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1）

当天夜里，耿恭没有回金蒲城，住在了石城临时搭起的营帐里。

给吴梅放了假，让她回去和家人团聚了。

耿恭和范羌聊天，说到了吴梅。

是耿恭主动说起的。耿恭说，我给吴梅说了。

范羌说，说什么了？

耿恭说，我说了，让她嫁给你。

范羌说，你真的说了？那她怎么说呢？

耿恭说，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范羌有点失望了，说，那她肯定是不愿意了。

耿恭说，人家一个大姑娘，怎么可能一提这个事，就说我愿意我愿意？我看呀，姑娘没有说不行，意思就是行。

范羌说，你是说吴梅肯定愿意了？

耿恭说，肯定不肯定，我还不敢说，至少她没说不愿意，这是肯定的。

范羌说，那我怎么办？

耿恭说，我发现你打仗，干别的事，都行，可一和姑娘打交道，你就像个大笨蛋了。找老婆，也像打仗一样，要找一个好老婆，就要勇敢一点。不勇敢，是不可能得到胜利果实的。

范羌说，这方面，我天生就不行，那你给我说说，我怎么办？

耿恭说，找个机会，直接给吴梅说，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吧。

范羌说，我要是这么说了，她说不行怎么办？

耿恭说，你这么优秀一个人，她凭什么说不行？我看不会的。

用了五十天，建好了疏勒城。建好那天，窦固和耿秉也来了。

疏勒城虽然不大，可它是汉军在西域自己修建的军事城堡，意义重大。窦固发表了讲话，高度赞扬了参加修建城堡的士兵和村民。对吴田夫等为修城出了大力的村民，给予了茶叶和丝绸的奖励。要求汉军要和村民更紧密地团结起来，维护西域的和平与安宁，保证张骞以来开启的商业大通道来去无阻。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耿恭直接安排刘开带两百名士兵驻扎在了疏勒城，继续完善石城的各种设施，并不停地把一些粮食和武器运了进来。其中一间最大的房子成了耿恭的作战指挥部。他实际上已经把疏勒城作为驻西域车师后国屯田部队的大本营了。

耿恭不太相信占卜一类的东西，也不爱去预测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只是作为一个军官，读过许多兵书的人，他根据西域的实际情况判断，在这里屯田最大的问题不是种地。孤军深入西域，如何坚持下来不被消灭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当他站到了疏勒城头，看着这座挺立在山腰间的石头城时，他的心里不再那么慌乱了，就像是一直担心会有大水淹来的人，有了一只船一样的城堡，他不再为兵力太少而困扰了。

秋天是个好季节，没有了酷热，各种果子也成熟了，连草儿也都长得枝儿更长了、叶儿更厚了。对食草动物来说，这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候，一个个吃得膘肥体壮。食肉动物们虽然不吃草，可因为食草动物的肥壮，同样捕捉一只羊或鹿，就会比别的季节得到更多的鲜肉。所有的飞禽走兽，都活得生气勃勃，到处都能看到它们活动的身影。本来这是动物的事，和人没有多大关系。可人中间，偏偏还有一些人喜欢一种游戏。所以在这个季节，他们也就不肯让自己闲着了。

天山里太多的飞禽走兽，让住在沿天山一带的人们在春耕秋收之后，有了一个重要的事情可以干，那就是进山打猎（有少部分人甚至靠打猎维持生存）。这个活动，他们可以一直从当年的秋天持续到来年的初春。

于是头一场雪落下来后，整个车师后国的人都三五成群地走进了天山，去收获另一种果实。在金蒲城的市场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皮毛和兽肉的买卖。

连屯田的士兵们也坐不住了，也参加到了狩猎的队伍中。

耿恭允许这些士兵去打猎，可不是为了得到皮毛和鲜肉，他是为了让士兵们通过狩猎来适应西域的气候。与洛阳和长安相比，这里的冬天要冷得多。大多数士兵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没有受过这样的寒冷。再说了，打猎本身还可以锻炼士兵射箭的本领。那游牧民族为什么都能打仗？主要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的日常生活就是打猎。

把打猎当成练兵。士兵们分成了小组，一个小组十个人，在组长的带领下，在不同的日期出去打猎。打中的猎物，皮毛是对猎手的奖励，属于猎手个人。兽肉要属于大伙儿，用来改善生活。所以这一段时间的饭菜油水充足，煮饭的大锅里经常飘出肉的香味。

打猎确实是一件有乐趣的事，只要打过一次的人，总是会盼着去打第二次。耿恭自然也喜欢打猎，从小就经常拿着弓箭去山林间追逐禽兽。

耿恭打猎不和士兵一块去，他一般只带着范羌去。自把吴梅收到了身边工作后，吴梅也会跟着一块去。一开始说不让她去，想着打猎有些辛苦，要在山里跑来颠去。没想到吴梅听说不让她去，真的不高兴了，说耿恭他们看不起她。

打猎时，耿恭好几次，有意让范羌和吴梅单独相处，给他制造向吴梅表白的机会。

看到了一只野山羊，对范羌和吴梅说，你们俩埋伏在这块石头后面，我去另一边把野山羊赶到这边来。

野山羊机灵得很，这种把野山羊赶到埋伏圈里的方式往往都是不成功的。耿恭不会在乎让野山羊跑了，只是想让范羌能在和吴梅的事上获得成功。

可范羌总是让耿恭失望（两个人多年一块干事，还没有什么事让耿恭失望过），耿恭生气了，说，你要是这个样，我就不帮你了。

大约是真怕耿恭不帮他了，终于有一次范羌给吴梅说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话是说不出口的，只要你有足够的勇气。范羌心想大不了吴梅说个“不”字就是了。就是听到了“不”字也行，至少以后就不用再为这个事纠结了。

听到范羌说出来的话，吴梅看了范羌一会，似乎有点不相信范羌真的会说出这句话。

吴梅看他的眼神让范羌确实有点紧张，他有些不知所措了，心想要是吴梅再不说话，他就喘不上气了。

吴梅看出了范羌的紧张，她可不想看到范羌这个样子。都说男女这种事，其实很简单的。别人喜欢你，对你说了，你要是也喜欢，就答应下来，不喜欢就说不行。只用几个字，就可以把这个事处理了。

说是这么说，可真的遇到了，似乎很少会用几个字，就把这个事处理了。

吴梅是个干脆的人。可这个时候，也有点不干脆了。看着范羌，说了好几句话，还拐了几个弯。

先是说，范大哥，你是个好人，真的是个好人，你能喜欢我，让我不知有多高兴。

这话让范羌一听，不由得一喜。看来，这个事有门了。

接着，吴梅又说，按说，我这个村女能嫁给你这样一个汉朝的军官，是我不知多少辈才能修来的福气。

范羌差一点说，能娶上你，才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只是不想打断吴梅的话（觉得她还有话要说），才没有说出口。

果然，吴梅接着又说，只是，我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绕了半天，这才是吴梅要说的话。只是这句话，让范羌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不过，他并没有太难受。应该说，吴梅前边的几句话，还是起作用的。也就是说，吴梅是个会说话的人，没有让范羌太伤自尊。

范羌说，那不好意思了，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吧。

吴梅说，我还是很感谢你的，能让你喜欢，真让我很高兴。

这话可不是假话，女人啊，就算是她有喜欢的人了，一样还是想让别的男人也能喜欢她。

没有了匈奴人的冬天，河流一样结了冰，地面上被厚厚的白雪覆盖，而车师国的人却没有感觉到寒意。

汉军的官员多次被车师国的安得国王请进了王宫，耿恭陪同窦固和耿秉进去过五次，自己作为戊己校尉被三次单独请进了宫里。

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在一起吃饭喝酒，看歌舞表演，谈谈和汉朝来往的事（都是些美好的事），还会说到以后如何共同对付匈奴。

这样的交往看来都不那么正式，可起到的效果还是积极的。人和人就是这样，不管文化和语言有多么不同，只要来往了，经常见面了，关系就不一样了。心和心的距离与实际接触的密度关系重大。为什么老说远亲不如近邻？就是因为做邻居来往得比较多。

作为回报，耿恭请安得国王和王后来做客。他没有皇宫，就请他们来到了疏勒城。

耿恭用心地做了安排，把军营中手艺最好的厨师找了出来，要求他们做一桌子地道的汉朝官家宴席。

先是带着国王到了山林中，与国王一道狩猎，让士兵把猎物轰到了一条山沟里，他再与国王进到沟里朝猎物拉响了弓箭。

西域的国王光会读书还不行，十八般武艺不说样样都会，至少刀和箭这两门武艺是不能太差的。

国王的弓箭只要射中了猎物，耿恭带来的士兵们就会欢呼，喊出“国王威武，国王万岁”的口号。

这时安得国王的脸上，明显笑得像一朵花开了一样。

王后不会动刀箭，可也乐意跟着夫君出游。她骑着马，身边一直有吴梅陪着。耿恭给吴梅说了，不但要保护王后的安全，还要想办法逗王后开心。

吴梅在王后面前不拘谨，给王后讲一些流传在乡村山野的民间笑话，听到王后不时地发出了开心的笑声。

没有用多大一会，王后就对吴梅喜欢得不得了。王后问吴梅有没有婆家，听口气大有把吴梅带进宫，给吴梅找个郎君的意思。这搞得吴梅有些紧张，赶紧向王后道了谢，说自己已经有心上人了。

疏勒城的宴会，让安得国王一行开了眼界，吃了个痛快。安得国王说，这么好吃的东西还是头一次吃到。耿恭说，如果国王不嫌石城寒酸，可以经常来做客。

国王答应了一定还会再来。吃过饭，国王又在耿恭的陪同下，参观了整个疏勒城。对这座不大的城堡的结构设施大加赞扬，说耿恭太了不起了，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建成了一座攻守兼备的城堡。

看到这个城堡，国王安得对耿恭更信任了。国王知道了汉军有长期扎根西域的打算，也就更坚定了与汉朝结盟共同对付匈奴的决心。

请国王来，耿恭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在车师国的地盘，汉军要屯垦戍边，能得到国王的支持实在是太重要了。

送走了国王一行，看到范羌表情有些不开心，耿恭还发现范羌给国王敬酒时，脸上的笑也有些勉强。

耿恭问范羌是怎么回事。

范羌这才说了吴梅的事。

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确实有些出乎耿恭的意料，在他的眼里，范羌就是一个完美的男人。这样的一个男人，不该有女人不喜欢的。

看耿恭有些急了，那样子好像要马上去找吴梅算账似的，范羌倒劝耿恭，说，吴梅不是说看不上我，而是说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这样一个情况，耿恭可没有想到。不是耿恭粗心，而是通过和吴梅的接触与了解到的情况，吴梅好像并没有和什么男人有来往。

这个事当然还是要问问吴梅的。不过，这个时候，耿恭还是要告诉范羌，不管吴梅愿意不愿意，有什么理由，范羌都不能被影响到情绪。

范羌让耿恭放心，这个道理他懂。作为汉朝的军民、校尉的司马，他当然明白他的责任是什么了。

范羌不说吴梅了，给耿恭报告，疏勒城的粮草储备，已经按照计划全部完成了。

耿恭说，按八百人马算，可以维持多久？

范羌说，顶多两个月。

耿恭说，还要再多储备一些。

范羌说，会不会太多了？

耿恭说，多一点好，有备无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