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1）

耿恭先回到了金蒲城。刘开在城门口，迎接了他，向他报告他走了以后城里发生的事。没什么大事，有两个偷东西的，被抓了以后，每个人被抽了五十皮鞭。偷的东西不贵重，是别人家的鸡。嘴巴馋了，又没有钱，就去偷了。

建了一个铁匠铺。找了五个铁匠，有多年的经验，都制作过刀弓箭镞。对这个事，耿恭重视，亲自去看了。

在城的东南角的一个土坡上搭了一个棚子。一排洪炉，炭火熊熊地烧着。五个铁匠围着围裙，上半身没穿衣服，拉着风箱，抡动着大锤小锤。

炉火通红，在风箱的鼓动下，青色的火焰在摇曳，一个烧红的戟头被夹起来，放到铁砧上锻打着，发出的声响，清脆而有节奏。

耿恭走过来，拿起一个刚打好的戟头，对铁匠们说，戟头要长，匈奴人的马，又高又大，短了，打不着。倒钩也要锋利，要能一下子把马腿割断。那些匈奴人，要是没有了马，等于没有了腿，根本就不是我汉军的对手了。

铁匠们对他的话，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还让他放心，他们做出的兵器，保证都会坚硬、锋利。

走在路上，刘开说，我们的士兵都有兵器，造这么多兵器，用不完的。

耿恭说，现在看，是用不上。可我们只有八百人，万一打起来，光我们是不行的，还要把老百姓武装起来才行。

刘开说，有窦都尉的大军驻守在东天山，匈奴人不敢来的。

耿恭说，窦将军的大军不能一直驻在西域啊，万一到了那个时候，就要全靠我们了。

刘开佩服地说，还是将军有远见。

只在城里住了一天，第二天，耿恭就带着吴梅一行人赶到了麻沟梁村。

远远看到了一处山坡上青烟缭绕。走到了跟前，看到了三孔砖瓦窑。其中两个被封着，从炉口可以看到里边有火在烧。几个人正不断把干柴，从炉口投进去。还有一个砖瓦窑，窑口已经打开了，也有几个人把里边烧好的砖瓦往外搬。

正在指挥村民干活的吴田夫，看到了耿恭一行走了过来，迎了上去。

吴田夫说，欢迎将军来检查指导啊。

耿恭说，大家辛苦了，我来看看大家。

吴田夫说，大概你更想看的是这些砖和瓦吧。

说着，拿出了刚烧出来的砖瓦，让耿恭看质量行不行。

耿恭接过来，敲了敲，听到砖瓦发出了金属一样的清响，说，不错，一听这个声响，就知道它们很结实。

再看了看上面的各种花纹，耿恭说，同样的砖瓦，有了这些花纹，身份就不一样了。

吴田夫说，第一批烧好的砖瓦，已经用上了。三个窑轮着烧，不会耽误石城的修建进度的，你不用担心。

耿恭说，有大伯你亲自出马，我放心得很。

看到父亲衣服上沾了不少土，吴梅走过来，用手帮着掸掉了。吴田夫说，这丫头，怎么样，耿将军，没有拖累你们吧？

耿恭说，这次出行乌孙，多亏了吴梅，我们才会这么顺利。

吴田夫说，这孩子野，将军还要多加管教。

吴梅说，我已经是大人了，懂事了，不用别人管教了。

耿恭说，是啊，吴梅是大人了，现在是我们汉朝的官员了，在给国家办事呢，可不能小看了。

吴田夫说，在我眼里，她怎么长都长不大。

中午在砖瓦窑工地上，和村民一块吃了中午饭。各家的女人，从四面八方提着篮子，走了过来，篮子里装满了各种食物。拿了以后，全放到了一块草地上，大家围着坐下来。各家的饭，都可以吃。饭菜不一样，各有各的味道，吃起来都好吃。边吃边说笑着，热闹得像是过节一样。

耿恭没有打算吃，被吴田夫拉住了，说不吃就是看不起大伙了。耿恭没有办法，就坐了下来。不用他动筷子，你一下，我一下，他的碗里就盛满了食物。到后来，他求大伙了，说再不要给我添了。再添，我会把肚皮撑破的。

这些乡亲多好啊，为了汉朝，父辈来到了西域，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可他们没有离开，一直在这里坚守。就冲着这些人，西域也不能丢。丢了，会让这些人难受的，会让死去的前辈不得安息的。这些天，汉军在这里，只要有事，他们从来不问有什么回报，都是全力以赴。他们图的什么？图的就是能让汉军待下来，一直待下去。只要能看到汉军军旗在天空中飘扬，对他们来说，他们就有了依靠，有了希望。

想到这，耿恭更加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戊校尉肩上的担子有多么重。

吃过午饭后，离开了吴田夫和村民们，耿恭来到了正在修建的石城。

整个石城，这会儿变成了一个火热的大工地。士兵与民工加在一起，足有六百人，在范羌的指挥调动下，全都在有条不紊地紧张繁忙地劳动着。

有的正在搬运着砖石沙土，加固着墙体。有的正把从山上拖下来的原木，锯成板子和木条。有的在靠内墙的地方，开挖着城中的排泄暗道。最引人注意的是，几个壮汉喊着号子，用力地抬起硕大的夯石，用它把要盖房屋的地基砸得更结实。

残破的城墙，不但要把缺口堵上，还要加厚加高。材料不是土，而是石块。紧靠的山壁，成了取之不尽的石材来源地。石匠们把一块块石头撬下来，凿刻成差不多大小的方石，运到城里来，垒筑成了坚固的城墙。

在城墙的最上边，再用砖砌成角楼和垛口，它们是防守时的掩体，既有利于躲藏，又利于攻击。城墙的设施完善，可以让一个守城的士兵，抵挡住一百个敌人的进攻。这么多年来，为了对付胡人的骚扰，从秦始皇到汉武帝，都利用了城墙作为抵御的重要手段。

和别的石城不一样，这座石城只有三面，有一面完全是洞开的。虽然是洞开的，这一面却比其他三面的任何一面更让人放心。因为这一面靠着的是一个悬崖，足有一百米之深。刀切似的绝壁，别说是人要爬上去了，就是野山羊都会望而却步。耿恭看上这座石城，也和有这个悬崖有关。

城中的面积有八万平方米（也就是十个足球场那么大），这个面积是大还是小呢？如果作为一座城市，它实在是太小了。但如果只是作为一个军事要塞，那么它的面积不能算是很小了。按照一个人八平方米的活动空间，这里应该可以最多驻守一万个士兵了。但考虑到还有马（主要都是骑兵）和战车，还有营房，有武器和粮草的仓库，有指挥部，有烧饭的厨房，有习武的操场，有兵器制造部，还有带下水道的厕所，实际上驻守的人员有一千人还是比较合适的。

范羌带着耿恭看了个遍，看得那个仔细，就是给自己家盖房子，耿恭都不会这么用心。

不但耿恭用心，范羌也一样用心。正是因为范羌太用心了，把每一个可能发生的问题都事先考虑到了，搞得耿恭转了一大圈，想挑一个毛病都没有挑出来。

照这样的速度，用不了两个月，肯定就可以把石城建起来了。耿恭满意地拍着范羌的肩膀说，我看你不但可以当个武士，当一个领兵打仗的人，还可以当一个建筑师。范羌说，如果没有当兵，我就是打算去当个盖房子的工匠。

两个人坐到了石城的最高处，朝四周望去。耿恭说，你看，东北是一道悬崖，天然的一道防线。南边是大平原，一眼望不到边。从这边进犯，敌人完全暴露，无处躲藏，正好是神箭手的靶子。西边是一片丘陵，可以凭借地形，靠近石城。只要加强这一面的兵力，敌人仍然是没有可乘之机。北边倚山，也是一道屏障。把山脚处的树木和野草砍掉，就会变成一块没有了退路的绝地。

范羌说，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军事堡垒。能把它亲手建成，也是我们的光荣啊。我们是不是该给这个石城起个名字呀？

耿恭说，名字，当然要有个名字了。你想过用什么名字吗？

范羌说，我读的书没有你多，起名字这个事，还得你来。

耿恭说，我看，就叫它疏勒吧。

范羌说，天山南边不是有一个疏勒国吗？

耿恭说，是的，是有个疏勒国。前不久，班超到了疏勒国，把疏勒国从亲匈奴的龟兹国的统治下解放了出来，为汉朝立下了大功啊。虽然不能和班超并肩收复疏勒，可对他的英雄壮举还是充满敬佩。起名疏勒，算是我对班超的致敬吧。再说了，南疆我们收复了一个疏勒，北边我们再建一个疏勒，也显示了我大汉的强盛。

（疏勒地名的含义比较有代表性的有三种说法：一是认为疏勒是突厥语“有水”之意，因此地域水草丰茂，故得此名；二是认为是属印欧语系中古东伊兰语族的粟特语，系古代伊朗语“圣地”之意；三是认为疏勒是古匈奴语“黄色”之意，因喀什周围土壤呈黄色而得名。维吾尔语称疏勒为“英纳协海尔”，意为“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