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废相制4(1/1)
皇后是最典型的女人,所谓母仪天下,只是这么说说。一个女人一旦成为皇后,这预示着她将再无自我,她从此只能生活在皇帝的阴影中,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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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宫殿,从城东侧钟山西趾之阳,坐北向南,后殿六宫,以此排序。开始,由于经济原因,朱元璋“敦崇俭朴,犹恐习于奢华”,宫殿建筑较为简朴,摒去了雕琢奇丽的装饰。宫城的规模也较小,正殿之前仅有奉天门及午门二重门阙。
到1375年,朱元璋开始了大规模改建南京宫殿的工程。这次改造,首先加强了门的建设。午门翼以两观,形成阙门,中有三门,东西为左右掖门。奉天门左右建东西角门,奉天殿左曰中左门,右曰中右门。奉天门外两庑之间也有门,左曰左顺门,右曰右顺门,左顺门之外为东华门,右顺门之外为西华门。除去门的建设外,还增建一些殿宇,如东华门内建文华殿,为东宫视事之所;西华门内建武英殿,为斋戒时居住之地等。
后妃六宫,朱元璋按周礼,“天子后立六宫……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夫人虽不分六宫,变分主六宫之事,或二宫则一人也。”南京宫殿两次建立后妃六宫以交序列的形制,以趋合礼制的要求。
马秀英当了皇后之后,就一直转溜在六宫里,整日地操劳着。1382年,她终于一病不起了。
摧毁元朝的统治后,朱元璋胜利了。可是,由于他大权独揽,心痛分给他人半点权力,只能让自己更加的辛苦,朱元璋每日的工作量,甚至超过于战争时期,他每天要看上百份的文件,处理上百件的大小事情,终日地忙不休停。对马秀英的病,朱元璋早已传下圣旨:
遍访名医,多方求仙,一定要把马秀英给治好。
可是,马秀英一病不起,转眼已半年多了,就是治不好。久病的马秀英最后决定:既不让任何医生给她看病,也不吃任何药。这使朱元璋伤透脑筋,他终于从百忙中抽出时间来看望马秀英,坐在床前,眼睛直瞪瞪地望着满脸憔悴的马秀英,那目光分明在问:“你为什么会病,为什么又不肯吃药?”
其实,马秀英的病是因朱元璋所至。
胡惟庸处死之后,谋反罪严重地威胁着朝庭的每一位官员,隔三差五地指不定又牵连了谁,结果给押到菜市口砍了。昔日战争,双方刀兵相见,马秀英从来没怕过,可如今这么不断地杀戮自己的臣子,许多都是拼了命替朱家打天下的臣子,马秀英受不了。她虽然深知朱元璋的脾气,忤逆不得,但还是常为了一些臣子,泪流满面地为他们向朱元璋求情。
早在1375年,刘伯温病时,朱元璋派胡惟庸去送医送药,马秀英就曾问朱元璋:
“过去刘中丞说胡丞相不配做丞相,胡丞相是心胸狭窄之人,他能不乘机报复吗?”
朱元璋当时不理她,吱吱唔唔地走开了。后来,刘伯温果然暴毙,马秀英这才明白朱元璋在借刀杀人,不由得心惊肉跳,好几天吃不下饭。马秀英是个博古通今的人,见朱元璋这么红了眼滥杀功臣,自己又无法劝阻,为他心忧如焚,没多久就病倒了。
马秀英还刚过知天命之年,深知自己的病因,但她不想再说,这时被朱元璋的目光逼着,被迫开口讲了两个原因:
“我这么做,是担心给我看病的医生,如果不能把我的病治好,你一定会重重地惩罚他们,所以,我宁愿自己病死,也不愿让一个好人为我受到冤枉。”
“这个好办,你只要安心看病,好好吃药,无论结果怎样,我不杀也不怪医生就是。”朱元璋说。
“是啊,这条你或许能办到,可是,还有……”
“还有什么,你快说!”
“你这么不停的杀人,而且都是有功之臣,这……”马秀英说着痛苦地摇摇头,眼泪汪汪的。朱元璋看了,格外心痛,他伸手给马秀英擦去眼角边的泪珠,动情地说:
“我也不愿杀人啊。”
“既然不愿杀,为何又要杀?”
“我也是情不得已。”朱元璋叹口气说:“你想想,跟我一起打天下的这些人,大家都知根知底的,往日里大家称兄道弟,亲密如手足,而今我高高在上,他们俯首称臣。你想想看,他们中间难道就没有心里不服的?有的,有的,一定会有的。”
朱元璋痛苦地摇了摇头,接着缓缓地说:“他们这些人,久经沙场,才能出众,如果……”
“可是,你杀的许多人,根本都不可能谋反。”
“谁不可能谋反,你说,谁?”朱元璋目光逼视着马秀英。
“有许多。”马秀英声音很低,但却是坦然地迎着朱元璋的目光。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停了一会接着说: “可是,就算他们现在不谋反,也不能保他们以后不谋反。你能保吗?我不是只想着我自己,我还要想我们的儿子。”
“有的人,就算是到了我们孙子时,也不可能谋反。”马秀英顶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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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秀英会这样来顶撞自己,朱元璋是没想到,他似乎要龙颜大怒了。这么多年来,那么多的文臣武将,有谁敢在自己面前说半个“不”字!
“马秀英,你……”朱元璋在心里喊到,愤怒之词正要冲口而出,忽然想起了她对他曾有的太多的好。是她在他最孤独的时候,让他得到了一个家的温馨;在他最危险的时候,是她毅然地留下为质,让郭子兴放心他去外面发展……作为一个女人,她温柔贤惠、大德大才、知事明理、善解人意,给予他的太多,却从没有什么要求。想到这些,皇上终于还是忍住了。如今已是年过半百的朱元璋,尽管十分忙碌,偶尔也会想起往事,在艰险的往事中,有太多她的影子,他不能把她当作一般人看待。往日的情谊使朱元璋冷静下来,愿意将心里话吐出来,说服她。
“是的。是有这样的人。我杀的人中,肯定有不会谋反的。”他缓缓地对马秀英说道:“可是,会谋反的是谁?这个人我们能知道吗?你说,知道吗?!”
马秀英低着头,不知是不能回答,还是不愿意回答,朱元璋见了,也不再去逼她,继续说道:“人心隔肚皮,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谁都不能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样的人一定是有的,你说是不是?你读了许多史书,难道就不明白?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到我的大明朝也不会另外,一定会有这样的人!而我一时又不可能知道他是谁,也不可能等他跳出来谋反时再治他,因为到那时就迟了,或许我就对付不了他了,或许就该我们被杀了。你想想看,这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一口气说下来,耐心地解释着。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对人解释,而且是对一个顶撞他的人,这么有耐心的解释。他说完时,甚至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坦然地望着马秀英。他认为,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她应该为此感动,应该了解他的一片苦心,感谢他的格外恩遇,然后反省自己,按他的意思去做。
可是,皇帝这次没有如愿以偿。马秀英确实很感动,甚至在朱元璋说出了这番话后,伸出了她苍白的手。她紧紧地拉着他,泪流满面地望着他,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就再不言语。皇上已经懂得了她的意思,因为这样的动作以前有过,他知道她这是激动,这是在感激自己。于是便静静地等着她,等着她对刚才自己一番“道理”的认可。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的患难妻子,如今的皇后,虽然感激他一番掏心的话语,却仍然不去赞同。此刻,她不是没有了话说,而是她已经知道,朱元璋既然有杀人的理由,她怎么说也没有用处,但她还是绝望地问道:
“你还要一直杀下去?”
朱元璋点点头说:“是的,如果不杀尽那些可能谋逆的乱臣贼子,朱家的江山是稳定不了的。
“徐达,李善长都不放过?”马秀英的声音颤抖着,双眼乞求地望着朱元璋。对于朱元璋的想法,马秀英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惊奇与恐惧。他同情徐达,同情李善长,同情差不多所有朱元璋已杀或者准备杀的人。在马秀英看来,这些人都是忠于朱元璋的,都是大明王朝的功臣。他们不该死,实在是不该杀死他们。如果可能的话,马秀英完全愿意跪下来向朱元璋求情。可是,她深深地知道,朱元璋决定了的事情,任何人求情都是没有用的。马秀英绝望了,就在她绝望时又听到朱元璋说:
“他们确实都是功勋卓著,名声显赫的人。朕要杀他们,也得有足够的理由。当然,如果他们不首先谋反,我很难找到杀他们的理由……”
马秀英听着皇上的话,知道一切都完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话朱元璋曾经给她说过,如今可能已经忘记了,马秀英却一直记得非常清楚。这么些年来,她不断地看见朱元璋就是这么杀人的。很明显,如今她的皇上,对杀人的事已经考虑了许久,也考虑了许多,为了朱家的天下,他是一定可以找出十分充足的理由来杀人的,看来,人是一定要杀的,而且还会要杀很多,或许要杀尽……
马秀英不愿再想下去,她也没有勇气再想下去。在当时,不仅诛杀功臣让马秀英受不了,就是对朱元璋重刑贪官,马秀英也很有看法:
这个人犯了法,杀死就成了,为什么还要让他受这么多苦呢?这,是马秀英与朱元璋的一个大分歧。这分歧,他们很早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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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月色很好的夜晚,已经夜深了,朱元璋来找马秀英。她同样没有睡,正凭窗眺望皎洁的月亮。他来了,踏着祥和的银辉,脸上却有些怒色。
她匆忙迎上去,唤人端碗参汤来,他止住了:
“我来,只想与你说说话。那个通州府真不是个东西,我让人将他枭首、剥皮示众。”
“他……所犯何罪?”
“贪脏六十两白银。”朱元璋发狠地说:“今后,我要明文规定:凡赃款达六十两白银以上的,就要将犯者枭首、剥皮示众。”
“为什么要枭首、剥皮?杀了不就行了?”马秀英嚅嚅地问道。
“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朕处乱世,不得不用重典。杀一儆百,不枭首、剥皮,怎么会让这些贪赃枉法的人害怕。朕还要下严旨,在县、卫附近都设一土地庙,作为剥皮行刑场所,就唤它作‘皮场庙’。朕要令人将剥下的案犯人皮,其中填满稻草,悬挂在官府公堂座旁,让那些地方官每日都看着,以示警戒。”
“这不是让他们办公时也心惊胆颤?”
“我就是要让这些官史在办公时,无不触目惊心。”朱元璋十分自豪地说:“为了使这些官吏害怕,朕最近还看了历朝历代的刑法,朕还想了许多妙法。除凌迟处死之外,朕还想到了洗刷之刑。一个就是,将犯人裸置在铁床上,沃以沸汤;另一个就是,将犯人裸置在铁床上,用铁扫帚扫去他的皮肉。另外还有枭令,就是用铁钩钩住犯人的脊骨悬挂起来。再还有就是称竿,名称很有味道。”朱元璋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看默然不语的马秀英,又继续说道:
“这个称竿,就是将犯人捆绑在木竿的一头,让他半悬挂起,象称秤一样。再有就是抽肠,也是把犯人挂在架子上,但必须用铁钩钩入他的谷道挂起来。此外,还有挑筋、剁指、刖足、断手、刑膑、去势等酷刑,朕都要一一用之,让那些贪官污吏,闻风丧胆,不敢再行贪枞之事。”
这一夜,马秀英一直默默地听着,再不言语。她并不是害怕,只是无话可说。朱元璋说话算话,没过多久,他就将这晚与马秀英所言的,都一一付诸于实行,而且做得有过之而不及。朱元璋的这些凌迟处死之外的洗刷、抽肠、剥皮以及挑筋、剁指、刖足、断手、刑膑、去势等酷刑,一时间,使得大明王朝的朝廷衙役如人间地狱一般。
特别是天天到朝廷上的大臣们,久而久之,对于朱元璋的一些细节也研究得很透了。每日上朝之后,只要看一看朱元璋穿戴,就知道他心情好不好。朱元璋上朝的时候,如果把玉带系得高高的,这天他杀人就会少;如果他腰间的玉带被按得很低,这天他就一定会杀许多人。于是,这天来朝的大臣们,就会面如土色,惴惴不安。
对这样的状况,朱元璋生在其中,似乎浑然不知,久而久之,竟然还渐渐习惯起来。只可怜作为旁观者的马秀英,感到实在是受不了。她不知道朱元璋打下了天下,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马秀英已经深深地感到:对于皇上滥杀功臣,对于她的丈夫不断地造孽,她没有一点力量来阻止他。于是,她只有让自己远远地离去,去到那可以看不见血腥场面的地方。
马秀英有了这样的愿望之后,立刻就病倒了,她不愿意服药,更不要任何医生来替她看病,她一心一意的想离开,离开这血腥的朝廷,离开差不多每天都在造孽的朱元璋。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朱元璋当然是理直气壮的,他本想以自己认为的充分理由,来说服与他渐渐远去的皇后。他真心地希望这个唯一与他共患难了一生的妻子,能够就医服药,养好身子。然而,他根本无法了解,马秀英决定一死的念头是这么的坚定。
朱元璋离去以后,马秀英不但不就医服药,而且悄悄的拒饮拒食,病情迅速恶化。等到第二天朱元璋再来时,这位贤惠善良的皇后,已经离开了人世间,这一年她刚满五十一岁。朱元璋万分地伤心,在马秀英的卧塌前,他哭得悲悲切切,久久不肯离去。人生真是短暂,朱元璋明明白白的记起了他与皇后马秀英以往的经历:
马秀英是皖北宿州人,公元1332年八月初八出生,在家度过了美好的童年,到马秀英十二岁时,父亲因为支持郭子兴被元人杀死,郭子兴收养了她。到二十一岁时,就嫁给了朱元璋,与他渡过十五年艰难困苦的走向皇权的生涯。朱元璋称帝后,被册立为皇后。马秀英本是位极为智慧、博览群书、颇具反叛精神的女子。她出生乱世,胆识过人,在艰难险境中,从不畏惧,总是舍身忘己的帮助朱元璋成就帝业,数次救朱元璋于死地。马秀英做了皇后,虽富贵之极,仍不娇矜,不辞辛劳地忙乎于后宫,为朱元璋把后宫管理得井井有序。“家有贤妻,犹国之良相”。朱元璋不止一次地向人称她。只可惜她对朱元璋的滥杀功臣反感之极,终忧郁至死。
在朱元璋悲痛之时,大臣们许多因曾得到皇后的恩惠,受到皇后的庇护,也在为失去了这样一个善良的人而感到难过和痛心。朱元璋发誓以后再也不立皇后,溢马秀英为孝慈高皇后,将她葬在钟山的东面,后来朱元璋死后,与马秀英合葬在这里,称为明孝陵。这是后话。
作为贫苦出生的朱元璋,对贪官污吏深痛恶极,“人在政举”,他借助自己的崇高威望,想方设法,用了极其残酷的手段来严惩贪官污吏。其决心之大、力度之强、措施之精确,空前未有。曾经一时,也收到了较好的社会效果。在他统治的一段时间里,贪官污吏受到强烈震慑,也曾有所收敛。可是,在家天下的皇权制度下,做官只是从上面来的任命,这本身就是贪官污吏的温床,皇上再下决心,又如何能将贪官污吏消灭干净。这是皇权的宿命,也是皇帝的无奈。
朱元璋从建立大明王朝以后,他一直都在大搞“杀尽贪官”的运动。令人遗憾的是,一直到朱元璋寿终正寝,贪官污吏们还是比较猖狂。以至到朱元璋临终时,不得不哀叹说:
“天啊!这是为何,贪官如此之多?早晨杀了一拨,晚上又生出一拨!”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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