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红衣娘篇·念红裳（1/1）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不知是不是谢檀霞说的那番话打动了她。洛倾瑶周遭的红光渐渐散去。她的神志也渐渐变得清明。虽然不知道她都经历了些什么，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洛倾瑶的情况应该是稳定了下来。见她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谢檀霞这才略微放下心来。手中的红绳也被她收了起来。洛倾瑶这一生已然是过的不易，若非到了最后一步，谢檀霞也不愿意对她出手。

洛倾瑶再次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一盏红宫灯，灯烛映照在红纱上发出幽幽的红光。除此以外殿内已经是再无他人，此前一直喋喋不休的念红裳也不见了。“她人呢？”洛倾瑶问。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冷意。对于念红裳她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你面前这个就是。”谢檀霞指了指一旁地上的红灯笼：“红衣娘依靠执念而存，执念不断，形体不灭。我只能将她封存在这灯里，免得她出去再祸害他人。”

“是什么呢？”洛倾瑶这句喃喃低语不知道是在问谢檀霞还是只是在自言自语：“这么多年，不死不灭的存在在这世上，不停地追逐着，所以困住她的又到底是什么呢。”

“她的名字叫念红裳。”谢檀霞轻声向洛倾瑶解释红衣娘的来历：“多年之前也是一位世家大族的小姐，本与未婚的夫婿算的上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两人是极好的姻缘。婚后的日子也过的举案齐眉，直到她为生子早逝而亡，因着挂念出生的孩子，她的意识没有在死后的第一时间就散去，一直守在自己孩子身边，后来她看到自己的夫君在她死后不足一年就续娶了新人。新人进门以后两人的日子过得如胶似漆，到了这一步，她才不得不相信，她的夫君这么些年，原来从未将她放在心上过。”

“念红裳说，她夫君不喜红衣，所以她穿了一生的素服，直到后来看到新夫人日日着彩衣红裳，最后她才知道夫君不喜欢的从来不是红衣，而是她。”

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一生都活在这样虚妄的感情之中，至死都无人追念更没得到过半分真心，至此以后执念疯长。况且这世间耽于情爱的痴男怨女无数，她就这么接收着这些不甘的执念，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能够附人上身。只要这个人有什么事物追逐过甚就能将她吸引而来。

而她但凡上人身体控其心神，所求之事便再无其他只有情爱。这就是她一直求而不得之事，多年来一直如此。

谢檀霞将自己用引魂香所看到的一切告知洛倾瑶。洛倾瑶听完后默默了良久。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她那一辈子也确实是挺冤的。”半晌以后洛倾瑶才开口简单的评价了一句：“被人就这么骗了半生，若有不甘倒也是人之常情。”

“自找的。”谢檀霞扔出了这样一句回复：“死去万事空。执着生前之事只会徒增烦恼，毫无意义。”

“这就是你能如此淡然的原因么？”洛倾瑶抬头将谢檀霞打量了一遍，她能够确信，谢檀霞绝非人类，亦不是精怪。极大可能就是寿数已尽的亡人：“即使宜寿而夭也没有丝毫不甘？”

“你打听太多了。”谢檀霞的语气在这一刻瞬间变冷：“活如何，死又如何。随心肆意这才是我所追求的。”

“你说的没错，活着又如何，死了又如何。不过满眼空花，全无是类。”洛倾瑶长叹一声，其实她这一生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可笑。一辈子都在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谋划，到了最后却还是一场空，还是以一种这样的方式作为结局。到了最后她只能露出一抹苦笑。

“你想怎么处理它。”洛倾瑶又端详了一会这盏还在燃着的灯笼。

“只能我先收着了。”谢檀霞将红灯笼拾起来：“不死不灭的东西确实麻烦。以后或有机会也许我能为她找一个合适的主人。生生不灭的执念用来当个的灯盏倒是合适。”

洛倾瑶没有多说什么，她虽恨念红裳可如果连谢檀霞都拿她没办法的话，那自己对她也是不会有什么办法。能够禁锢住不让她继续附身他人已经是目前对她最好的处置结果了。

“你有什么打算。”谢檀霞问洛倾瑶。

“已死之人还能有什么打算。”洛倾瑶淡淡的回：“天地之间自有因果，死去的人本不该在这尘世中多做纠缠。这个道理我明白。”

“韩子祁这般对你，这仇你也不打算报了？”

“你不用再试探些什么。”洛倾瑶道：“若我真的放不下，也不可能会恢复神志。况且真正意义上来说被韩子祁辜负的人从来不是我，而是红衣娘。韩子祁为人凉薄，都不堪为良人又怎能成明君。不过这世道将来会变得如何都与我无关了，我已经死了。”

最后的这句话袒露出的是洛倾瑶浓浓的倦意。或许当时让她醒过来的不是她的清醒而是因为她累了。这么多年如履薄冰的阴谋让她觉得现下就是她最好的结局了。说完这句话洛倾瑶就站起身想要离开。不论将来归处为何，她都不愿意继续呆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宫里。

“就这样离开了吗？我还以为你怎么也会提及到他。”谢檀霞开口，留住了想要离开的洛倾瑶。

洛倾瑶的脚步顿了顿。她知道谢檀霞口中的他是谁。只是事已至此，太多的事情早就已经注定。虽然不是出于她的本意，自己与他之间也是她先失约了，她又该用什么样的立场去询问本就没什么太多交集的故人。

“行路至此既是阴差阳错又或者说这就是命中注定。他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我们都该学会认命。”说完这句话洛倾瑶就这样离开了寒寂殿。到了这个时候这宫墙终于是再也困不住她了，她解脱了。

“不论你是因何而来，都要多谢你。起码不至于让我到了最后都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只能浑浑噩噩的就这样当红衣娘的傀儡。”洛倾瑶在殿门口最后向着谢檀霞的方向行礼。

在她出门的最后一刻她似乎是听见了谢檀霞最后说了一句什么，但她却没有停。她的故事在这里就应该结束了。遗憾也好，不甘心也罢，都应该看开了。

“他没有怨过你。”这就是谢檀霞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是这最后一句话洛倾瑶终是没有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