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阳之糜 （4）（1/1）

心理学家认为睡眠的两个最一般的功能也许是——保存和恢复。

由于睡眠可以使动物在不需要寻找食物、寻找配偶或工作时保存能量，它才得以演化。另一方面，睡眠也许可以使身体得以打理内务并以某些方式使自身得以恢复。

然而，不幸的是很多人患有睡眠障碍。睡眠障碍也分多种，失眠、突发性睡眠症、睡眠窒息等。

南宫辞患有的就是失眠症，经常早醒、或者时睡时醒。

昨天晚上入睡的很晚，因为想的太多，尽管身体疲倦酸软，但是直到凌晨一点才睡着，早上四点多就醒了，又在六点多钟睡着，再次醒来是九点以后的事儿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条微信，南宫辞没有着急点进去，他缓缓起身走进了卫生间，开始拾掇自己。

当他嘴里喝着小米粥、手里拿着三明治，打开手机点进微信时，已经十点多了。

“一个不幸的消息，康山死了。我现在在现场，晚一点联系。”

这条微信是向莞七点一刻发过来的，南宫辞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把微信看了又看。

这个倒霉蛋死的真是凑巧啊！死因不会是意外吧？

南宫辞从椅子上起来，绕着客厅的沙发转圈圈，巧合、意外未免太多了点吧？

颜夕、伍思思、康山，不，应该是颜夕、尹子亿、伍思思、康山才对。

颜夕是起点，尹子亿的意外车祸看着和她没有关系，其实关系最大，他如果不调查颜夕的死因，一个宅男会天天在马路上晃荡吗？

伍思思？她认识颜夕吗？她是茶楼里的女人吗？颜夕为谁报的警？康山？他知道的太多了，还是他就是参与者？

南宫辞在客厅的一面墙上，贴满了Ａ4白纸，上面有人名字和对应的问题，写着颜夕名字的白纸在中间，其他人在四周，当然包括杨云州。

南宫辞并没有给向莞打电话，他知道警察同志们现在在忙什么，他想知道的晚些时候会知道的。

一整天，向莞都是在外面跑。

一大早，接到电话，被告知康山死了，她连忙赶到了现场。

这个现场真是很讽刺，颜夕最后躺着的地方。康山仰面朝上躺着，双臂张着、仿佛在等待一个人奔赴他的怀抱那样。脸色苍白、还有一些伤痕，就像是和人打架留下的，衣服上有灰尘，距离他躺着的地方有一段距离，有爬行的痕迹，还能闻到酒味。整个人消瘦的可怜，大致估计他也就一百二十多斤。

法医没有给出初步判断，因为现场看不出有第二个人存在过，也没有特别明显的死亡特征，只有一个大致死亡时间，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

向莞开始调查周边监控录像，查问洗车行员工，两个小时后，把张刚带进了审讯室。

“张刚，这儿有一段监控视频你看一下。”

这段视频，是向莞在调查康山最近两天的行踪时，一家饭店提供的。

“警察同志，我给你们解释一下，前天晚上，康山非要请我喝酒，他喝多了，是他先动手的，你看这儿，你看看我的脸，我现在牙还疼呢！”

视频中记录的是康山和张刚两个人在打架，张刚没有说谎，是康山先动手的。

“我看见了，我只是想知道，康山为什么打你。”

“这我哪知道啊！他神经病呗！这两天他都在发神经，找所有人的茬，昨天都没来洗车行上班，我还要找他问问呢！他现在就一个酒鬼，前天喝了一天酒，我都躲着他走呢！”

张刚说的很气愤，听着真就是那么回事儿！

“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昨天晚上我在家啊！我脸这样，牙也疼，就在家休息了。警官，你们这是啥意思？我懂法的，我有权保持沉默，也有权利维护自己的权益，你们这是……”

“张刚，康山死了，今天早上发现的。”

向莞打断了张刚的疾言厉色，他真的是很懂法的。

“不会吧？怎么死的？和我没关系，我昨天晚上在家，你们可以查看监控的，我……”

在向莞的冷静注视下，张刚收了声。

这种坏事做多了就心虚的表现，实在太明显，不过，康山不是死于张刚之手应该是事实，但是诱因里肯定包括张刚。

“你不用着急把自己摘出去，我也没说和你有关啊！我们就是例行查问。不过，你现在还不能走，我们还有事情要问你，你先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咱们再继续。”

这是问讯，不是关押，他只是嫌疑犯，当然得是在他杀的情况下。

尸检报告最快下午才能完成，那就让张刚在这里等到下午吧！

向莞故意的，她就是想看看张刚到底能有多么镇定，还有，谁会因为他而来公安局一趟。

在等待的过程中，向莞见了康山的父母。

两位老人好像并没有那么伤心，表现出来的情绪很稳定，没有那么大悲大痛的。

“警察同志，我儿子小山到底是怎么死的？”

康山父亲声音发颤、眼眶湿润，作为父亲他很痛心，也需要坚强。

“法医的报告下午才能完成，但是现场没有血迹、身上也没有致命伤。请叔叔阿姨节哀，我们一定会查出原因的。”

向莞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是一年时间里，这是她遇到的第二对老夫妻，他们都失去了唯一的孩子，他们都是本分的老实人，都勤勤恳恳的生活着。但是，如今却要面对这样的残酷现实。

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他们没有大哭大闹，好像这样的结局曾经想到了一样。结合康山母亲的话，很确定，这样的结局康山是有准备的，或者说他是心里有数的。

“这段时间，小山总回家来看我们，还把家里坏掉的东西修了修，还给我们老两口买了智能手机，把偷出去的房产证都拿了回来。昨天中午还和我们一起吃了午饭，是他做的，他说小夕以前最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他还说他对不起小夕……现在好了，他可以当面和小夕说了……”

老人断断续续的诉说着，泪流满面、声音哽咽。

煎熬？解脱？是的，颜夕离开的一年时间里，康山都倍感煎熬，不管他怎么逃避、多么想忘记都无济于事，最后只能醉生梦死，这下如愿了，他解脱了。

来的真快啊！张刚来到局里也就一个小时不到，就有人来了，而且是带着律师，浩浩荡荡的来的。

只是，向莞没有想到来得人是杨云州，确切来说没想到是他亲自出马。

“你好，我是张刚的律师，我的当事人有权保持沉默……”

向莞看着律师那两瓣嘴，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讲完。

“李律师，我们只是请张刚过来问一些情况，不是拘留也不是审问，你别着急，这边请。小刘，请张刚看一下记录，签字。”

杨云州始终没有说话，但是浑身气场十足，一副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非常合身的蓝色衬衫搭配黑色西服裤，二八分的大背头，脸上线条流畅，身材线条更加流畅，看来他平时喜欢运动啊！整个精英人士打扮。想想他可不就是精英吗？一家洗车行、一家茶楼，就算经营的一般，年收入怎么也得上百万吧！

消息很灵通嘛！也是，向莞一早就去了洗车行，她还调取了监控，也告诉刘经理康山死了的消息了。

向莞很自然的打量着杨云州，之前只看见过证件照，才看见庐山真面目。

太不一样了，真的一点也不一样。康山就不说了，向莞看见他时他就是个醉鬼，哪来的形象？张刚，就算穿着名牌，还是一身的匪气、流气，而杨云州居然有股子贵气，谁打造的他？

一样的普通家庭出身、一样的技校毕业，如果没有贵人提携，就算他聪明，也只能拥有金钱，不会拥有气质，除非有人一直在改造他，而且，是花了时间和精力的。

张刚在看见杨云州的时候，低了一下头，有点怯生生的意思，丝毫没有表哥的架势。看来，杨云州没少照顾他呀！

一行人离开了警局，向莞看见他们上了一辆车，国产的豪华新能源汽车，那个李律师开的车。

就在向莞目送汽车离开时，康山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因为死因太明显，提前了好几个小时。

“死者死于酒精中毒。专业的说是过量饮酒引发的低血糖，当时没有及时补充糖分，导致了猝死。”

法医非常专业，当然也非常确定。

又是一场意外，康山、颜夕两口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死亡结果？

向莞从法医那里离开，回到了办公室，开始从头梳理康山这两天的行踪，还有他的手机。

昨天晚上康山又喝酒了，不过这次他是一个人喝的，就在他和颜夕的婚房楼下，那套房子已经被低价出售了。

他只喝酒，啥也没吃，监控录像显示，他从十点多就来了，再也没离开过。

手机通讯显示，他给洗车行的刘经理打过电话，刘经理也给他打过，之前联系最多的就是张刚，而昨天他俩没有联系，就在他俩打了一架之后。

事实如此，还能挖出什么呢？康山死了，最软弱的那个点也就不存在了。

向莞把报告递交了上去，随后开车来到了康山父母的家中，把死因告知。

“我们什么时候能安葬他？”

两位老人只问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没有什么异议，随时都可以，只要在警局办理一下手续就行。”

向莞离开了，有没有异议？是活着的最亲近的人的事情，死了的人把痛苦转移了，他解脱了，可是有人在痛苦着，而且是切肤的永久之痛。

第二天早上七点，向莞来找南宫辞了，这次，南宫辞把她请上了楼，还一起吃了个简单的早餐。

“康山死于酒精中毒引发的低血糖，我觉得他是一心求死的，他不想活着了，他是被自责被噩梦折磨的，真是个无能的懦夫啊！”

向莞是个警察，同时也是个女人，在女人的心中男人就应该勇敢、有力量、有担当。可惜啊，男人也不是钢筋铁骨，他们也是很脆弱的。

“所有的推理美剧中的连环杀手都有一个悲催的童年，其实，这是基于心理学内容而来的。但是，经历过一个悲催的童年或者是不幸、迷乱的青春期的人很多，连环杀手的比例很少很少，大多数都成了无能的懦夫，康山就是后者。

根据我听来的八卦，结合他目前的遭遇，他应该经历过一个非常糟糕的青春期，迷乱、困惑、不能自已等等，让他过早的消耗了自己的男性本能，导致了他成年后的性障碍，从而引发了他的自卑、低靡、无能。他也想要过一种正常的生活，甚至一度融进了富人的圈子里，可惜，没有拯救他骨子里的自卑、残缺心理，最终面对一系列不可控因素时，他选择了无视和逃避，直到颜夕死了。

我没有学过心理学，这些理论都是从电视剧里得来的，当然不一定正确。但是，现在可以非常确定，颜夕生前经历过的糟糕事情，康山是知情的，甚至还是他默认了的。所以，他才备受煎熬，最终选择把自己喝死。”

南宫辞一直在他制作的资料墙前来回走动，而向莞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认真的听着。

“我同意你的推论。我学过心理学，我记得我曾经读过一本非常著名的心理学书籍，里面有一句话我记得非常清楚——成功成长的一部分就是使用选择性优化与补偿。选择就是人们选择最适合自己的目标，优化就是指人们在与自己关系最亲密的领域锻炼或训练自己，补偿是指用其他的方法和途径来应付损失。

这个理论特别适合我昨天在警局看见的一个人，他就是杨云州，一个外在形象非常出色的中年多金男人。之前，我只看见过他的证件照，还相信康山和张刚是他的朋友，现在，我非常确定，杨云州从来没有把他俩当朋友，尽管张刚还是他表哥。我觉得，张刚都有点怕他这个表弟，或者说张刚一直以来都是靠着杨云州，才活的相对滋润的。

在杨云州的人生路上，肯定遇见了一个贵人，而他选择了这个贵人，随后便优化了自己的特长，现在他冒出来，肯定是在规避风险。我认为，康山和张刚的大多数事情杨云州都知情。”

向莞边说话边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是她从监控系统里截取的，康山、张刚、杨云州、颜夕、伍思思的都有。然后走到南宫辞的资料墙前，一一贴在了对应的名字旁边。

南宫辞仔细看了看所有人的照片，在杨云州的照片前停留了一小会儿。大背头很适合他，但是有点面熟，在哪儿见过？

“南宫辞，你想什么呢？”

看见南宫辞一动不动的盯着杨云州的照片，向莞就问了这么一句。

“哦，好像见过，有点不确定，发型不对。向警官，现在怎么办？怎么往下继续调查？康山死了，张刚身上也挖不出啥东西来，你准备怎么办？”

南宫辞的问题，也是向莞今天才来找他的原因，昨天晚上向莞想了好久好久。

“我们的法医是泉城最专业的，我们现场取证的警员也都是非常专业的，我们遗漏的只能是没有出现的证据，颜夕是自杀、康山是意外，只要伍思思案件存在疑点，但是又发生在雪夜和老旧小区，线索都被淹没了。看似警方什么也没有掌握，其实不是，颜夕举报的是杨云州名下的茶楼涉黄，那他就脱不了干系。我就从他下手，看看他是怎么变成成功人士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向莞眼神坚定、语气也坚定。

“深挖杨云州方向是对的，但是伍思思一直都是突破口，因为张刚还活着，我想张刚接下来会很低调的。”

“南宫辞，请你把咱们已知的线索归类一下，看看还能找到什么。我先走了，咱们电话联系。”

“好，我再看看。”

向莞急匆匆赶到警局，她还有一些资料要查看，还要查找有关杨云州的一些事情。

她走后，南宫辞一直看着资料墙，视线从一张张照片上划过，不自觉的总是停留在尹子亿的脸上。为什么要把他放在这里，他只认识颜夕啊！他生命的最后到底经历了什么，才那么着急过马路的？他到底有没有什么发现？

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南宫辞联想，陌生号码，是咨询篮球课的。没有讲几句话他就拒绝了，同时把他刚才的思路也破坏掉了。

南宫辞想错了，张刚并没有低调躲起来。康山死了，洗车行严重缺人手，他就常驻洗车行了，而且取代了刘经理的位置，刘经理辞职了，去向不明。为此，张刚是有些意见的，每天只能在洗车行待着，活多的时候还要搭把手干活，但是这是杨云州的意思，他不得不服从。

一整天都坐在电脑前，向莞眼都花了，她把查到的一些资料记录在手机里，然后关上电脑走出了警局。

微风徐徐，吹散了脑中的迷乱，灯火阑珊，点亮了心中的斗志。

向莞看着这美妙的人间烟火，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明天要去的地方都在心中了，不能坐在电脑前破案，要走出去，要走出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