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寻常下午（1/1）

沈府，梅园。

跟着侍女一路曲曲折折，总算是到了目的地。这是梅园的湖中亭，说是亭子，其实是一片相连的廊桥和好几个大小不一的楼阁。

楼阁四周都围着竹帘和轻纱布幔，人影绰绰，隐约有丝竹管弦和笑语晏晏的声音传出。

侍女掀起门帘引陆瑾进到堂中，陆瑾一下子就有些发懵，这什么情况，不是岳父教婿么，这一帮子都什么人啊。

陆瑾不能不懵啊，这堂中摆着宽大的地毯，沿着亭阁周边摆放着好几张案几，案几上尽是瓜果点心，案几后面则坐着十数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后面有丫鬟轻摇蒲扇，案几前也跪坐着丫鬟伺候。中间一小凳子上还坐着一妙龄女子手拿琵琶正在弹奏，不知道弹的什么曲子，反正陆瑾没心思听就是了。

陆瑾被这大世家的奢华生活惊到了，当然最主要还是对这一圈人的懵逼。这是要三堂会审还是什么意思啊。

陆瑾原本想的挺好，等见着便宜岳父就低头不理，爱说啥说啥，反正都要一拍两散了。

可眼下明显不是这么个情况，陆瑾要装死估计没什么好果子吃。别说世家门阀，就普通人家也丢不起这人。

陆瑾大概明白眼下的状况了，这不就一堆人来相看女婿么。

正想抬头找找人，看看自己那便宜岳父在哪里，好先打个招呼，把自己诳来总不能不管吧？刚才他只是瞥了一眼就被这景象震惊到了，根本没敢细看。

“呀，我好孙婿来了，来来，到奶奶身边来。”上首一惊喜的声音传过来。

救了老命了！陆瑾赶紧转头去看，就看见上首坐着的老太太正满脸堆笑的看着他招手。老太太在婚礼的时候陆瑾见过，磕过头，还真算熟人。

沈府老太太白露身材纤瘦，满头银发，慈眉善目。弯月眉下一双大眼睛深邃而柔和，额头上的一颗黑痣更显亲和。快年过七十，也隐约可见其年轻时的风姿。

陆瑾借坡下驴，赶紧几步来到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拉着陆瑾的手一脸关切的询问近况，陆瑾忙是应答。闲暇间陆瑾才看到沈言溪就坐在老太太身边，面含微笑看着说话的两人。今日这么有亲和力，不当仙女了？

沈言溪今天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长裙，裙子上用金线绣着繁杂的花纹。头发紧紧的盘在后面，耳朵上甚至挂了耳坠，整个人淡雅而庄重。不得不说人美穿啥都好看，也不知道不穿……哎，停，不能细想了，再想真要出事了。

“听说前几日吃了不少苦头？”老太太微眯双眼，仔细瞅着陆瑾。

“奶奶，我都好了。”陆瑾应答，倒是也没多说。

“我孙婿有错，说几句便好，怎能下得了重手？”老太太目光横斜，满脸温怒。旁边案几后坐着的沈皓讪讪不言，眼下就浑身长嘴似乎也说不清楚了，所有人都认定自己肯定是惩罚了陆瑾，可谁知道他身体弱成那样？

“奶奶本想着去看看你，可这人老了，腿脚就不利索，今儿个正好趁大家都在，就把你叫过来瞧瞧。”老太太没再搭理沈皓，回头朝陆瑾说到。

“让奶奶记挂啦。”陆瑾低头说道。

“你这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委屈别憋在心里，跟奶奶说，奶奶给你做主。”老太太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意有所指，声音大了许多。

“奶奶，陆瑾还没见大家呢。”边上的沈言溪忙着转移话题。

“哦，对对，都让大家见见我的好孙婿。”老太太忙放开陆瑾。

沈言溪站起身抓着陆瑾的手就从奶奶身边退了下来。陆瑾感觉抓的不是手，而是一块玉，温和又冰凉，细腻而滑润。都要一拍两散了，你这样好么?

“这是伯母，伯母娘家是冀州崔家。婚礼当日你见过的。”沈言溪引他到左边的案几前向陆瑾介绍道。

“伯母好！”陆瑾向坐在案几后面的中年妇人问好。中年妇人年约五十，略显富态，云髻高挽，一脸素净。这豪门大户真就没长的差的。

陆瑾对大伯母没什么印象，婚礼当天本就懵懵懂懂的，哪里记得那么多。不同于老太太，自己专门拜过，在一群人中也明显。

“大伯在孝期后已经回了京都，伯母尚会在府中待些时日再过去。”沈言溪忙着补充。

“好好，溪儿挑的夫婿自是极好，貌相出众，听说才学也是不错，倒是配得上溪儿。”伯母崔书琴看着陆瑾，脸上勉强挂着笑。

“日后要好好待我家溪儿，溪儿可是我家宝贝疙瘩。”崔书琴说道。

陆瑾表示有领教到。

“伯母就别折煞溪儿了。”沈言溪谦让了一句就把陆瑾往旁边领。

“这是大伯的女儿，我姐姐沈言韵。”沈言溪对着旁边的一女子介绍道。女子面无表情的抬眼看他，一言不发。

沈言韵年约二十，身穿紫色云纹长裙，浓密的秀发用一根精致的梅花发簪束在脑后，广额高眉，眼睛大而有神，轻微向下勾的内眼角带着微带妩媚。鼻梁高悬，嘴唇丰厚。整个脸部曲线锐利而精致。

这不妥妥也是一个御姐么，不过比沈言溪接地气多了？嗯？今天的沈言溪也还行。

这沈家人都吃了美容仙丹了吧，这一个个的，还有普通人活路？而且这沈家人五官普遍都比较立体。

“大姐好。”陆瑾向坐着的女子点头示意。然后，就没然后了。沈言韵把目光移向了别处。尴尬！说好的接地气呢？

沈言溪也没管她，继续拉着他向下一个案几走去。

“这是姑姑一家，今天刚从姑苏赶过来，这是姑父，这是姑母……姑父是姑苏裴家三房当家人，现任楚州盐运使。”到了这一桌，沈言溪明显笑容更多了。

陆瑾连忙叫人，诚惶诚恐。

坐着的中年男人裴昌世今年48岁，身量中等，皮肤偏黑。一身浅灰色长袍包裹着偏瘦的身体，发冠高竖，浓眉细眼，眼睛窄而有神。颚下一缕短须修剪的极为齐整。

旁边的中年妇人是沈言溪的姑姑，44岁的沈家嫡出老二沈慧。沈慧皮肤白皙，长相典雅，头发用发簪盘着复杂的造型，细眉大眼，挺鼻薄唇，下巴上有一粉色小痣。笑起来如沐春风。

“好，好，我们家溪儿总算是找到如意郎君了。”旁边的裴昌世并没说话，倒是旁边的沈慧看着陆瑾很是满意，只是眼里捎带遗憾。

“这是前段时间你姑父得来的一套文房四宝，听说你是读书人，想来应该趁手。”说完话沈慧忙从旁边丫鬟手里接过一个木盒向陆瑾递了过来。

陆瑾向旁边沈言溪看了一眼，得了沈言溪的示意就忙接了过来，嘴上连忙道：“让姑父姑母破费了。”

“什么破费不破费的，我们也是专程过来看看你，还有些零碎玩意稍后会给你送过去，你收下便是。”姑姑倒看着很热情。

陆瑾赶紧又道谢。

“往后啊，你只要好好待我家溪儿，这沈府自然亏不着你。”沈慧自顾自说。

是没亏着，就是差点没了命。陆瑾心里吐槽，面上忙着说是。

这时，陆瑾看到姑父姑母旁边坐着一年轻男子正神色淡淡的盯着他看。

男子身着灰色长袍，看着身量高挑，长发用金色红宝石发冠竖在一起，旁边插着一支白玉簪子。脸型稍显狭长，但并不突兀。白皙的皮肤上五官分明，眉毛粗重，眼睛明亮，高挺的鼻梁下嘴唇丰润。

陆瑾不好说自己长相如何，但对方当得起一声浊世佳公子。

“这是表哥裴云瑞，我姑姑的独子。比你稍长一岁，是去年殿试探花郎，现下翰林院编修……”沈言溪看着陆瑾的目光往这边移，赶忙介绍道。

陆瑾：“……”

没想到随便看一眼，也能受此打击。就大一岁，人家已经进士了，自己为个秀才嘚瑟半天。

顿时觉得裴云瑞也没那么好看了。

“听溪儿说你是今年的院试案首，恭喜了。”裴云瑞说完拿起案几上的茶碗喝了一口。

够了，闭嘴吧，赶紧来个人把他嘴给我缝上。

“与表哥惊艳才绝相比，陆瑾不值一提。”陆瑾微弓着腰虚了一礼。

“表哥……”旁边的沈言溪娇嗔道。

很好，狗男女！

“溪儿，我可听你的没说他什么，恭喜他中案首也不行？”裴云瑞笑着看向沈言溪。

沈言溪也没再言语，彼此心知肚明，明面上却不好再说。

“不知妹夫后续有何打算？”裴云瑞转头又盯着陆瑾。

“尚未确定……”陆瑾确实还没想好。大哥，我就来打个招呼，你能不能不要加戏？

“你入赘我舅家，后续科举肯定是无望了，不过你要入仕，也不是没有别的门路……”

旁边的沈言溪一脸亏心，担心的看着陆瑾。

科举路断了……断了……？后面裴云瑞说的什么话，陆瑾完全是没心思听了，就一个念头，科举路到头了，怎么办，怎么办？

刚刚开始的路就这么没了？那院试案首有什么用啊。

怎么办？离开沈家也不行么？还能救一救的吧？

怎么会这样啊，哎，嗯？断了? ……断的好啊！

陆瑾浑身一激灵，刚才真吓了一跳，自己完全带入进去了。可眼下不是原身陆瑾啊，他是穿越者陆瑾啊。

断的好啊，不断他怎么办？继续考试？他会个毛线啊，他可不是那些牛人，穿越古代在考场也能一路开挂，蟾宫折桂。

他会的这里不考，就自己那点水平，还不次次名落孙山，转着圈的丢人。

这么一想心情瞬间好了：“表哥刚才说什么，没注意听。”

裴云瑞“……”。我在这里嘚吧半天，你说没注意听？你礼貌么？

“表哥放心吧，陆瑾自己心里有数。”沈言溪替陆瑾敷衍道。

裴云瑞心说他有个屁数，就刚才那痴痴傻傻的样子，真怀疑他那案首是不是买来的。但嘴上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桌总算是完了。沈言溪又带着陆瑾向右边走去。

“这是四叔四婶，四叔现在是沂州通判，这次也是回来看看家里。四婶出自蒲州白家，和奶奶是本家。”沈言溪继续介绍。

“四叔四婶好。”陆瑾现在就是个自动点头问安机，爱谁谁吧，直接问好就是了。四叔应该是没在婚礼上见过，四婶有点印象。但你们不怕血统混乱么。

穿一身姿色长袍的四叔沈泽今年35岁，正是年富力强的黄金时代。整个人精瘦干练，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浓眉大眼，鼻如悬胆，唇若细柳。白皙的皮肤上自带微笑。

而旁边的少妇白雪瑶年约三旬，典型的江南女子。窈窕的身上着一身粉色衣裙，衣裙上繁花似锦。细发高高盘起，头顶处戴着一卷镶嵌着各色宝石的树叶型发饰。秀气精致的脸庞上一点黑痣点缀在眉间。眉如柳叶，眼若宝石，眉宇间充满温柔之意。小巧的鼻子下唇色丰泽，端是一个美人。

“都好，在府里还适应么？”四婶温柔的问。

“谢四婶记挂，都挺好的。”陆瑾答。

“溪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往后两个人好好相处，莫要负了溪儿！”四婶情真意切。

“陆瑾记下了。”陆瑾点头应道。

这沈府也是奇怪，要不是陆瑾熟悉自己的状况，还真以为大家都真心实意的祝福自己呢。

他哪里知道，那是因为老太太在上首坐着呢。要不是老太太垂帘听政，哪有几个人搭理他。

后面又认识了两个半大孩子，都是四婶的子女。两个小家伙很明显就没大人那么虚伪，嘟着嘴不搭理他。

陆瑾也没办法，不知道来面对的是这种场景，要知道的话整点糖果啥的估计能好点。不过也无所谓了，爷是你们高攀不起的人。

应付完了这边，沈言溪带着陆瑾来到了岳父岳母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