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搬家（1/1）
天色已经很晚了，花婶一家人走后，小月把拉面馆的门从里面锁好，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文件袋里面是否真的是应聘合同。刚才，花婶和她母亲在通电话争论工资的时候，一辆面包车停在门口，面包车上下来的男人确认她就是柳幸月之后，把一个密封的文件袋交给她，只说是“徐总给的”，并没有说是什么东西。
店里只有安静抽烟的花叔看到了小月接过文件袋的举动，他看了看正在唾沫横飞理论工资的花婶，以及凑近了电话认真聆听的儿子，一声不响地继续抽他的烟。
此刻，只有小月一人的拉面馆格外的安静，只能时不时听到外面马路上汽车驶过的声音。小月心跳加速，靠着卷帘门打开文件袋的封签，又不敢拆开来看，她把店里所有的灯都关掉，走进自己的狭小房间，从里面反锁，又关好窗户，生怕被人窥见了机密似的。一系列举动之后，她终于寻到足够的安全感，这才深呼吸，平复一下心情，把文件袋里面的几页纸抽了出来。这确实是一份合同书，职位写着“秘书”，条款和戴春辉昨天晚上提到的一样，落款是春华集团。
她凑近灯光，反复确认了三遍，这才把几页纸放在胸前，往床上一躺，咧嘴笑起来，她翻了个身，床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往日令人讨厌的声音现在也变得和窗外蛐蛐的叫声一样可爱起来。
小月打开通讯录，想要打电话给好朋友武丽丽分享这一好消息，转念一想，如果后面生了变故，岂不是空欢喜一场？还是等稳定下来再去找她吧。
半睡半醒地躺了几个小时之后，她从床底下拿出离家时带来的蛇皮口袋，开始收拾行李，无非是几件衣服、牙刷牙膏、一双塑料拖鞋，还有床上有点破的褥子和有点旧的薄被子。
接着，她像往常一样把把店里整理一番，甚至比平时打扫得更干净，把当日要用的菜品和开水准备好了之后，她还给花婶写了一封信，这才拎着蛇皮口袋走了，一步也没有回头。
早上，花婶两口子来到店里，意外地看到卷帘门还锁着。花婶打开门，冲到后面小房间去数落小月，她用力拍了拍门喊道：“小月，你今天怎么回事啊，都几点了还不起来干活。”见里面没有反应，她轻轻一推，门就开了，竟然没有上锁，床板上没有人，连被子也没有，花婶一时有些惊讶，还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
花叔喊她过去，她来到后厨，开始读小月留下的信：
“尊敬的花叔花婶，感谢你们一个多月以来对我的照顾。如花婶所说，拉面馆本不需要我，你们为了帮助我和我家里人，才把我带到城里，给了我工作机会。昨天晚上听花婶说生意不好，经济困难，所以，我想，我是时候离开了，重新去找别的工作，免得你们不好意思开口解雇我。这个月我总共也没干几天，工资就不要了，就当对花叔花婶的感谢。”
花婶越看越气：“这个小妮子，招呼也不打就走了，我待她也不薄啊，这才干了一个多月，翅膀就硬了。”
“你给那么低的工资，谁还傻傻地待在这里累死累活地干。志强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花叔忍不住把对花婶的气愤表露了出来。
花婶火冒三丈：“你昨天不是也没说话吗？今天倒对我发起火来了。她也没说有意见啊，况且克扣她工资的人主要是她爸妈，又不是我。哼，还以为自己有多重要，这个店没了她一样的转。”……
另一边，小月换乘了三辆公交车，又走了一段路，终于来到了合同上的工作和居住的地方。这是一个别墅区，大门像是一个景点的入口，两侧圆弧状的花坛里，成簇的鲜花五彩缤纷，颜色整齐，两相辉映。花坛里侧，靠近院墙的地方，整齐地种着一排梧桐树，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湖泊。大门是白色的，大理石的材质，宛如白玉，庄严圣洁。
小月抓紧了手中的蛇皮口袋，走到门卫处，门卫不像别的地方那般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爷，而是一个年轻高大的小伙。小月抿了一下干渴的嘴唇说道：“您好，我是到5幢工作的。可以让我进去吗？”
“好的，请出示一下您的证件。”门卫小伙儿礼貌地说。
小月拿出身份证，生怕对方因自己年纪太小而提出疑问。门卫只是看了一眼，便给小月让路说：“5幢在湖边，我带您过去。”
小月心想，一定是徐华夫妇提前告知了她的名字。她连忙道谢，把蛇皮口袋背在肩膀上就要跟他往里走。这时候，从门岗室冒出来一个黄毛小子，拦住年轻门卫，嬉皮笑脸地说：“哥，这送人的事我帮您做，你看这大太阳晒的，在外面走多辛苦，你赶紧到里面去吹空调吧。”说着便把年轻门卫往门岗室里面推。
年轻门卫对黄毛小子板起脸来，但并没有拒绝他的殷勤。他跟小月交待一声就进了屋。
小月心里抗拒极了，上次在拉面馆无理取闹，害她损失30块钱工资的两个男生也是一头的黄毛。在她心里已经形成了根深蒂固的观念：染一头黄发的男生大概率是个混混。因此，他对面前的男生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
黄毛小子伸手想帮小月拿行李，小月紧紧攥着蛇皮口袋，冷淡而又不失礼貌地说：“谢谢，我自己拿得动。”黄毛小子嘿嘿笑着说：“你那紧张的样子好像里面装着什么宝贝似的，你乐意自己拿着，我还清闲些呢。”
第五幢别墅在步行道的尽头，依湖而建，从门口处一路沿着小区的内墙步行，要走个十分钟。黄毛小子仿佛没察觉到小月的冷淡似的，自顾自地介绍起自己来：“我叫王坤，今年17岁，刚才那个门卫是我哥王乾。我现在打两份工，白天在理发店当学徒，晚上在网吧当网管。我哥不同意我在城里待着打零工，非让我回老家去读个私立高中或者职高，但我自知不是学习的那块料，只想留在大城市打拼，万一我有幸拼出来了呢。”
小月“哦”了一声，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这个王坤真是个话痨。
王坤又接着说：“我看你和我一样，应该也是从农村来的吧？像我们这种没有家境，文化水平又低的人，在城市里真的很难混，我有时候真是受够了，想要回老家，我不是吃不了苦受不了累，而是难以忍受那些白眼和嫌弃。很多人把自己看的高人一等，看待我们这种人时就像看待一个身上沾满灰尘，长满虱子的低等动物一样，他们礼貌而又虚假地笑着，眼神里却带着嫌弃的冰冷的刀子。”
有两个人从身边经过，斜斜地望了他们一眼，王坤还在喋喋不休，小月焦急地想要捂住他那张漏风的大喇叭嘴。也不知道那些人听到了没有。
王坤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焦急，哈哈笑了：“你真有意思，你在焦急害怕什么，就算他们听见了又怎么样，我又没指名道姓是谁。你这反应，好像自动把这个别墅里的人看成高等动物，把我们这样的人看成低等动物似的。”
小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由得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脸红。
王坤指着前面的那幢偏于一隅的小楼说：“那就是5幢。”小月直直地盯着自己即将要工作的别墅，心跳加速，把欣喜的血液迅速传遍了全身。附近的凉亭里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看着他们议论起来。老年人年纪大了，耳朵聋了，说话时总是不自觉放大自己的声音，还天真地以为别人听不到，实际上被议论的人可能听的清清楚楚。
“你瞧，5幢又换保姆了。这次的小姑娘看着文静多了。”
“是啊，这个小保姆看着比以前的年龄都小，也不知道能干多久。”
“这小姑娘一看就是从农村来的，没什么见识和文化，肯定干不了几天。”
“我也这么觉得，5幢怎么也不招个好的有经验的。”
“年轻，长得好看也是一种好啊。”
……
小月抱紧了蛇皮口袋，窘迫地低头看着自己已经裂缝的粗布鞋。王坤推着她快些向5幢的门口走去。他对小月说道：“有些老不死的，活着除了议论几句新鲜的人和热闹的事，找点乐子证明自己还活着，别的已经无事可干了，你不用理他们。”
小月“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这次看王坤的眼神真诚多了。原来，黄毛和黄毛是不一样的。
来到5幢的院子门口，小月向王坤道谢，王坤知道自己不适合进去，便识趣地走开了。走了几步之后，他回头说：“差点忘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哦，我叫柳幸月，以后还摆脱你们兄弟多多关照。”小月第一次对王坤露出了笑容。
王坤看着她纯净美丽的笑颜有一瞬的发呆，他用力地点点头，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大门紧锁着，小月拨通了戴春辉的手机号码：“喂，是戴姐姐吗？我已经到了5幢院门口了。”小月想，女人总是爱美爱年轻的，不叫阿姨叫姐姐准没错。
“密码是012944，二楼最里面有金色门的那一间是你的房间。你入住后先把别墅打扫干净，后面需要做哪些工作，徐总会告诉你的。”戴春辉的声音，有气无力，像生病了一样。
“好的，戴姐姐。”小月恭敬地答应着。
“还有，以后叫我徐太太。”这次，戴春辉的声音冰冷冷的。
小月更加恭敬地说道：“好的，徐太太。”
她不懂，为什么徐太太突然待她冷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