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番外三 夭夭,别不要我(1/1)
经此一回,他方明白不是所有执着都有所回应。
李莲花之所以能闯入白夭夭的心里,被她小心翼翼地爱了多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懂她所想,给予她同等的热烈而温柔的爱,还给了她无尽的安全感。
这些恰恰是李相夷所没有的,纵使李莲花回到过去成为李相夷,独属于李相夷的桀骜仍旧不能磨灭。李相夷的爱锋芒毕露,容易把人灼伤。
他着一身灼灼红衣,抱着少师剑,在皇城下看着行人来来往往。无数平凡的百姓在眼前走过,每个人的神色或忧伤或喜悦又或郁郁不得志,总有所不同。
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日落西山时,在他面前稍作停留的小夫妻。郎君早出晚未归,眉眼尚且稚嫩的妻子,提着灯笼望着城门,神色很是焦灼。
一直到郎君缓缓出现在视野内,她的担忧才退却,兴高采烈地飞奔到心心念念之人的身边,笑容肆意烂漫。
夭夭……
恍惚间,他似看到了另一个时空自己与夭夭,昏暗的回家路途,总有她提灯为他照亮前路。
犹记得那年他为单孤刀的背叛黯然神伤,独自一人登上悬崖峭壁,一人饮酒醉。
橙红篝火熊熊燃烧,一遍遍地将他那可笑的十年焚烧殆尽,连同心脏也焚烧得疼痛无比。
一酒畅饮,他提刎颈肆意剑舞,祭先师,敬敌手,把年少所有遗憾挥洒在因剑而起的招式里。
剑舞一毕,他终是弃了陪伴多年的刎颈剑,将年少所有在意的、遗憾之事通通割舍。
寒风瑟瑟,吹得衣袂猎猎作响。他看了死死嵌入山壁的刎颈最后一眼,转身的瞬间却见白夭夭水蓝霓裳随风蹁跹,手中灯笼烛火忽明忽灭。
她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看着自己好一会儿,方柔声说了句,“夫君,我们回家。”
话语很轻又尤有千斤重,轻而易举地将他的心防击得七零八碎。李莲花失意至此,又怎会不崩溃?
那时,他飞奔到她身边,深深地将此生的唯一抱住,将那些独属于他一人的温柔与温暖抱得紧紧的,任何人都无法将她夺走。
她红了眼睛,是为他的难过而伤心难过,懂他所想,明了他所思。
李莲花痛,她也痛。
她没有一句安慰,却处处都在抚平着他的疼痛,疗愈他千疮百孔的心。
从温暖的回忆里抽身,那对小夫妻已经走远,渐渐地消失在李相夷的视野里。
黄昏悄无声息离去,他等到夜幕降临也没能等到白夭夭赴约,她终是不肯与他有太多的交集。
李相夷颓然地倚着城墙,缓缓蹲下,窒息的疼痛传遍四肢百骸。良久之后,凄苦一笑。
看吧,当年李相夷轻易舍掉的一切,却是经年之后他苦求不得的。想来,又是多么的讽刺。
这次是他输了。他揉了揉酸痛眼睛,少师剑在怀,摸着精致的雕花纹路,喃喃自语着“你娘……不要我们了。”
那年,她拼命地在他手中护下少师剑,像守着他意气风发的年少时,又像护着李相夷,不愿让他被遗忘在冰冷的东海深渊。
如今,他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她小心翼翼守护着的年少时光,她却连个眼神都吝啬于他。
清冷的月光越过墙头,经过云层的削弱,冷冷清清地撒在城墙下,撒在他跟前,却怎么也照不到他身上。
想当年,莲花楼门前的月光亦是如此皎洁,身穿淡黄色襦裙的白姑娘,背着“凤鸣”琴,如仙女一样翩然落地,踏碎了一地的月光,缓缓朝他走来。
如今,她不会来了。
李相夷心上异常怔忪,痴痴地凝着一地的月光,茫然无措,“夭夭,别不要我。”
有她在身边,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他贪婪地想要活得更久更久,天长地久地与她长相厮守。没有她在身边,人生短短三日也觉漫长。
清风徐来,丝丝缕缕的清幽花香涌入鼻腔,盛夏的气息扑面而来。“哒”一声轻响,鹅黄色的绣花鞋将眼前的月光太碎,绣着精致银白色花纹的裙摆应声落下,在纤尘不染的地板上铺陈开来,很是优雅。
李相夷微微一怔,一抬头便撞入一双清冷却含着熟悉浅笑的杏眸里。
她眉目仍旧清冷,见着他呆愣愣的模样,有笑意乍现,宛如风中摇曳的桃花,美得不可方物。
“抱歉,宫里事务繁忙,我抽不开身,所以来晚了。”
见到白夭夭的一刻,他的心有激动有欣喜,最后糅杂到一块,成了满腔委屈。
李相夷蹲在原地不动,“你来退婚啦?”
这是什么话?白夭夭眨眨眼,有些哭笑不得,“那个……既然答应了漆师伯,我便不会说话不算数。”
“哦。”他不信,对她缓缓伸来的素手置之不理。
他闹脾气起来还挺不好哄的,她不好好哄一下,他就……他就勉为其难原谅她迟到吧。
白夭夭清浅一笑,缓缓在他面前蹲下,两手轻托香腮,葳蕤潋滟的眼眸与他的对上,“李小花,我并非是讨厌你才与你保持距离。”
“哦。”
她不爱他,刻意保持距离是理所当然的。但他就是难受。
他如此反应,气得白夭夭上手掐住他的脸颊,强迫他不准胡思乱想,“我想说的是,知晓未来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没有人在得知自己十年后爱一个人爱得疯狂后,能坦然接受。何况,你还有前科,说你我情非泛泛这种情话,听完自然要大打折扣。”
“什么前科?”李相夷自认自己雄姿英发、武功盖世、善解人意、温文尔雅,并没有缺点。
白夭夭哼了一声,“你和乔大姑娘啊,什么红绸剑舞、挖地道与东方青冢大战折梅而去,好生浪漫。”
“可那已经是过去了,如今的李相夷只心悦白姑娘。”李相夷眼睛里满是真诚,看她看痴了去,“何况,我为了见白姑娘,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这还不够浪漫吗?”
白夭夭讪讪地收回手,“你当真是喜欢我吗?不是把我当成十年后,爱你爱到痴狂的人?”
“夭夭就是夭夭,十年前十年后都是你啊。我不过是提前了十年来爱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就是她,正因为她是白夭夭,所以他才爱惨了。红夭夭,蓝夭夭都不是她,他又怎么会苦求呢?
沉默了好一会儿,白姑娘噗嗤一声笑了。脸颊旁的酒窝陷得很深很深,一点点地将她装出来的清冷融化,凝成他最熟悉的模样。
李相夷看着她笑,唇角不知觉微微上扬,“夭夭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她优雅地起身,李相夷借着朦胧的月光才将她一身华丽的装扮看得真切。鹅黄色宫装,华丽的银饰,眉心一点红色药师宫少宫上独有花钿,月色撒在她身上,有种仙人误入凡尘的脱俗之美。
原来,她真的很忙,忙到连宫装都没来得及换,就匆匆来赴约。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来啊!”白夭夭弯腰与他对视,张牙舞爪地吓唬着他。
李相夷笑了,握住她再度朝自己伸来的手,缓缓站起。他眸色一水的温柔,看着她整理一身华丽的宫装,笑眯眯道:“你不会。”
“别得寸进尺,动手动脚的。”白夭夭把手抽回来,半天没等到他松手,气得耳朵微微发烫,忍不住瞪眼看他。
李相夷悻悻然,抬头看着天空圆月高高挂起,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拉着她往皇宫的方向跑,“夜深了,我们要是去晚了的话,就看不见花开了。”
“什么花?”白夭夭不明所以,被他带着跑。
“昙花会。”
“你疯了吗?那可是皇宫!”
年少不疯一回,又怎么能叫年少轻狂呢?李相夷见过的美景,他要她也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