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妄生直言议过往(1/1)
傅祁暝等人低估了秦厘,薛倪又何尝不是?
在知晓外头有锦衣卫在盘查时,薛倪整个头都大了。他倒是想跑,可锦衣卫已经将整个秦淮河都守住了,他派底下的人出去打听消息,着实没找到可以脱身的机会。
旁人还好,隐在人群中,或许还有逃脱的希望,可他算是完了,锦衣卫里人手一张他的画像,还有他当日假称沈非时身边的妻儿,旁人还有戏,他们三想要躲过锦衣卫的追踪,这问题可就难了。
傅祁暝是一家家烟柳巷寻过来的,每进一处,就大张旗鼓地寻人。因到了夜间,里头的恩客多,锦衣卫就将那些姑娘家都被聚集在一块,男子专门扒拉出来又聚成一块,一个个地对照身份,而整个烟柳巷上下,就连茅厕,锦衣卫也没放过,搜了个一干二净,确保不会有人隐藏。
等搜查完一个,前后门又会留有锦衣卫看守,以防凶手先行离开,而后再潜入进来的可能。
傅祁暝也不嫌麻烦,一家家查过去,打定了主意陪着人耗时辰。
等查到第三家的时候,整个应天府的百姓都知道了,因起初还没到宵禁的时辰,还有不少胆子大的聚集到秦淮河边,他们无法入内,就在锦衣卫的防守线外张望,有小厮机灵些的,还做起了生意,热闹的算是一景。
郑家也特意派了人过来。
不是关心郑三小姐的凶案,就是希望早日将凶手拿下,否则这个能神出鬼没出入他们郑家,凶手不落网,谁都睡不安稳,谁能确保,他不会突然掉转目标,朝他们这些无辜人下手?
眼看着锦衣卫查了一家又一家,薛倪心里头急,可偏又没有法子,只能在屋子里来回转,屋里头还有六个人,两人是他的假妻儿,还有四人则是做武夫打扮。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已经都被他派了出去,打听消息。
“好端端的,怎么就会查到秦淮河边来。”薛倪头疼。
“应该是秦厘。”说话的是“沈非”的儿子,二十出头的模样,书生打扮,与薛倪的焦急不同,他面色沉稳。
薛倪愣了一下,将信将疑的:“秦厘?可我也没同他说我在秦淮河,他一个小贩,还能有本事查到我的踪迹?”
书生抬头看向薛倪,嘴角泛着冷:“秦厘被抓后没多久,孙二嫂同刘二郎都悉数被带走,随后秦淮河就被锦衣卫包围。问题只能出在这三人身上,秦厘是唯一一个知晓你身份的人,也是那三个里最有脑子的一个,应该是他。”
书生没说的是,不止他们低估了秦厘,还有就是薛倪太蠢。如果不是他没隐藏好自己的行踪,也不至于被秦厘钻了空子去。
不过此刻不是去指责谁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想法子撤退。
秦厘被抓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晚了些,等他们想要撤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而眼下,他们处于劣势。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薛倪问。
书生嗤笑了一声:“锦衣卫将整个秦淮河都封了起来,我们还能如何行事?”说到这,书生也佩服这个锦衣卫,不止是陆路封了,连水路都给断了生路。
就在众人都毫无主意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书生最先察觉,抬头望了过去,瞧见来人,忙站起来,敛下一切神色,面露恭敬。
“阿无。”来人喊了一声书生。
书生忙低下头去,回:“卑职办事不利,坏了主子计划,请主子责罚。”
来人低笑了一声:“无妨,一成不变的计划,最为无趣,原先我还觉得这个游戏容易了些,现在,倒让我多了些兴致。”
屋内的诸人都不敢说话。
“阿无,你随我出来。”对方说完就朝着外头走去,只见对方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将整个人都捂得严严实实的,不露分毫。那个叫阿无的书生,见人离开,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对这里的一切,傅祁暝等人一无所知,他们还在继续追查。
眼看着已经查了大半,都没有对方的踪迹,傅祁暝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莫非秦厘真的被人骗了?可他们进了秦淮河,凶手也没有什么动作,不像是有后续计划的模样。
吟青是最耐不住的,她不敢同傅祁暝说话,就扯了扯程见袖的袖子,低声问:“姑娘,凶手真的躲在秦淮河这边吗?”
程见袖看了她一眼,说:“谨言慎行。”
吟青有些委屈,但知晓这个时候应该听程见袖的,心里虽然不大乐意,但还是点了点头,闭紧了自己的嘴。
程见袖心里也烦,找了半天,不是找不到人烦,而是凶手一点都没动静,让她压根摸不准对方的心思。而她们本来就随行身份尴尬,只有降低存在感,吟青这会再同她交头接耳的,不合适。
又检查完一家,依旧没有线索。
傅祁暝不敢在外头有太大的动作,只是偏头看了程见袖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就出了院子,往下一家去。
还没等进门,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
“傅施主留步。”
傅祁暝等人都停了下来,转头望向来人,这一瞧,程见袖同傅祁暝心里便就复杂起来了。
是妄生。
妄生上前,先合掌做了佛礼,随后道:“傅施主可是在寻找剥皮案的凶手?”
“大师有何事?”傅祁暝问。
先前白日里特意去过一趟锦衣卫提醒他们,而现在,傅祁暝瞧了一眼天色,他们过来时,已是入夜,这会已是亥时,已经到了宵禁的时辰,外头的百姓都已经归家,但秦淮河里头的因为锦衣卫封锁,这会倒是都只能留在这里,乍一看,依旧热闹得很。
在这里遇到熟人,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问题是,遇到一个和尚。
“出家人,怎也来了这地方?”傅祁暝很快又接了一句,这话里的怀疑已经十分明显。
妄生面色不变,答:“阿弥陀佛,贫僧亦是为了凶手而来。”
“大师也关心此案?”傅祁暝问,心里则对妄生的行为有些捉摸不透,对于妄生的身份来说,怎么也不该是同凶案有关系的样子,可他又偏偏自个凑了上来。
妄生面色微沉,开口:“傅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傅祁暝想瞧瞧他到底捣鼓什么戏码,自然就点了头。
两人走到一旁。
“大师想说些什么?”傅祁暝问。
妄生叹了口气,说:“不知锦衣卫如今查到的连环凶杀案,共有几起。”
傅祁暝没想到妄生会先问他这个问题,心中略为斟酌,答:“一共十七起。”
“傅施主,错了,这桩案子,应是二十一起。”妄生面露悲戚。
傅祁暝愣了一下,因琢磨不透妄生的心思,没有多言,只是顺着话问了句:“怎讲?”
“这起连环凶杀案最早是起于敦煌,而后又在敦煌周遭陆续发生了三起凶案。在这四起凶案后,凶手就没了踪迹,贫僧此次游历,暗中打听了一二,应该是在时隔半年之后,凶手再次在黔南作案。”说到这,妄生顿了一下,随后苦笑了一声:“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傅施主的,贫僧此次游历,便是为了此案而来。贫僧在查到程施主收到了凶手的夺命信后,立刻赶往苏州,可惜晚了一步,遂跟到应天府。在灵谷禅寺,贫僧是刻意接近程施主,后头会救程施主,也是因贫僧早早就关注着,尾随可疑人等是真,但也是因为他们跟的是程施主,贫僧才会有此一念。”
傅祁暝没想到妄生怎么就突然说起了自个的目的来,听他所言,倒是合情合理,但是是真是假,傅祁暝还不好下定论。
“大师能够出现在此处,那应该是在锦衣卫行动之前,就已经进了秦淮河,莫非大师已经早就有所察觉,认为凶手就在这秦淮河边?”傅祁暝问,眼神里带着考量。
妄生颔首:“不错,傅施主接触此案时日尚早,有些事未有贫僧知晓的清楚。贫僧曾经侥幸追踪到主谋的踪迹,凶手是团体作案,但真正做主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带檀香,此香味,与寺庙之中的味道相近,贫僧曾怀疑对方是佛门中人。上次程施主遇险,贫僧在击退敌人之余,还曾在敌人的身上撒了特制的香料,贫僧沿着这条线,一路追查到了秦淮河,可惜,这味道进了秦淮河就杂乱了起来,无法追踪。这几日,贫僧得空一直在附近探查,也有些眉目,或许于傅施主有用。”
傅祁暝没有急着追问线索,而是问道:“为何会插手此案?”
妄生顿了一下,脸上流露出一股怀念来:“这桩连环凶杀案的第一个受害者,是贫僧的恩人之女。贫僧早年被父母抛弃,是恩人将贫僧抱走,而后贫僧才有机会得广灵寺主持收留。若非恩人,贫僧当年早已饿死在荒郊野外,因此,这些年来,贫僧与恩人家一直有所往来,贫僧是孤儿,便视恩人一家为亲人,凶手杀的,虽与贫僧毫无血缘,却是贫僧自认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