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春日篮球赛（上）（1/1）

徐不言到操场热身准备的时候，一个穿着红色队服的男生顽固地拉着温青思的手，而温青思极力地摆脱，两人的争执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反正最后在你身边的只能是我！”吴昱喊。

温青思火冒三丈，又说不出什么话反驳，只能使劲甩开手。

“喂，干嘛呢，来打球还是来打架呀？”徐不言懒洋洋地倚在篮球架下，食指顶着球底，一手拍着球转圈，挑了挑眉。

“人家地盘。”领队的陵承颢简明扼要地规诫，顺道往观众席望了望，陆陆续续坐了不少人，左边是橙白校服，右边是蓝白，见他望来，低头或撇头的，颜色杂糅。

说不来真不来，呵。

“你……”徐不言看着陵承颢，觉得有点眼熟。

“叶妍妍怎么样？”陵承颢问。

“应该……不知道，感觉她妈又开始发疯了。”徐不言很是自然地接话，半晌反应过来，“你认识叶妍妍？”

“我爸现在是她爸，她妈现在是我妈。”陵承颢说。

略显别扭的关系，被陵承颢风轻云淡地说出，徐不言尴尬地扯出一个嘴角。

“加油，祝她好运。”陵承颢丢下一句话，给了吴昱一个眼神，吴昱不甘地望着温青思这边的方向，终于挪动脚底走去日曦的准备场地。

“啧啧，真是……”徐不言鄙弃地说，转头对温青思，“还好吧？”

“哦，可能吧。”温青思耷拉个脑袋，失魂落魄，抬头瞥了一眼，苦笑道，“光问我，你看起来也好不到哪去吧。资料准备得怎么样，还需要我帮什么？”

徐不言来询问出国信息的时候，温青思正魂不守舍地趴在栏杆上，望着教学楼正中的天空，喃喃道：

这样好的天气，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徐不言的脚步一滞，缓缓看向外面。

眼睛还是脑子呢？徐不言内心嘟囔道，又不敢破坏空气里弥漫的一股为赋新愁强说愁的劲。

细雨濛濛，而且一下就是好几天，室外球也不能打，室内水汽湿润，粘稠稠软趴趴的，就像水煮青蛙。

篮球精准地顺着抛物线投向篮筐，他丢给别人，“走了。”

跟着和林清奕、边平江，三人穿过几条十字路口，来到一条步行街，烟火缭绕。

“以前还真没发现，你是怎么找到的？”徐不言跌落谷底的心升了一段高度，饶有兴趣地打量这条陌生热闹的老街。

“廖子期告诉的。”林清奕说，顺着人流走到一家小网吧的门前。三人的身影引起了些许骚动。

“确定就这了？”边平江略显犹豫。徐不言心情烦闷，林清奕的行为也显得很出人意料啊。

“反正是清奕先提的，我不管，我都要离开了，有什么问题都找他去。”徐不言一把推开门，一头扎进喧嚣中。

回到学校，接着去准备出国的申请推荐。前不久，他们几家还聚在一起过年，在顾芊芊的家。

顾爸爸做饭很好吃，幼儿园的时候顾芊芊只要一带饭盒，大家都围上去，众星拱月一般，眼巴巴地看着顾芊芊不紧不慢地打开，香气四溢。大家夸顾爸爸真是“贤夫良父”的典范。顾爸爸就大方地应下，“当然了，是我妻子和女儿嘛！”

顾芊芊很能吃辣，好几次她把红辣椒汤水偷偷浇到徐不言的饭菜里，辣得他说不出话，只顾着伸舌头。

“你怎么跟只小狗一样！”顾芊芊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

徐不言生气，几天后经不住香气的诱惑，等顾芊芊走远了，气哼哼地接过放在桌上的一碗冬瓜排骨汤，用小汤匙一口一口，快要见底的时候，端起碗一饮而下。

然后咬到了一颗花椒。

“你怎么这么好骗啊！”顾芊芊跳到面前，忍不住哈哈大笑。

滴滴涓流汇聚，过往十几年的光阴徐徐流动。徐不言仔细思量，他好像真的想象不到，没有顾芊芊在身边会是什么样子。

其实是不敢想吧？他们说，只是一种感觉，慢慢就习惯了。

他央求母亲把他从日曦转到月华，那时他就隐约感觉到父亲脸上被吊灯影子挡住的半明半晦的不悦。

“你们就是太天真，太任性了！”父亲甩下一句话。

整个夏天，徐不言都在焦急而忐忑地等待着，分不清时间是过了一个小时还是一天，终于等到月华的大门前，顾芊芊一脸惊恐又有点熟悉的别扭。

于是这次，父亲在寒假最后几天才通知他。

“爸，你这不是先斩后奏吗！”徐不言又是生气，又不知该怎么办。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一天天学了什么！”徐父生气地站起身逼近，忽然发现怀抱里的儿子已经比他都高出半个头，时间似乎将他拉向线段的另一端，自己只能眯着眼远眺那一端的背影。

胸里的怒气泄了一大半，他敛神正色道：“如果你能说服人家和你一起去，我不会再干涉你的任何选择。除此之外，再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这个时候，你还不能认真地想想自己的未来，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问题，所以由我来帮你解决而已。”

母亲略微思索，点了点头。

徐不言心中一咯噔，他一直以来的担忧现在终于无可避免地摆到明面上。

“出国？”顾芊芊听罢，“哦，那你就去啊。”

“你呢？”

“我……干嘛要出去，国内我还没玩够呢，而且出国就吃不到我爸做的饭了。”顾芊芊低头。

“难道你上大学还得带着你爸妈一起去啊？”徐不言有些失落。

“但……反正就是不一样，我还没想过。”顾芊芊纠结着，磕磕绊绊，“你什么时候去？”

徐不言扯了扯嘴角，胸口有点堵得慌，“你知道，我本来是要去日曦的……”他顿了顿，看着顾芊芊，半晌，认真地说，“算了。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当时其实不想和我再上一所高中，对吧？”

顾芊芊张了张嘴，良久，“没有讨厌你的意思！”

“但也就是不讨厌而已。”徐不言敛神，表情异常平和，“保持联系，就像你和薛绛、边平江、林清奕那样，我去准备资料了。”

“你准备去哪个国家？”徐不言收起略有失落的神情，问在一旁更加沮丧的温青思。

“英国，读管理学。你呢？”温青思颓然地随口一问，长叹一口气。

“美国，暂时说是传播学。唉，本来想着还能有个熟人的。”

“顾芊芊呢？”

“她有自己的想法，而且我知道她爸肯定很舍不得她。”徐不言神色有些黯淡。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要是我爸妈也这么舍不得我就好了。“温青思摇头，“不过你回来之后还是可以见到人家的，我就不一定了……”

“万一不想见呢？”徐不言自嘲起来。

“没想到徐大少爷也有这么不自信和敏感的样子啊！”温青思挑眉，一时倒忘了自己的忧愁。所以说，对比是能比出幸福和慰藉来的。

徐不言瞥了一眼，朝一个方向招手喊：“苏师父！”

温青思连忙躲到身后，悄悄探出头环顾，楚璃正从教学楼那边走来这边操场，不免幽幽地“切”了一声，“就你还拜师，别到头反把人家连累了。好好打你的球吧，输了你就要遗臭校史千年万载了！”

“我才不会输。不过我看刚刚那个男生那么心有不甘，他不会把气撒到比赛上吧？行了我去准备了，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他们。”徐不言挺起胸膛，想了想又转身，小声对温青思说：“对了，我觉着清奕最近有点不太对，你能不能帮着打探打探你家楚璃的想法，至少让人有个底。”

“你让我打探？”温青思嫌弃地看了一眼，连连摆手，“我怕把自己搭进去，就变成她打探我了！再说，你怎么不让林清奕给我们家楚璃一个底啊？”

“这还不够明显啊？”徐不言惊诧，“你们女生到底想什么想这么多？”

温青思白了一眼，昂首阔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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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辞跑下楼的时候，场边的啦啦队已经开始比起士气和音量。高一和高二的整栋楼仿佛都回响着球落到地板的撞击声。春天喷薄而出的生命力让少男少女潜藏的荷尔蒙如雨后竹笋般纷纷破土而出，在这场事关两个学校的形象和荣誉中被撩拨得更为激烈旺盛。

独立于外的高三那栋楼，似乎也有不少圆头圆脑的探出窗来，在午后3点的灿烂春光下，一张张疲倦紧蹙的面容也多了些舒缓闲适的颜色和温度。

操场到处都是人，木辞根本找不到宋祁玉，一边观察比赛进展，一边东张西望。在一群人的陌生情况下，她总会下意识地找寻熟悉的人。

蓝色队服的身影在一队员的掩护下，起跳至最高点，顺利地空心入篮。空气里的鸣声，与进球的欢呼声“唰唰”响起。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班级。1班的很多同学都来了，李徽善也在一旁，薛绛的声音明媚雅丽，气势如虹地领着喊加油。

“不愧是主场啊，声音这么大。”旁边久立的一女生啧啧感叹。

“不然咧？换我我也喊，那可是边平江哈。”另一女生手里抱着好几瓶矿泉水，“你说要是边平江在我们这边多好，我就不用纠结选陵承颢还是他了。”

“那还有一个呢。”

女生望着场上，“没见啊，他不怎么打球吧，我就看过他在他们月华校庆上弹琴的视频，好帅啊，早知道我也来月华了。”

“不是，是边平江旁边的那个男生，7号球服，看到没？”女生偷偷指着，男生正运着球，被吴昱截断，球转到陵承颢的手里，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引得两个女生为此哇哇大叫。

“日曦加油！”两人大喊，又激动握手，“还是自家的好！”

两人丝毫没注意隔壁架着的一台摄像机旁，一个女生白皙的脸上满是不悦，直刺而来的怒气毫不掩饰。

木辞认识她，6班的顾芊芊。

球员呼啸着跑过场边，潮热的气息掠过，扑面而来的跳动。她干脆放弃了寻找离开的人留下的空位，突然放开声喊了一句：“月华加油！”继而迅速离开原地。

这种集体的归属感和荣誉感，在这种时候果然容易被激发。场上的少年眉宇明朗，光芒万丈，可木辞多年以后回忆起来的，总是一团被拉长的模糊的影子。

炽热张扬的一团青春，永远不见底。

她是在为这样的生命状态而忍不住发出呐喊。木辞偷偷离开自习的教室，临走前问同桌俞宛萍要不要一起去看，俞宛萍低头思索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

虽然那时木辞也有点犹豫，不过现在觉得，一切都挺值得。她不觉得自己以前一股脑扎进学习和书堆中有什么问题，可站在操场上，看着远方的天空，一点点地被染成漫画里的草莓蜜桃冰淇淋，生发出十分浓郁的香气。

木辞定下了高考后的第一个愿望：她要找寻传说中的《灌篮高手》，然后完整地看一遍。

球撞到篮筐边，力度没有多余的缓冲，跳向她的方向。

不会吧，难道总是要在我好容易放下的时候，命运就要给我一点主角的暗示吗？

球的虚影降临上空的时候，木辞闭上了眼睛。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好好享受一下来之不易的舞台光束选中她的一瞬吧。

虽然会有点狼狈。

众人一声惊呼，木辞睁眼，好吧，果然主角的命，想想就好。

球砸到场边的摄影机，顾芊芊离得近，冷不防地撞到她，又压到眼角，涩，又有点辣辣的疼。

“快送医务室啊！”木辞连忙喊，就要上前搀扶呲牙咧嘴、捂着眼睛的顾芊芊，一阵风带过，连背影都模糊不清，只留下一个7号的球服号码，在春风中被春光照得熠熠生辉。

徐不言抱着顾芊芊就往医务室去。上半场结束，木辞被挪动的人群挤得连连后退，撞到了跳下看台的一个女生。

“对不起对不起！”两人异口同声。

温青思抬头，看着木辞，“哎，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