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场之行(1/1)
原金宝屯胜利农场天津知青 罗兰
1971年9月13日,在我国历史上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震惊世界的“九·一三事件”。当时我正在胜利农场政治处宣传组工作。
记得过了很长时间“九·一三事件”才公诸于世,党中央部署采取逐级传达的方式公开此事,紧接着又明确指示一定要做到“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为了落实好上级指示精神,我们政治处按照党中央下发的宣讲材料专门办起了展览,把事件的照片及事件发生的过程向全场干部职工进行宣讲,我还担任了讲解工作。在场部举办的展览即将结束的时候,政治处领导刘家昌同志发现,地处牧场的偏远牧铺还有三户人家没有听到党中央的声音。对此他十分重视,要求我们必须按中央精神把这项宣传工作做到位,绝不能留有空白点。于是处里派出宣传组组长周致和、我和浙江知青褚抗援,一行三人去牧场落实宣讲工作。老周是辽宁大学哲学系毕业的老大学生,因为曾在学校当过老师,我们都叫他周老师。
那是一个深秋的下午,我们坐着牧场派来的马车上路了。这是我第一次去牧场,不知道路途有多远,但觉得很新鲜。一路颠簸,时快时慢,走了好一阵子我们才来到西辽河边。去牧场必须过辽河,那个季节已经没有了摆渡的船,河水虽然不是很深,但有的地方也没过膝盖。加上河床高低不平,很是难走。已经记不清当时为什么不坐马车过去,而非得趟水而行,但我清楚地记得,车老板拽着马车走在前边为我们探路,周老师紧随其后,我和抗援手拉着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趟水过河。深秋季节的东北,河水已是冰冷冰冷。不一会功夫,裤子就湿透了大半截,冻得我俩上下牙直打架,还好河面不算宽,不长时间我们便过了河。上岸后,车老板让我们继续乘坐马车,但我和抗援却追在马车后边小跑了很长一段路,为的是增加热量,摆脱寒冷。记得到达牧场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
牧场领导袁计同志热情地接待我们,老袁是建场初期从部队转业来的干部,朴实豪爽。他看到我们湿漉漉的衣裤,立刻把我们让进了他的办公室。门一打开,一股热气顿时扑面而来。这时我才发现,屋里没有电灯,靠的是煤油灯照明。可见当时牧场的生活条件是多么艰苦!好在屋子里并不太黑,那个炕炉的炉膛里烧着炭火,把整个屋子照得通红通红,又暖和,又舒服。我和抗援急忙蹲下来靠坐在炕炉边上烤那半湿不干的裤子。这时我又意外发现,火炉里烧着的并不是煤,而是一坨子一坨子的干牛粪,我好生奇怪,这牛粪燃烧起来怎么竟然没有一点臭味?
最让我难忘的当属那顿晚饭了。当我们把衣服烤干了的时候,有人敲门,饭菜端了进来。忽然一股奇怪的味道传来,我和抗援她看看我,我看看她,正纳闷呢,送饭的老师傅开腔了,他告诉我们前天夜里,一头骆驼跑上铁道被火车撞死,于是他们就把它弄回来熬了油,这菜就是拿骆驼油炒的,很有营养。说实话,长这么大从没闻过这个味儿,实在有点受不了。可转念一想咱是知青,就是来吃苦锻炼的,可别让人家说我们娇气挑肥拣瘦的,于是装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再说劳顿了一个下午又冷又饿,也真有点饥不择食了,我俩捏着鼻子三口两口就把饭菜吃了下去。这饭是吃下去了,手也仔细地洗过了,然而怪怪的骆驼油味却牢牢地粘在了鼻子尖上,以至于仿佛闻什么东西都是骆驼油味。
晚饭过后,听宣讲的三户人家从遥远的牧铺赶过来了。大概由于牧场比较偏僻,接触来往人比较少的缘故,我发现他们当中的女性用异样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着我们,而且有的人还不大会说汉语。进屋后他们上了炕,盘腿而坐,到开讲时加上牧场的组织者一共只来了六七个人。油灯下,自始至终我们三个人分头认认真真进行了宣讲,大家也都安安静静地听着。在周老师带领下,我们就是这样完成了领导交办的任务。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我们的宣传对象是不是都能听懂普通话,更不清楚他们能否完全理解我们的宣讲内容,但在工作实践中我却深切地体会到执行上级命令,认真落实党中央精神的重要性和严肃性。
在宣讲“九·一三”事件中,我学懂了两句话:一是什么是保密?保密是有时间限制的。另一句就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
转眼“九·一三”事件已经过去四十多年,然而牧场之行给我留下的深刻印象是难以忘怀的。那冰冷刺骨的辽河水,那昏暗的煤油灯,还有燃烧着的干牛粪那红乎乎的火苗,尤其是粘在鼻子尖上很久都挥之不去的骆驼油味儿,至今还是那样的记忆犹新。
2013年7月,写于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