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通往五星级酒店的设计之路（1/1）
记不清多少年没有看过除夕的春晚。
只记得自从十六周岁第一次打工开始，我的人生就仿佛陷入一场又一场马不停蹄的对知识的奢求与工作的努力当中。
……春晚看的没多少滋味，和九八年那会儿不一样，那时候的快乐很简单，“九八九八不得了，粮食大丰收，洪水被赶跑……”
还有醉人歌声：“来吧来吧，相约九八……”
都是表面轻松，奉天求学与工作又是一年，我已经即将二十二周岁了。
设计师的路才刚刚开始，家乡这样的小城市根本无能发展。奉天这般北方的省会，也只有零薪酬高提成的姿态。
感觉和销售行业都有些相像。唯一区别就是，推销的是自己的产品，自己的设计方案。
未来该怎么活呢？
这样的工资根本活不下去。娶妻更是艰难，因为没有固定工资可守。妻子怎能安心？
除夕之后，开春还是春寒料峭的时节，我便急不可耐的踏上新的征途。和母亲拿了旅资和少量的生活费，坐火车前往紫禁城市，我国的国都。
这是新纪元04年3月末。
－－很惊喜且意外的，我在紫禁城遇见了马生民，我的发小儿。
他已经考到十强大学，北人民大学念书。学的电脑科技类专业。
300路上，两人一起聊天。
还真是弹指一挥间的感觉，感觉自己还是个一事无成的样子，同年的同学已经到了上大学的年纪。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没能上大学的我，必须在同龄的大学毕业前，完成工作的稳定。
初来紫禁城，人生地不熟，公主坟车站时，马生民介绍给我“公主坟”的来历，说是前朝皇帝溥仪被母后慈禧关押拘禁的地方，也算是历史有名的“垂帘听政”的一个见证佐证。
同时，他也和我介绍说，紫禁城这座城市非常大，天下第一街长安街长的都看不到边儿，仅仅三环而非五环的距离，听起来就像市中心之内一样的感觉，可即便乘坐300路公交车这样走在马路快车道上的高速公交，北三环到南三环，转个车也需要一个半小时，接近两小时的路程。
……而正好拜托他帮找房子租住的我，很幸运的得知他为了交往女朋友方便，租住在北三环边上一间出租屋，准确的说，是一间地下室出租屋。
地点倒是很安全，就在高级住宅小区里面，地下停车场中，兼并的地下空间。
房租是四百元，我付过房租后，十分感谢的和马生民说了再见。
当然，在此之前，傍晚我们一起在小饭店吃了一顿饭，鱼香肉丝这道地地道道的紫禁城菜，就是在这里这时候知道吃到的。
……马生民离开后。我一个人住在地下室出租屋里，出门打水的时候遇见其他房间里的年轻女孩，身材苗条漂亮……
回到屋子里，房间的空气里一股阴暗的霉味儿。
自然，我租住的是被马生民精心装饰过的，还有个小窗户靠近地面可以采光的空间。
一切有关我的，都很“清淡”。
我只是想象看到的这些画面，由心底发出一声感慨：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北漂。
北漂，真不容易。
我沉默里睡去了。
次日认真找工作，在南三环找到了一间装饰公司的工作，底薪两千，但没有提成，我的工作内容主要负责海尔橱柜的展示间设计。
第一次赚两千元，很兴奋。（这和服务行业里赚钱是两种概念，怎么说呢，隔行如隔山。市面的工作，要赚钱是真的难。）
真是阔别已久的“收入还算不错”啊。
应聘成功返程时，我发现距离北人民大学很近，我还打电话给马生民，跟着他在他学校和租住的宿舍逛了一圈儿。
宿舍是合租的。寝室电脑上还在挂机玩着“冒险岛”的游戏，很卡通那种。
他和我解释：这是给他女朋友代玩的，升等级。
不过，他的女朋友，不止一个，有三个！甚至四个！……同时拥有的，同一所大学。
我第一次听他说完这个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好家伙，他还真是青出于蓝，更胜往昔啊。
记得初中的他和侯娜拍拖，后来考上同一所高中，一起继续同学之路，整整三年没有分手，大家都以为他俩会结婚。还听说，马生民一直有花侯娜的钱。
高中他补课很贵，许多关键时期都是八百元一节课（两小时课时）。
父母都只是工人，即便他父亲在钢厂为国工，一个月五七八百元的收入，也只是杯水车薪。
就像马生民煞有介事的告诉我的那样：“你知道我考上大学，父母管小姨家和姥姥家借钱，欠钱多少吗？五十万！整整五十万！”
我吃惊的看着他，没找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达我该有怎样的态度。
倒是马生民对我的回答很直观，“我考上大学肯定在和侯娜分手，不然我的前程和这五十万，都在完蛋。”
“这五十万不算什么钱！我毕业后，人民大学毕业，重点大学大学生，这点钱，一年我就能还完！最多两三年！”
“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三四个女朋友吗？因为毕业后要发展，我在结婚。女朋友家里都是牛人！有从政的，也有经商的大老板！到时候不管哪一个女朋友和我结婚，我的人生都能混的不错，那五十万，不在话下！”
－－自然，就算他毕业后可能的收入与我简直天差地远，但依然向他同学炫耀了我，室内设计师，月薪两千元。
……
插曲后是生活。
工作时，老板还招了一个助理，跟着我顺便学徒，是一个女孩，还在北林业大学读书，大四。
她的月薪只有七百元。
……就像老板之一说的那样：“也许你的设计能力比这两千块钱的工资高，但在北京，遍地都是大学生，你虽然有工作经验，但找她那种几百块钱一个月的大学生，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可两千块钱在北京真的够活吗？
要知道，北三环那种地下室出租屋上面的楼房，月租都要四五千元每月，最少也起码三千元多点。
月薪两千，怎么活？更别说活的体面。
至于月薪七百……
简直就是“活在噩梦里”。
北漂到底有多难？可见一斑。
老板之一还是很随和的，他有一个吸毒的女朋友，纯紫禁城人。
脸颊凹陷有点暗青色，身材很纤瘦。老板说，这都是吸毒的特征。
我也因此小心防备着自己远离这些不好的事情。
但老板人品一定不错，吸毒女，正常的普通人是不敢来往的，怕养不起，更怕一起的日子过不到头。
可他没有任何怨言。
他还很热络的跟我讲：“紫禁城这边有个饭店，里面多的是明星在里面吃饭。你追星吗？……章子一知道吗？她算是明星里很漂亮的了，可你到那酒店里坐下一看，不化妆的样子，也就那样。明星的私下生活都不怎么好，那眼窝子都深陷发黑……”
我听着这些新鲜的“真实”，学习的很认真。
因为我感觉这都是我要在紫禁城生活，必须知道的知识。
……那时候完全没意识到，这样的谈论会得罪女性。
不尊重女性，会很惨。
－－每天坐车都要三个多小时车程往返才能到公司，工作八小时。
感觉就像是从我家乡到省城奉天的长途距离，天天都在“长途”。
真是受不了。
我一边工作，一边准备找新的工作。
这会儿，夜里路过一个娱乐场所。
我是从服务行业里走出的男孩，忽然有一种亲切感从里面传出来。
我就抬头去看了那一眼，笑了笑。
就这么会儿功夫，我心里想起一件事儿，就是“研究爱情”这件事情。
我还是要认真对待结婚的。
经过两次失败的恋爱，我预感第三次恋爱，应该就会结婚。
但我还是必须“印证爱情”。
电影里的爱情很甜蜜，可我的人生里很难遇见那么奇幻的缘分。
……怎么办呢？
诶？！
脑海里不知道听谁说过一句话：欢场里有真爱！
具体我也记不清究竟说的什么，感觉上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但并非传统服务行业那种引申，是“欢场”。
当然，我从来不和同事发生超越同事的关系，也依然是持之以恒不变的铁律。
鸭子！
对，我去应聘做鸭子！
尽管现实中，我没遇见过这类职业的人过。但我看过电影，任氏的三级片《鸡鸭情》，我看过前半截，开游艇谈恋爱、日光浴里狂野的做爱……
嗯……说不定鸭子找鸡，还真有可能遇见真爱。
事实上，至少在遇见男欢女爱的甜言蜜语这类事件上，欢场的确非常多。
谈恋爱和熟练工差不多，熟能生巧，越多磨练，越清晰爱情的样子。
我自己阅历不够，没时间，但我至少能看出来阅历足够的女孩，哪一个我能娶来做老婆，好好过日子。
当然，还是要恋爱相处的，对方阅历多，我更容易感受到“爱情的真实”。
对我研究爱情很有用，主要是这里找老婆，一定没问题。
嗯！脑子里大致就是这么简单和谐的想象的。
工作虽然不算顺利，但至少也有两千元每月。
正好晚上无事，去研究研究爱情也不错。
只是，去哪里找“做鸭子”的工作呢？
毛遂自荐！
我最擅长的就是毛遂自荐。
我找到路过的高级音乐厅，走进去，看到前台漂亮女孩对我笑，我笑着回应，然后请教着问：“你这里招鸭子吗？”
“啥？鸭子？！谁应聘？你？！”女前台惊呆的语气里，质问我。
我感觉自己有点丢人……
然而更丢人的在后面，只听她继续说：“对不起，鸭子要求长得帅，你不太行。最重要的，是鸭子下面在强……你……不行！”
前厅接待的男门童听到这里笑出了声，对我安慰道：“真的，鸭子特别难做，咱这里也没有。你就别想了。”
我出了门儿……心里还有点不服气了。
我堂堂一个室内设计师都能学下来的人，还当不了鸭子了？
我不信！
为了爱情和老婆，我肯定能当鸭子！
怎么办呢？
……电线杆子小广告！
对！
我碰巧路过的电线杆子上，看到有这样的招工告示。
电线杆子上的广告可都是“三无产品”啊……这种工作怎么可能有收入？或者正经？－－我心里如此想着，一咬牙，不就是钱嘛！
花钱，我还顶得住！
我兜里好像还有一千多元……我省吃俭用……研究爱情，睡个妞儿……
我拨打小广告，接通，果然！我就说我能应聘成功鸭子。
什么叫我不够帅呢。
五星级酒店附属的五星级夜店里“当差”。
行啊！
五星级啊！有发展。
我坐公交车一直到了另一个方向感觉很郊区的地方……
怎么说呢，紫禁城太大了！坐公交的我根本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哪里和哪里都分不清楚。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五星级酒店啊！
走进大堂，我对前台接待说：“您好，我找你们的大堂经理，我来应聘工作。之前有电话联系。”
“找工作？哪位经理。”
我把姓氏一说，女接待奇怪看向我，说：“我们这没有这个姓氏的经理。”
奇怪……
我被骗了？
我再次打电话给对方，通话记录里有他的电话号码。
对方听完好像气笑了。
问我：“你知不知道鸭子是违法的？”
“啊？”我愣住，第一次听说啊。
“算了，你到夜店里面来，你跑五星级酒店干什么去？我和你讲，我们是一个地方，可是我们不是一种……算了，你还是先进来再说吧。”
进到夜店里面，走廊的茶吧桌边坐好，交了三百还是五百元钱，我成功的成为了一名“鸭子”。
两个经理和我讲一些事情，类似要岗前测试，怕我是警察卧底之类，要我到那边的休闲圆沙发上坐着，有摄像头，审一审我的样子和出身，是警察来捣乱可不行，这边之前有个喝大的客人在卫生间里小便时装逼，说自己是什么警察，被人朝着肚子扎了一刀。
我呢，也就听着点头。
反正我也不是警察。
至于鸭子这活儿，蛮新鲜的。
我就坐那等着审阅，来来往往路过走廊的客人们也没谁看我。
我也无聊，但知道找工作最重要的是态度诚恳认真。
所以也没有不耐烦。
从晚上八点多一直坐到晚上十二点。
真是坐的我无聊透了，还好做过音乐厅服务生，才耐得住这种寂寞。
通过！
夜晚时，我终于通过审视，得到一张进入五星级夜店的免费门票！
我成为了一名“鸭子”！
走进其中。
好家伙！这夜店可真牛逼！竟然有一条比例一比一的霸王龙骨架！太帅了！
五星级就是不一样。
那舞池的地面，是类似薄钢板的大圆形的类似小时候玩的蹦床的设计，舞池里堆满人，像蹦床，一压一起的，幅度虽然小，但却很安全的感觉。
这设计，牛逼啊！
看看，五星级夜店的设计，就是不一样！就这一眼，我一个室内设计师，就值这五百块钱门票了！
不虚此行啊。
对了，找美女！
找美女的爱情、找老婆……
哎呀！这紫禁城怎么这么多人啊！
那些是什么东西？……妙龄美少女吗？
可问题是，人数也太多了啊！
密密麻麻，这在几百个？
我要找个做老婆的……
嗯？心怎么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下。
我正要往那群美女身边窜，凑近点儿看，心被卡住了。
这腿一停，再去看那些美女……感觉容貌很一般呀……都没有万丽丽好看……
哎！
意兴阑珊了。
看来今晚这里肯定没有我老婆了。
－－当晚凌晨四点，管理方式算有些严肃吓人的经理，忽然对我温和下来聊天。
我有点蒙，怎么感觉，他好像知道我做过服务行业服务员呢？
这谈话的感觉，我很熟啊。
他对我说：“有女客人看上你了。年纪肯定比你大……”
似乎看我有点排斥这一点，他笑着温和对我解释：“要赚钱肯定要辛苦。年龄大是必然的。……不过，我在收你两千块钱的抵押金。”
啊？还要钱？……原来，是骗子？－－我心里想。
他见我神情，也没生气，还是温和对我讲：“要是你和她在一起了，之后就不做鸭子了，被包养……这种事，也可能发生……”
他说到这儿，就像看得到我钱包一样的姿态。
我心想：我兜里倒是还有一千多块钱，难道这事儿还能讲价的？
不，我不能！
我不是来赚女人钱的！
给女人花钱我还行……
“你再仔细想想，下次过来，记得带钱。”
这位经理走后，另一位和我感觉亲近的张经理也笑着和我说来几句话：“其实你也可以想想自己适不适合这份工作？”
我没敢吭声，我其实要是实话实说，我来是装鸭子找老婆……会不会被人砍死？
我确实不是警察，可我是来“玩票”的……
“其实，你也可以走管理路线，就和我及那位经理一样，其实也就是个领班。”
……我倒是熟悉服务行业，这机会也算难得，重回服务行业管理层。
可，我这么辛苦的做到室内设计师工作，不就是因为当年初恋分手的原因是工作行业差劲，被人瞧不起么。
已经做到室内设计师了，我不可能再回头。
“行！你再回去好好想想。若不想做了，就不做。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离开这里后，已经天色泛白。
白天的生活笼罩下来，月薪两千元，又要每天坐车三个多小时往返……
我已经一夜没合眼。
打电话和老板说，“我不去了。”
然后撑着精神，我又去坐车找其他室内设计师的工作。
紫禁城实在太大，上午八点多打电话应聘，说好十二点以前到地方面试。
结果，我坐车东转西转，下午两三点钟才找到地方……
如果不是对方素质好，我这么迟到，可能连面试的门儿都进不去……
自然应聘成功的希望渺茫。
可我租住的北三环……这座紫禁城……我根本不能保证我网上找的工作，地点距离这里是近是远。
感觉就没有一个是近的。
室内设计师是专业人士，找工作本来就不算容易，圈子小。不可能毛遂自荐去应聘室内设计师。
要有需要的地方才行。
我感觉又在紫禁城一个城郊一样，困意虽然不多，可这里荒凉的感觉，一旁的楼边铁道……
别说应聘不成功，真的成功，难道我可以来回六个多小时往返工作？
不可能的。
再打电话给之前的公司，老板之一说：“没事儿，我看好你，也相信你的设计实力。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要你，我现在就可以和他说一声儿。但月薪只有两千，这个不能变。”
撂下电话，兜里还剩一千块钱左右。
三个多小时车程的上下班距离，我真是感觉顶不住。
找工作也基本找不到路程更近的公司。
身上的钱可能撑不过一个月的生活费，包括坐车……
下个月的房租再考虑下，基本凉。
另一边，我总觉得张姓经理的话，对我略有提示。似乎那边可能还会打电话给我……
而我能确定的，五星级夜店做运营的人，肯定是类似黑社会那种形容词的狠人。
倒是知道他应该不会打我。
但问题是，我的行为，似乎有戏耍夜店的嫌疑……
假如有工作，我或许可以防备着点。
但没工作……又这么危险……
我给张经理打电话，说：“我不过去了。”
“行。感觉你也差不多不来了。接下来呢？”
“回家，回老家。离开紫禁城。”
“好，这样最好。紫禁城很乱，回去也省心。”
…………
……
就这样，我坐车返回了家乡。
在家乡，我试着找室内设计师工作，月薪只有三百元还是五百元，少的可怜。当然，只是个很小的装修公司。
我受不了，做了一个多月不做了。
接下来无事可做……
必定家里经济困难已经很多年，一年只能和父母要一次钱出门闯荡。
没钱……行业又走不通……
当服务员去！
我跑去广逸龙庭洗浴中心，在更衣做服务员时，温馨、闲散，也认真努力。
男宾偶尔会和我闲聊，比如戴一块两百多万的欧米茄满天星手表来炫耀一下啊……不得不说，那表真亮，满表盘的钻石，我还戴了一小下似乎，嗯，真帅，就是太贵了。
还有男宾劝慰我：“孩子，我认为你还是应该回去室内设计师这条道路，我相信，你这么努力工作，态度谦卑，一定能行的！”
我对忽如其来这样关心我一时有点适应不过来。
不过，有关室内设计……
其实我是没钱了，才回到服务行业里混混日子，再混一年，明年我就从新和父母拿钱，接着去闯荡了。
－－新纪元05年3月中旬，属于深真梅雨的季节，我来到南方的花园城市，从家装到工装，有幸成为了一名五星级酒店的“现场深化设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