生活条件基础，这些基础决定了人们的吃穿住行。你可以在任何一个经济条件下提高你的收益，但首先你的既定收益是有限的。可以理解为你自己是一个杠杆条件，而我是杠杆下面的那块石头，在同一根杆子上的是你的同行，当我作为一块可有可无的石头时，出现任意角度的棱角导致杠杆倾斜，最终形成了什么结果，而这些临时出现的棱角导致的杠杆倾斜，并不是我了解了对方的多少优势或劣势，是个人都会有弱点，何况是这么大的一个企业，他由一个庞大的人类组成。

手里的烟逐渐燃烧完，直到开始烫手了，韩林生这才意识到。掐灭后，随即又点上了一支。丁凯此时打量了对面的这个人一番，奢侈对他而言好像并不在乎，没有联系的这些年，他无法想象韩林生究竟经历了什么。在4天前他曾经质疑过这个人，但今晚，藏在心里一句话想跟对面的这个人说，但最终在这个“简洁”的酒局中，还是没能说出口。

韩林生此刻伴随着醉意早已闲云野鹤，拾掇了一下衣服对丁凯说：从当年踏上去往北京的那趟列车时，在当代自然规律中就是个文盲，到现在，全然不在乎了。你听说过一个故事吗？犹太人在美国一个荒无人烟的小镇上开了一个加油站，随后又有很多犹太人举家搬迁到这个小镇上，他们分别开了餐馆、超市、药店、牙科诊所，没过几年这个小镇的商业体系逐渐成熟，但自始至终没有人再开第二个加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