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世间不易定嫌凶（1/1）

柳姨娘不是个好人，也没坏到底。

可惜，她虽然提醒了杭家，但丫鬟身上的病恐怕才是关键所在，少了丫鬟这一环，不管是官府还是杭家，想要查出杭老爷的死因都成了一个难题。

“你对杭家的情况应该有些了解，你觉得，杭家有谁会想要杀杭老爷？”程见袖又问。

丫鬟既然是杭家的丫鬟，想来还是杭家这边动的手。不过，那个当初去药铺的丫鬟，已经不见踪迹，否则直接拿下了人，以锦衣卫的手段，怕是现在就已经结案了。

柳姨娘摇了摇头：“这我真想不出，人都有些私心，可真要扯上杀人的事，倒不至于，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其他的，都靠着杭老爷吃饭，杭老爷去世了对大家伙也没什么好处。”

程见袖从怀中取出了一副小像，在柳姨娘面前摊开，问：“见过这个人吗？”

是丫鬟的画像，这次傅祁暝出行是带了画师的，寻到了药铺掌柜后，这丫鬟的画像就出来了，傅祁暝先前问了杭承言。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丫鬟，杭承言并没有印象，旁的傅祁暝还没来得及查，或者说，他们没打算大张旗鼓地查，以免打草惊蛇。

柳姨娘仔细瞧了，点头：“我认得，这是房姨娘院子里的打扫丫鬟。”说着，柳姨娘仔细回想了一下，说：“大概是在老爷遇害后的两三日吧，这丫鬟的家里人来杭家，拿钱将这小丫鬟赎了回去。”

“你同我仔细说说这丫鬟。”程见袖追问。

“这丫鬟叫花青，大概是在三四年前被家里人卖进来的，一进杭家，好像就分配到了房姨娘的院子里。就是个打扫丫鬟，不起眼，更多的我也没多注意。倒是后来她被家人赎走之后，我私下打听了些，好像说是因为当时她爹摔断了腿，没钱治病，这才将人卖到别人家做丫鬟，这几年，家里一直都在努力赚银子，存够钱了，就将人给带回去了。杭夫人素来是个心善的，而且就是个小丫鬟，杭夫人也没计较，得了钱，就将卖身契还给这家子人了。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柳姨娘初进杭家时，没有依靠，不知根底，所以是花了好大一番心思将杭家的情况摸索了一遍，否则这问题还真答不上。就算程见袖去问杭夫人，估摸着也只能说出个大概名字来。

花青曾经去药铺里买砒霜，虽然没有买到，但是在杭老爷死后几日就突然被家人赎身，过于巧合。

将这丫鬟在心里头记了名，程见袖复又问起关于房姨娘的事：“房姨娘呢？是个怎么样的人？”

“是个怪人。”柳姨娘答。

程见袖挑了挑眉。

“杭老爷妻妾不少，可正儿八经排的上名的，杭夫人自然是一个，妾里头，就要数房姨娘了。房姨娘同杭家算远亲，真要数起来，她还得喊杭老爷一声表哥，大抵是因为这个关系，杭老爷同杭夫人待她一直都不错，而且房姨娘嫁过来也好多年了，算是老人。房姨娘在杭家的日子过得好，但不得杭老爷宠，而且房姨娘也不像其他姨娘瞎折腾，基本上都是待在自个院子里求神拜佛的，得空了最多就是去杭夫人那边小坐。她这人开口闭口就是佛经之类的东西，有时候说出的话，奇奇怪怪的，根本听不懂。”

程见袖：“她与杭老爷的关系呢？”

“就那样吧。”柳姨娘答的随意。

程见袖沉默下来，花青是房姨娘身边的人，房姨娘的嫌疑最大，可也有可能花青是替旁人办事。这两个人，都得查一查。

见程见袖没有继续问，柳姨娘带上了笑：“姑娘，您看您还有要问的吗？要是没有，咱们说说我离开杭家的事？”

程见袖听了，笑了笑：“你打算如何？杭家这边我自然会让他们放人，离开杭家之后呢？你应该不会想要再和你父母牵扯到一块去。”

“这是自然，姑娘先前说立女户，这事？”真正让柳姨娘心动的，其实是这一点。钱嘛，总是能赚的，柳姨娘对自己勾人的本事有信心，最主要的还是离开杭家，以及脱离柳家人。

女户要无夫无子，柳姨娘这一点算是符合的，可杭家正儿八经当家做主的应是杭夫人，杭夫人有子，而柳姨娘是落在杭家上，自然不能单独立户。而若她脱离了杭家，那么按照常理来说，应是回归柳家女，有父有兄弟，又不满足立女户的要求了。

程见袖点了点头：“你放心。你既然已经嫁到了杭家，就与柳家没有关系了，杭夫人有子嗣，你与杭夫人分家便是，如此，你依旧与柳家无关。”

“听姑娘的。”柳姨娘说。她这个情况，女户能立，也能不立，说到底就看官老爷怎么判，而傅祁暝是千户，这事自然好办，即便没有傅祁暝，程见袖砸些钱，这事也好解决。

话到此处，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送程见袖离开时，柳姨娘敛起笑意，正儿八经地同人行了个礼：“我在此，谢过姑娘大义。”

程见袖闻言，抿唇笑了笑：“哪有什么大义？算是我的一些补偿吧。”

两人心知肚明，要想让柳姨娘开口，方法多的是，她再嘴硬，真对上官府锦衣卫了，什么都做不了，撑不了多久，程见袖又花钱又出力的，吃亏的其实是程见袖。

不过，程见袖也有自己的行事章程，她不缺钱，不在乎这些，而的的确确，自己方才那一番话出来，等这事结束后，柳姨娘在杭家恐难立足。程见袖不想平白牵扯出一桩因果来，索性就帮柳姨娘解决了后路，不过，这当然也是因为她够配合，她提供的消息，的确能让他们少走不少弯路。

柳姨娘大笑了起来，多了些爽快利落感：“要个个都像姑娘这样，我倒真喜欢多被人说道几句。”

程见袖带着吟青阮朱离开，等身旁没了人之后，吟青就忍不住了。

“姑娘为何要帮柳姨娘？柳姨娘她……不是个好的。”吟青说的有些纠结，她不像程见袖，满心都是正义感，柳姨娘虽然没有害什么人，但是嫁给了杭老爷却想要勾引杭承言，而且，可能是作为女子的关系，也是这些日子跟在程见袖身边久了，对她的性子有些了解，程见袖方才发怒，吟青总觉得或许与傅祁暝有关，再一联想，柳姨娘明明嫁了人，又勾引杭承言，现在又想勾搭傅祁暝的，这显然不是个好的，程见袖那番话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为何要去给柳姨娘道歉补偿，吟青不明白。

“倘若你是柳姨娘，或是与柳姨娘交好的人，从她的角度来看，今日何尝不是飞来横祸？吟青，世间女子多为难，她们已经过的够苦了，我又何必再和她们计较？”程见袖语气轻柔。

从柳姨娘的角度来看，她自小就被父母家人亏待，还被家人卖给一个老头子做小妾，她心里怨怼委屈都是正常的。而杭老爷并非是个好归宿，为了想让自己后头活的好一些，盯上了杭承言，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她安安分分过日子，自然最好，可因为出于自己的私心，想要活的更好些，做些努力，也未尝不可吧？而且让柳姨娘来看待这些事，她还特意避开了与杭老爷圆房，自然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

倒不是程见袖同意柳姨娘的做法，个人抉择罢了。柳姨娘并没有害到她，也没有害到什么人，程见袖贸然出手，总不能因为一句柳姨娘做的是错的，就把人后半生给毁了。

虽说柳姨娘的确在傅祁暝面前表现的不妥了些，程见袖想要小小惩罚一下也无可厚非，但是毁人名声，程见袖也不得不说，过分了些。就好比是，对方害你摔了一跤，结果你却把人命给折腾没了。

“可是……”吟青还是不太同意程见袖的看法。

“都是可怜人罢了。”程见袖说，随后就没了同吟青解释的意思。

吟青更像是被养得过于天真的孩子，心中充满正义，仿佛黑白分明，但程见袖作为商户女，又自小跟着家里人见惯了世面，更了解这个世道下女子的不易。她不觉得柳姨娘做得对，但也不希望自己随随便便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当然，说到底还是因为程见袖有钱，对柳姨娘来说是改变一生，可对程见袖来说，就是举手之劳。

程见袖去寻了傅祁暝，将柳姨娘的事情同他说了一遍。

他们没有急着去寻房姨娘，而是就此离开。在他们来杭家时，许伍已经去追踪花青的下落，傅祁暝准备等许伍那边的消息。

找人对锦衣卫来说，轻而易举。等到了晚上，花青就已经被许伍带了回来。

花青从杭家离开后，就在杭州府下面的一个小山村里待着，人早找着了，只是因为有些路程，来回耽搁了些功夫。

人一抓到，都不必傅祁暝出手，许伍一审，花青什么都说了。

凶手是房姨娘。

原是想要买砒霜，没处买之后，房姨娘就动了其他的主意。她在柳姨娘买的香里多添了一味香，又收买了厨子，让厨子做了一道与那香料相克的菜。

菜，柳姨娘吃了，丫鬟因是柳姨娘身边的人，只分到了一些，所以相克的情况较轻，没有危险，而杭老爷就没那么好运了。

杭老爷是香料与食物相克后造成的窒息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