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白石塔(1/1)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
整个昭仁寺就已经点上了火烛开始诵经了。
被吵得睡不着的商时序和云贞晼二人,决定趁天还没亮透相约去白石塔那儿印证自己的猜测。
路过灵堂时,云贞晼特意停下了脚步假意进去要给崇登上炷香。
“诶,晼儿,你进去做什么?”
晼儿直接掸开了商时序准备拉住她的那只手,径直朝里走去。
上完香连带着磕头再到进出来回的时间,足够云贞晼将里面的僧人看了个遍。
从小她记性就好,虽然昭仁寺中的僧人都是光头,穿着还都一模一样,但就算低着头,脸部特征还是能依稀辨认出来的。
踏出门,云贞晼并未说话,只是示意商时序跟上她。
待走远些了,“商时序,你猜我在里面没有看见谁?”
“难道是大师兄?”
“你果然很聪明啊!”现在的云贞晼看商时序那眼里是有光的,真的是印证了那句老话,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糟了,我们快去白石塔那儿。”商时序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拉着晼儿就赶紧朝白石塔的方向跑去。
突然一个黑影从两人的身前飞过,身轻如燕,一下子便没有了影子。
那人是朝着白石塔所在的大雄宝殿去的,这怕是也是来夺叶木珠的。
云贞晼挣脱开商时序的手,两个人抓着跑真的会慢许多,而现在浪费一分一秒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不被允许的。
匆忙赶至大殿门口,刚刚那个黑影正在和戒严在缠斗,他们身后的白石塔已经被击得粉碎,露出的叶木珠就在那儿。
“晼儿,那是叶木珠。”商时序很小的时候有幸见过一眼这个宝贝,珍珠般大小圆润,浑身透着碧绿的光芒。
“你们果然也是冲着叶木珠来的。”戒严打斗的时候还不忘护着身后的珠子。
和戒严在打斗的那个身影,云贞晼看到了他的双手,那是一双被打烂的双手,右手食指是断指,虽然此人穿着黑色斗篷,就连帽子也是极大的完全盖住了脑袋,但她认出了此人就是之前被商时序伤了双手的阿木叔,他居然也来抢叶木珠了。
“晼儿,你去边上站着,我来对付他们。”
商时序的修为果然深不可测,就像是修炼奇才般,这年纪有如此内力的整个都城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
但那戒严的修为也并不差,且修习的皆是招招致命的秘术。
眼见商时序双拳难敌四手,云贞晼抽出了自己藏于腰间的一梦,也加入了打斗之中。
一时间四人混战成了一团。
商时序见再如此缠斗下去怕是谁也落不着好处,得赶紧速战速决。但此次并非为了伤人,故商时序掏出曲络扇,收着扇子,利用扇柄以极快的让人几乎辨不清人影的速度将阿木叔和戒严全身能让人麻木的穴位都点了个遍。
一瞬间,二人都瘫倒在地,无力起身。
阿木叔眼见云贞晼就要从他的身边经过去取那叶木珠了。
只见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能挪动自己的手指,极其艰难地弯曲着手臂想要从腰间掏出些什么。
虽然阿木叔的动作极慢,幅度极小,但眼尖的云贞晼一眼就看了他的小动作,也看到了他藏在腰间即将被掏出的那把小匕首。
那匕首泛着刺眼的光,一看就是被磨得极锋利的。
但云贞晼根本没给阿木叔机会。
没等他完全拿出匕首,云贞晼就先掏出了自己口袋里的刀,用尽全身力气向他的心脏狠狠地刺去两刀。
躺在一旁的戒严虽动弹不得,但眼神就已经告诉了别人他有多恐惧。
他不是恐惧那刀很有可能插向自己,而是恐惧他心心念念为了得到不惜杀害那么多人的宝物却要被他人夺走了。
“晼儿,你这是做什么?”商时序被云贞晼的这两刀着实是吓到了。
“这是我替尚青衣和沈氏还给你的,不过你比她们可幸运多了,胸口没有那么大的窟窿。”
那彻底失去抵抗之力的阿木叔,嘴里不断地流淌出鲜血,还在不停地嘟囔着什么话,可云贞晼根本没有这个兴趣去听。
眼见着阿木叔快要气绝身亡了,云贞晼便放心起身去取那叶木珠。
这一刻,虽然只相距一丈远,但云贞晼越等待了十数年。
当云贞晼拿起那颗珠子的时候,戒严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青筋,眼眶中也布满了血丝,泪水忍不住地往下流。那可是他苦苦等了那么多年的叶木珠,
本以为师父圆寂,这东西就能名正言顺地属于自己了,可谁曾想,偏偏在这个时候冒出了这么多人来和他抢。
眼见着叶木珠成为了别人的囊中之物,这一刻他不知道是该忏悔自己过往的罪行还是该悔恨自己没有早日冲破一切规矩束缚夺走那东西。
“晼儿,这本就是商家之物,这也算是我兑现了往日我对你的那个承诺。”
云贞晼的手颤颤巍巍地将那叶木珠放进了嘴里。
这叶木珠刚进肚,云贞晼便感觉浑身越来越滚烫,灼热,像是烧心一般难忍,可下一秒又开始如冰霜般刺骨冰冷。
商时序见状马上将云贞晼扶好坐下,自己开始给云贞晼输送内力帮助她炼化叶木珠。
随着内力的不断输送,叶木珠被慢慢炼化,传入云贞晼的七筋八脉五脏六腑之中。一时间,血脉之中的拥堵阻塞之感完全消失了,当真是神奇。
现在的云贞晼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能量,再也不是从前那般病恹恹的感觉了。
“商时序,这叶木珠果然是宝贝啊,我现在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劲儿,整个人都舒畅了。”
“要不怎么能是我们商家的宝物呢?”
“商时序,快把他绑起来,带到崇登的灵堂里去审问。”
“那他呢?”商时序指了指已经升天了的阿木叔。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居然让我在这佛寺之中杀人,真是罪过。”这云贞晼嘴巴里像是在忏悔,实则心里是暗喜自己终于将这可恨的人解决了。
商时序本想弯下腰去把尸体靠墙放置好,可谁曾想,竟发现了一件不寻常的事情。
“晼儿,你快来看,这个阿木叔的脸。”
“怎么了?”
云贞晼快速起身去查看。
“这不是?”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还记得当日在南冲时,她见到阿木叔的断指就有所怀疑,但当年穆家人都死绝了,她只当是巧合。
“这是柔骨人脸皮,专门为了易容之用。”
“易容。”云贞晼小声嘀咕着,心里却开始越来越慌乱。
她一直在努力祈祷着,这人脸皮之下的面孔千万不要是自己所想的那张脸。
随着商时序将人脸皮一点点的撕开,云贞晼紧张地两只死死攥紧了自己的衣服,眼睛却一刻也不敢挪开。
随着下巴,嘴唇,鼻子,整张脸一点点露出来,云贞晼的心揪得越来越紧,可她还抱有幻想,觉得那不是。直到真容全部露出,云贞晼顿时整个人双腿发软瘫倒在地上。
商时序赶忙来扶住她,“晼儿,你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谁啊,我从未见过你如此紧张害怕?”
云贞晼借着商时序的胳膊整个人努力撑着站起来,云贞晼拖着她那两条已经虚软无力的双腿,艰难地朝着阿木叔的方向走过去。
随后整个人几乎是扑倒着跪在尸体前,疯狂地摇晃着已经死去的阿木叔。
“你给我醒醒,谁允许你死了,你还没说清楚为什么当年你没有死还乔装成这副模样,究竟是为什么?”云贞晼恨得一拳捶在了尸体之上。
可一具尸体又怎么能回答云贞晼的问题呢,她现在怕是后悔死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吧,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心都揪在一起了吧。
原来她当日的猜测并没有错,这个人真的是断了食指的穆家管家莫青松。
云贞晼就跟疯魔了一样,还在不停地越来越大力地摇晃着阿木叔的尸体。
商时序一把抱住了他,将自己的头紧紧贴住她的脸,想努力安抚怀里的云贞晼。
不知过了多久,云贞晼才渐渐平复,但身体仍在不断抽搐着,眼泪像珍珠般夺眶而出。
是十多年前灭门那一晚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她多年来一直不敢去回想的事情,这一刻完完整整地又好似在眼前重演了一遍。
云贞晼突然大喊了一声“不!”便晕了过去,眼里的泪水还在不停地往外流淌着,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商时序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心疼得抱紧了怀里云贞晼。
可能是在外面听到了响声,先仙赶了过来,看到躺在地上的戒严和震碎的白石塔,她已经了然于胸了。
“姑娘这是怎么了?”
“先仙姑娘,可以麻烦你在这里看好戒严吗,你放心我已经点了他的穴位,他一时半刻动弹不得,我先将晼儿送回房再来处理这里的事情。”
“好,公子放心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等商时序走远了,先仙瞥了一眼倒在边上的阿木叔的尸体,朝着戒严走去。
她走到戒严跟前,缓缓地蹲下,以极为凶狠的眼神望着戒严。
“戒严,你还记得七年前被你杀死的那个人吗?”
“你是说吴奎吗?”戒严脸上不见丝毫的悔过之心。
听到戒严口中说出丈夫的名字,先仙突然之间泪水忍不住地往外流,这么多年了,她年年来这里,却没有一次敢开口问出这个名字。
“他是不是你杀的?”
“自然是。”戒严回答地十分坦然,就好似碾死了一只蚂蚁一般轻巧。
“你为什么要杀他?”先仙愤怒的手已经掐住了戒严的脖子,戒严每多说一句话那掐住脖子的手指就戳得更紧。
“谁让他问起了我叶木珠的事情,这个东西只有我能拥有,我不允许有其他的人觊觎它。”
“可又不是他一个人觊觎这个东西。”
“所以啊,所有我杀过的人的名字我都记得,吴奎只是我杀的第一个人,却不是唯一一个,谁都不能跟我抢。”戒严猖狂地大笑起来,但笑中怎么都是带着苦涩的。
“可你最后还不是没有得到它。”先仙无情地嘲讽着戒严。
“不许笑。”戒严愤怒地咆哮,“要不是有这个人阻拦我,叶木珠早就在我体内了。这么多年了,我苦苦等了这么多年,一直尊师重道,安守本分的,就是在等师父圆寂之后再拿走它。”
“你这种心术不正之人,注定得不到宝物的。”
说完先仙便用力将手指甲狠狠地戳进了戒严的脖子,再狠狠捏紧手,任由这鲜血顺着脖子流淌在自己的手上。
眼看着戒严一点点地闭上眼睛再到彻底失去知觉,先仙才肯松开手。
她面无表情地用戒严的僧袍擦拭干净自己满手的血,嘴里嘟囔着,“你的东西还是得还给你。”脸上的笑极其诡异。
她缓缓站起身,一只手抓起戒严的小腿,用力将人拖拽出去。
一路上随着戒严尸体拖行而留下的血迹形成了一条鲜明刺眼的道路。
在崇登的灵堂门口,先仙狠狠地将戒严的尸体甩下,“大家别忙着给崇登师父念经超度了,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等着你们帮他超度呢。”
“大师兄。”慧能是第一个冲出来,“是你杀了大师兄?”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看向先仙。
但先仙毫无畏惧,“我只杀了他一个人,而他却杀了这么多人,我是在为名除害啊。”
“你撒谎,大师兄怎么可能是凶手。”慧能脑子能想到的只有那个平日对他谆谆教诲,爱护有加的大师兄,这样温和谦逊的人怎么会行如此残忍之事。
“不信你问问他们。”
慧能转头望向灵堂的其他师兄们,无一人开口说话。
“看吧,他们都不说话,我看整个人昭仁寺的和尚里就你不知道这个事情了吧。”
灵堂里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但又有种终于解脱了的感觉。
“哦,对了,大雄宝殿中还有一具尸体,你们可别忘了去收掉哦。”
大笑着离开的先仙,一转身,眼泪水再也止不住了,这是在为这些年的等待和终于大仇得报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