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想为之努力奋斗的人(1/1)
林棠溪熄火下车,马路又恢复一片昏暗,似乎比刚刚还要黑些,他的到来让气氛变得紧张可怕起来,而他洋溢笑容装着平易近人的样子,更让程晓沫感到压迫,害怕紧张的低下头,双手紧紧抓着轮子想要逃,可轮子被陆文曜卡得死死的。
不知情况的陆文曜看见越野车还一脸崇拜的样子走上去。
“林叔好!”
林棠溪上下打量着陆文曜,眼神闪过一瞬警惕后立马变得亲和,双手叉腰问道:“你就是徐倩的儿子陆文曜吧,小伙子长得挺帅啊又高。”
陆文曜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脖子,双眼又定在越野车上,几乎快把车盯穿了。
“哇,林叔,没想到你开汽车来啊,好帅啊这车,我长这么大都没坐过这么帅的车。”
“哦,是这样的,程程她妈妈打电话跟我说程程的脚受伤了,工地离学校远,六十几公里呢,我就借了我老板的越野车就立马赶来了。”
“六十多公里,起码要得两个小时吧。”
林棠溪点点头,看了后面的程晓沫一眼,发现她根本不理会自己,一直在用力转轮子又转不动,又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陆文曜的肩膀。
“没事,这次坐不了,下次我单独带你。”
“好!”
这次坐不了?
程晓沫听到这句话,转动轮子的手立即停下停,睁大眼睛抬起头望着陆文曜问道:“你不一起回去吗?”
他不在的话,指不定林棠溪会做出什么动作。
陆文曜回过头去,看见程晓沫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劲,不过他并没有觉得不对劲,摇了摇头无奈耸耸肩。
“唉,我也想回去啊,可又没有放行条,等下还要回去搞卫生呢。”眼神又再次落在那辆越野车上说道:“这车真的帅,真羡慕。”
林棠溪眯眼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车头。
“等你满十八考个驾驶证,我带你去车队,里面的车随便你挑来开。”
陆文曜听到之后惊讶的睁大双眼,一个箭步站在林棠溪的面前,满脸崇拜。
“真的啊?可以吗?”
林棠溪重重点头。
“当然,你林叔说到做到。”
“哇林叔你太好了,太帅了!”陆文曜蹦起来开心的像个三岁小孩。
车,对于男生来说,简直是完全没有抵抗力。
看陆文曜如此激动,程晓沫依旧坚持不懈,双手撑着轮椅扶手想要站起来,可奈何一用力就疼得受不了。
林棠溪注意到走上去关心,吓得程晓沫立刻将手收回去环抱在胸前,满脸警惕与恐惧,他一愣,眼神黯淡下来都又很快恢复担心的样子。
“程程,你别乱动,伤更严重了怎么办,等下我扶你上车。”
他嘘寒问暖的声音如蚂蚁一般钻进她的左耳里疯狂啃食程晓沫的大脑,让她浑身难受,全身都在表示抗拒。
她的目光落在单车上,单车上没车灯,路又那么黑,那么小,她忽然灵光一闪,抬头对还在欣赏越野车的陆文曜大声说道:“陆文曜!”
陆文曜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没想到这是程晓沫喊出来的,转过身来问道:“怎么了?”
“你、你单车没灯路上没灯不安全,要不就一起吧,我现在就去跟老师请假,礼堂可以跟他们说明天扫,我跟你们一块。”
陆文曜摇头,双手叉着腰。
“怎么可能下次,说不定王八主任等下就来检查了,你不用担心,我书包里放了两个手电筒,以后我们上自习还得走夜路呢,你看我聪明吧。”
这下程晓沫彻底没辙了。
陆文曜这人真的是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偏聪明,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林棠溪得逞的笑容已经刻在脸上,他走到程晓沫的身后,用脚提起轮椅轮子的固定器,慢慢的推着她到越野车副驾驶前,打开车门,打算上手扶她。
“程程,我扶……”
“陆文曜,你扶我上去吧。”程晓沫突然叫住陆文曜,林棠溪刚伸出去的手立马缩了回来,程晓沫又补充道:“林叔他跑车辛苦了,还是少让他出点力吧。”
陆文曜听着也觉得对,立马上去对林棠溪说:“林叔我来吧,你够辛苦了,开了那么久的车。”
林棠溪抿嘴笑了笑点点头,低头看着程晓沫说道:“程程长大了,会心疼叔叔了。”
程晓沫正眼都没瞧过他,开始犯恶心,扶住陆文曜伸来的手,忍着剧烈疼痛努力爬上副驾驶,而林棠溪还算是识趣,没上手帮忙。
他也不敢上手,他怕程程会越来越恨他。
程晓沫坐稳后,陆文曜帮她系好安全带就准备关门,在关门的一刹那,程晓沫忽然伸出手抵住了门,幸好陆文曜反应快,不然就夹到她的手了。
她直视着陆文曜,再一次认真询问:“你真的不上车吗?你不是很想坐吗?”
陆文曜无奈叹气,将她的手推回去说道:“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全,我一大男人怕什么嘛,我关门了,小心别夹到你的手。”
啪的一声,车门关上了。
彻底没有迂回的余地了。
林棠溪走到主驾驶,打开车门,回头对陆文曜说:“你回去注意安全啊,我们先走了。”
“好,你们路上小心,拜拜。”
林棠溪点头,上车关上门发动汽车,车子缓缓像前进,他看向后视镜里目送他们离开的陆文曜,问程晓沫。
“他就是你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程晓沫不讲话,假装听不见。
林棠溪斜眼一撇,她并没有摘掉助听器,他轻蔑一笑。
一路上,车不多人也很少,车速一直保持在60迈不快不慢,两人全无沟通无语言交流,安静得只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这是暑假那件事以来,他们第一次见面。
对于那件事,林棠溪他自己也很后悔,原本他可以一直以好父亲的身份留在她的身边照顾着她,陪伴着她,可偏偏酒精作祟,把他深埋在心底的心思全部挖了出来,对他爱的人造成了如此之大的伤害,他怕看见她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愧疚的选择离开,又尝试着用贵重的礼物让自己的罪孽消减一些。
“脚还疼吗?怎么搞的严不严重,要不要送你去医院检查检查?”
她摇了一下头没有说话,她只想快点回家,现在的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你饿不饿,车上有些零食。”
“……”
“手机你用得怎么样?我朋友帮我挑的,也不知道好不好用,但贵的应该都还可以吧……”
“……”
“我还买了个大冰箱放家里了,现在不是夏天嘛,食物容易发臭放冰箱可以保存的久一点。”
程晓沫不想听他讲话了,直接摘下助听器,头靠着窗望着外面的一片黑。
车内的气氛严肃冷淡到感觉要结冰了。
好声好气的讨好得不到回应,林棠溪这下有些生气了,眼神一暗,后牙齿一咬,踩油门的脚逐渐用力,前方有一个骑自行车的小孩,距离越来越近。
路很小,如果他想超速的话,小孩可能就会被挤到路边的草丛里了,车马上要撞上去了林棠溪依旧不减速度。
程晓沫感觉到车速在变快,立马戴上助听器,坐直腰板看向林棠溪冷冷问道:“你要干嘛?”
话音刚落,林棠溪立马松脚,车速渐渐慢下来,回到刚刚那个速度,而前面的小孩一无所知,骑着车向前冲,在一个岔路口左转消失在黑暗中。
原本还一脸讨好的林棠溪现在板着张冷脸,车内的压抑感压的程晓沫都快喘不上气了,眼泪快冒出来了。
如果她继续不理会他的话,林棠溪真的很有可能会一脚油门连人带车碾过去。
林棠溪直视着前方的路,抓住方向盘的双手逐渐用力,指甲都快把方向盘的皮革刮坏了,冷冷生硬问道:“我问你话你是听不到吗?是我不够大声,还是助听器坏了?”
程晓沫害怕低下头双手互扣着指甲,嘴巴都在微微颤抖,小声回答道:“听、听到了。”
总算得到回应的林棠溪表情逐渐回温,低眼又撇了一眼她微微颤抖的手,又直视前方的路况。
“你在害怕?”
“没、没有。”
她努力装作镇定,双手紧握尽量不抖,可不自觉的语顿还是出卖了她。
林棠溪意识到自己吓到她了,伸出手一把握住她颤抖的手试图安慰,程晓沫吓得身体一颤却不敢收回手。
摸到程晓沫稚嫩小巧的手,林棠溪得逞的嘴角上扬,一手抓住方向盘,另一只手依旧抓着不放。
“程程,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不会伤害?那一晚算什么?来自养父扭曲的爱吗?
程晓沫想要挣脱却被林棠溪死死抓住,一手老茧磨得她的手又刺又疼,而他说的话也如同针尖一般刺激她的心脏。
她好几次想要揭露他丑恶的嘴脸,可他总能用他那友善亲和的面容避开所有的责备,用那种能说会道的嘴化解所有的质疑,并且私下用那恶心可怕的嘴威胁她,玷污她。
他的确不会伤害她,因为他爱她,爱到骨子里了,她想让他走他就走,她受伤了,他可以不顾路途遥远就开车赶来接她,他对她好的不正常,但阻止不了他去伤害其他人来威胁她,让她妥协。
而他为什么会如此这般对她,只因一块小小的蛋糕。
2002年5月4日,林棠溪第三十个生日是在独自一人在厨房洗碗池度过的,生日刚好和饭店周年撞在一起了,晚上下班后大家都去歌厅玩了,只有留他一个人在店里。
他知道他们是故意的,就是想给他难堪。
他才来不到两个月,两个月了还只是帮忙削皮切菜的小墩子,就算他做饭比那些干了十几年后厨的人要好。
从小无父无母无朋友的他,独来独往习惯了,也不愿意对人敞开心扉,人也老实,给什么做什么,所以老员工们都爱欺负他,把洗碗阿姨的工作都交给他。
不过,老员工里还有个比他大五岁干收银的姐姐对他还不错,有时候有多出的吃的会分给他一些,和他聊天谈心开导他,让他多交些朋友,不要封闭自己,她无事的时候帮他搞搞卫生。
姐姐姓张,他平日习惯叫她张姐,不太记得全名了,唯一记得比较清楚的是,张姐有个左耳戴着助听器的女儿,小名叫程程,今年十二岁,上初一没多久,肤白貌美,身材也发育的不错。
林棠溪见过她很多回,几乎都是她放学后做饭拿给张姐的时候有见过,偶尔她还会送一两个水果给他,因为那时候的她讲话有些滑稽,不顺畅,所以她都不讲话,水果放在桌子上就跑了。
他一开始以为是张姐指使的,就是看他平日受老员工欺负,给个水果安慰他的,但没想到问了之后才知道是这孩子自己送的。
他还蛮佩服欣赏这个孩子的,这么小就会做饭,这么懂事,不像他快三十了没车没房,没爸没妈,无妻无子,连为之努力奋斗的人都没有。
如果他有程程这样的女儿,他一定会为她努力挣钱养她,给她幸福。
过零点了,他的生日就这样在脏兮兮油腻腻的洗碗池结束了,他烦躁将抹布摔进水池里,溅了他一身水,他崩溃的大哭,想离职走人,可又没有方向。
这时,一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他抬起哭得狼狈的头,看见一位个子瘦小的像只树干的小女孩站在厨房门口,手上端着一块被切得没形状的蛋糕。
程程那时刚戴上助听器不久,讲起话来十分费劲。
“林叔、叔,我马马所今天是你的森、一,我把我的……单、糕给你次吧,猪、你、森、一、快、乐!”
她是个容易害羞的小女孩,说完后就放下蛋糕就跑没影了,他叫了她好几次都没叫住。
他把手洗干净,拿起那块在周年庆剩下的蛋糕,用手指沾了点奶油放进嘴里,甜丝丝的,甜进心里了,化成了不一样的心思。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说话,也是第一个祝他生日快乐的人,也是第一个。
他想为之努力奋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