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1）

陆离和莫小古再次来到了这座清雅的小院，此时警察已经陆续从她家撤出。

何遇看上去很不好，低垂着脑袋，请他们进了屋。

“那天的事，谢谢你。”何遇向陆离道谢。

“没事。应该做的。”陆离淡淡回道。

“凌天宇的事，我都听说了，还好你没事。”何遇又把目光转向莫小古，看着她额头包着纱布，关心道：“你的伤……”

“没事。”莫小古打量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何卿，几番犹豫后，她问道：“你妹妹……她还好吧？”

何遇有些疲惫，“能好到哪去呢？”

莫小古沉默了。

陆离说道：“其实，我们今天来，就是想……”不等她的话说完，何遇便打断道：“我知道你们来做什么。陆离，我也很感激你救了我和妹妹，可我也告诉过你，不希望你们来打扰她，我不想她永远都活在那场车祸里。”

“你只能让她坦然面对过去，她才能真正走出来。”陆离回道。

两人争执不下。

突然，一个坐着轮椅的女孩乘坐升降电梯下来，众人的目光锁定在她的身上。轮椅上的女孩望着何遇，“哥，我想跟她聊聊，可以吗？”

何遇摇了摇头，“你回去，有哥在，他们以后不会再来骚扰你了。”

“可是，我想跟她聊聊。”何卿指了指莫小古。

之前就听闻何卿在面对警察的盘问时，只字未提。而这次，她居然提出要跟自己单独聊，莫小古着实有些诧异。

何遇见她如此坚定，也只好点头。

何卿推着轮椅，把莫小古带到一楼的画室，里面堆满了她这些年的绘画作品。这些年，她就靠着画画消磨时光。

“我知道你……”何卿望着莫小古，开口道。

莫小古微微一惊，“知道我什么？”

“我听堂兄提起过你，他说你这个人挺有趣的。你看我现在这样，哪哪都去不了。堂兄每次过来，会给我带来很多照片，顺便会给我提及一些遇到的人和事。”

“你堂兄真好。”

“是啊。”她轻声感叹着，“小时候，堂兄喜欢骑着自行车，带着我满岛转悠。潮水退了以后，他就带着我在沙滩上捡小鱼捡螃蟹捡贝壳。人要是不长大，该有多好。”

莫小古注意到，很多绘画作品都是岛上的生活。其中有一幅画，跟她在何遇办公室里看见的一模一样。她指着那幅，说道：“这张照片，我见过，就在他的办公桌上。”

“看来我们很有缘。”她望着莫小古，眼睛里却流露一抹悲伤，“听堂兄说，你还是林戚的好朋友。”

“是的。”莫小古点了点头。

“是她让你来的？”何卿的语气突然又变得淡漠起来。

莫小古摇了摇头，“林戚并不知道我来找你，是我自己来的。”她顿了顿，说道：“因为我想知道……当年……车祸……的真相。”

“为什么想知道？”

“出事的货车司机，是我爸爸。”她艰难道。

何卿微微叹了口气，“难怪了。我说林戚怎么会跟你做朋友，原来是这样。”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关于那场车祸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她就没有告诉你吗？”何卿打量着她。

“她说她不知道，只记得车子突然失控，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里……”

“推脱的可真干净。”何卿冷嘲热讽道。

莫小古倒吸一大口凉气，凝视着她的眼睛，开口问道：“林戚没有说实话？”

“这也难怪，像她那种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大小姐，总觉得世界是围着她转的。她哪里会有什么错呢？就算是她做了错事，那也一定是别人的问题。”

从何卿的口中，莫小古听到了截然不同的林戚，这与她所认识的林戚大相径庭。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莫小古问道。

“没有误会。”何卿打断道，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表递给莫小古。这是一块女式的钻石手表，款式看起来倒是有些年月了。莫小古认得这个品牌，林戚有好几块这个牌子的，每块都价格不菲，据说有很高的收藏价值，但是林戚却从来不戴。

莫小古把手表翻过去，果然在表带里看见了“LQ”的字母。林戚的外公每年都会送给她礼物，上面都刻有林戚的姓名缩写字样。

“这是林戚送给你的？”莫小古认出了这块手表。

“帮我还给她吧！”何卿无奈地笑了笑，“其实，这块手表还有一个秘密，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我的堂兄。因为那时候的我害怕极了，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相信我？”

莫小古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这块手表其实是她当年偷偷放进我的书包里的，后来她跑去告诉老师，说自己的手表被偷了，你猜怎么着，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手表从我的书包里搜了出来。”

莫小古惊得张大了嘴巴，“不，林戚不是那种人，她为什么要陷害你？”

“我也不知道。事后，我要归还她的手表，可是她却没有收下。”何卿的声音颤抖着，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可笑吧？就是因为这块手表，我在同学的眼中变成了一个‘小偷’。所有人都孤立我。”

莫小古摇了摇头，揭穿道：“你并没有被孤立。”她补充道，“我有你们那天在沙滩上的合影，你就站在林戚旁边……”

“是啊。人们往往只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她冷笑着，“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最后是我们6个人坐上了那辆中巴？安静一直是那个备受排挤的人，她为什么也在中巴车上？”

莫小古记得这位叫安静的女孩，她也在那场车祸中去世了。陶老师也专门提到过安静，说她是最出色的孩子。而照片中的安静就站在角落里，离林戚远远的。

“安静原本是不会上那辆中巴车的，就像我原本也不会站在林戚的旁边，是一个道理。”何卿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了。

“什么意思？”

何卿咬紧槽牙，控诉道：“就是林戚故意把她拽上中巴车的，谁让她成绩好，又经常被老师表扬。要是那天她没有被林戚拽上那辆车，她就不会死……”

莫小古愣愣地看着她。

何卿痛苦地闭上眼睛，“其实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

莫小古茫然道：“她还做过什么？”

何卿颤抖着身子，“我们班有个叫陈霞的女孩，她的眼睛失明了，你知道她是怎么失明的吗？”

莫小古的身子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怎么？”

“还是因为林戚！她的眼睛就是因为林戚才失明的。”

莫小古嘴唇一张一合，却什么也说不出话来。

她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的何卿突然崩溃地嘶吼着：“林戚天生就是个魔鬼！是个魔鬼！”

在客厅里听见动静的何遇，破门闯了进来，看见嚎啕大哭的妹妹，冷眼看了眼莫小古，训斥道：“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再刺激她了！你想问的也问完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陆离望着莫小古，两人目光对视了一眼，莫小古有些丧气地摇了摇头。

莫小古的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手表，看着情绪失控的何卿，实在不忍再继续问下去了。她朝着何遇兄妹致歉，“对不起。”

何卿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平静，眼睛像蒙上了一层灰，脸色如死人般惨白，她一字一句道：“这场车祸的罪魁祸首就是林戚，就是她害死了所有人。”

莫小古浑身一阵冰凉，每一个细胞像是凝固了似的，不能动弹。过了好长一会，她才努力张开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卿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眼里滑落下来。她坐在轮椅上，孱弱的身子让她显得格外单薄，就在那一瞬间，她好像苍老了许多，像个垂暮的老人。

“当时我们几个人乘坐中巴返回学校，车子行驶在半途中，林戚就怂恿我去找安静的麻烦，我不敢，她就打了我一个耳光。后来，林戚他们几个人就解开了安全带，朝着安静的位置走了过去。他们扯着她的头发，对她又打又骂。因为那辆车上没有老师在，他们毫无忌惮。安静没有屈服，她只是默默任凭他们打骂。司机想要阻止他们，可就在那个时候车祸发生了。当司机缓过神来再打方向盘的时候，自己已经撞上了前面的车辆，失控冲下了悬崖。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腿没了，医生告诉我这辈子只能坐轮椅。我时常在想，为什么死掉的人不是她，为什么变成残废的人不是她？这不公平，不是吗？”

“怎么会是这样？”莫小古喃喃着，她微弱的声音就像是一阵遥远的哭声，轻得连她自己都辨别不出来。

何遇咬紧牙关望向莫小古，“现在你该明白了吧，你和她相遇根本不是什么缘份，而是一场预谋。徐清来是怎么死的，只有你父母最清楚，因为他们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她早就知道你是货车司机的女儿，故意转到你们学校跟你亲近，为的就是监视你们一家会不会说出当年的秘密……”

莫小古拼命地摇着头，不可能，林戚不会这样做，她绝不会。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跟那场车祸有关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我之所以把妹妹藏起来，就是想让她远离这场是非。林戚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包括你。”

“所以你放走了凌天宇，是害怕林戚会找你妹妹的麻烦？”

“我别无选择。”何遇无奈道。

“难道你就这样一直选择置身事外，我以前以为你是冷漠……既然你那么害怕被卷进来，那你为什么还要提醒我别再查下去？”

“事情总要翻篇的，查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要替你妹妹讨回一个公道吗？”

何遇冷声笑了笑，“公道？是非只因时势，公道不在人心。她是戚远集团和林氏企业的唯一继承人，谁敢得罪？谁又得罪得起？死去的徐清来和徐图之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而且他们父女俩的手段你们也看见了，干净利索不留痕迹，就算警察想要查，也无从查起。我就算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公道讨回来又能怎样？我妹妹的腿还能再长回来吗？”

莫小古只感觉自己头重脚轻。

何卿突然冷笑着望着莫小古，“可笑吧？你的父亲也死在了那场车祸当中，而你却跟真正的肇事者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莫小古极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差点栽在地上，好在陆离及时扶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