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真的伤心了（1/1）

程雪初随着家长们一起进到了询问室，处理这次事件的是个非常年轻的警察，约莫大学刚毕业的模样，个子很高，五官实在英俊，浓密眉毛稍稍向上扬起，尤其一对眼眸幽暗深邃，显得狂野不羁。

这张脸让每个进去的人都不禁多看几眼，仅仅是打个照面就能感受到身上的那股邪魅，和警察这份一身正气惩恶扬善的职业看上去格格不入却也极为和谐。

年轻警察大体说明了两边发生冲突的原因及经过，程雪初一边听一边捏紧了衣角。接着，她更是体会到了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不管到底哪边是受害者，那五六个孩子的家长自然是沆瀣一气，把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只有一个人且看上去同样还是学生的程雪初身上。

她不说话，平静的看着眼前你一言我一语的每个家长，试图把所有错都推到程予恩一人身上，胸口微微起伏。

直到十多分钟后，年轻警察眼见程雪初始终缄口不言，直接打断了家长们的极力辩解，看着程雪初说道，“小姑娘，你别不说话，这样对你们不利，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告诉我们。”

听了这么多，程雪初确实准备回话，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家长里其中一个女人忽然插话，语气尖锐刺人，“呵，一个小姑娘能解决什么问题，你是那男孩姐姐吧？你们父母呢？别不是真像我们孩子说的那样吸毒进去了？太可怕了吧，果然是什么人养出什么孩子……啊！你干嘛！”

女人惊愕不已，惊恐万分望着眼前冲上来一手拎住她衣领的程雪初，从开始都一言不语的女孩，此刻被积压的怒气瞬间如火山爆发一般，狠狠揪着面前这个出言不逊的女人不放。

询问室里顿时一片混乱，女人的叫喊声，其余家长的谴责声，警察的制止声，顺着动静涌进来的人，程雪初的头发和衣服被人撕扯，另一只手中的袋子被撞到地上，踩坏的牛奶盒淌满一地牛奶，可尽管如此，她仍然死死扯住女人衣领。舒伦和庄斯然拼命拉她，劝她，她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喘着粗气，眼睛通红。

蓦地，一个少年声冲破所有混乱响起。

“够了！别闹了！我道歉！我道歉……”

事情最终还是在程予恩的道歉和年轻警察的极力调解下结束了。

因双方都有错，不存在赔偿之类的，几个初中生都在父母的带领下接连走了，而几分钟前还被程雪初抓着衣领的女人，跨出大厅之前也不忘回过头对着她恶狠狠咒骂一声。

程雪初没搭理，大厅里逐渐只剩下他们站着面面相觑，程予恩自知闯了祸，还牵扯进那么多人，依然低着头坐在长凳上，不敢看任何人。

年轻警察在处理完后续工作后从办公室里出来，见几人仍在大厅，挑了挑眼眉，走近程雪初，优越的身形和相貌引得每个人都看过来。

他开口，“伤到了没？那些家长说话确实过分，但你一小姑娘怎么说干就干，给老……给我吓一跳，你们姐弟俩还挺像。早点回家，下次别冲动了啊。”

他走时路过舒伦身旁，两人个头相差无几，用手搭上舒伦的肩，声线慵懒，“兄弟，交给你了啊，把人小姑娘好好送回家。”

舒伦侧头，男人间默契的相视一笑，他也礼貌回应，“会的，谢谢。”

这时，林亦也跟着动身，“舒伦，你们留下看看能帮什么忙，我先送郑韵回去了。”

舒伦点点头，郑韵在临走时，一直望向程雪初，几度想开口说些什么，都被林亦的眼神暗暗阻止了，最后还是沉默着走出了玻璃门。

他俩刚前后脚出门，程雪初往程予恩看去，边朝外走边说，“程予恩，你出来。”

派出所门外，夜凉似水，姐弟俩面对面站着，气氛冷到快结冰。舒伦也跟着出来，只是远远站在阶梯上，注视着她。

程雪初先开口质问，“你道什么歉？你错哪了？凭什么是你道歉？”

询问室里警察在复述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时，那些学生对程予恩说的每字每句都在耳边挥之不去，无一不成为她那时爆发的导火索。

——成绩再好有什么用？你那吸毒的爸妈不是都把自己吸进戒毒所了吗？

——你全家都是瘾君子吧？

——你现在没爸没妈，连你姐都不要你了，你有什么脸还上学？

——家里都这个样，别出来丢人了。

——说话啊！这时候怂了？

——不对，你家是不是都从小嗑药长大的？所以连你姐也吸毒进去了？

警察说，他们是说完最后这句话，程予恩才动手的……

程雪初语气带着十分强烈的责怪和不解，再回想起那些学生和家长口中对程予恩也好，对蔡芸程建恒也好，对她自己也好，所有不堪的话语，更加难以疏解心头的郁结。

程予恩低着的头终于抬起来和她对视，他眼里布满血丝，脸上伤痕累累，半个多月没见，身上的稚嫩似乎一夜之间褪去，多了些颓废的气息。

他发声，带着些哽音，“那我能怎么办？看着你和那个女人僵持不下，还是在这里闹一晚上？让他们道歉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把你说成那样，你还要低声下气的道歉！”程雪初提高声音打断了他，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他们说我没关系，可是他们说你了……而且我已经惹事了，我不想再继续把你们都牵扯进去越闹越大！”程予恩情绪激动起来，眼睛越来越红。

程雪初听到他的第一句话鼻尖有些酸，下意识避开仍继续责怪着他。

“程予恩，不想牵扯那么多人，就别去惹事，现在已经没人有空跟在你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了。你该做什么知不知道？管好自己也别让人随便评论你……”

“好！说到底，你不还是要和我撇清关系吗？你不还是想说你不是我姐姐，你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你没义务管我吗？你放心，从今以后我的死活不关你任何事！所以别来说教我！”

程予恩同样打断了程雪初的话，近乎失控的说完后，留下程雪初在原地，带着一身怒气和委屈转身走了，他走得很快，高瘦的背影在夜色里显得如此悲凉。

程雪初几步追上去拉住程予恩的手臂，“走什么？你给我把事情说清楚。”

程予恩停住，胸口大力起伏着，没过一会儿忽然猛的抽开被程雪初拉住的手。

就如，那个在程雪初的学校被她甩开的夜晚一样。

程雪初愣住了，仰头看他，脑海里浮现出从小到大，眼前这个小她两岁的男孩，从不知道她是领养的女儿，也从没怀疑过他们亲姐弟之间的感情。

可能，他真的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