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画里的猫长着三个头(1/1)
虽然没有拿回我的画,但急诊科之旅我很满意。
我来到门口,刚拿出钥匙,老公打开了房门。
老公搂住我,抚摸我前额的头发,说:“宝贝,你的头发湿了。”
我一边享受老公的抚摸,一边问:“你去哪?”
“我去吉省出差一周。”他松开我,提起了行李箱。
老公每次出差时,我都会给他收拾行李。这次错过了,我非常自责。
当我抹去眼角的泪水,要叮嘱他一番时,老公消失在了电梯口。
我进入房间,看到儿子坐在地板上,正在玩他的小汽车。儿子今年五岁,长得像我,性格像老公,是个安静、可爱的小家伙,每天都在茁壮成长。
儿子的小伙伴紫馨小姑娘坐在他的身旁,手里拿着一只漂亮的洋娃娃。
看到我后,紫馨对我甜甜一笑,喊道:“阿姨好!”
“紫馨好。”我回她一个微笑,然后放下小包,脱下身上的外套,走向他们。
儿子对我的到来毫无反应,手里的小车在地板上滑个不停。
当我俯身,试图抱起儿子时,书桌上的猫咪突然跳了下来,吓了我一跳。
这时,门铃响了。
我打开房门,看到邻居谷姐出现在我身前。
“你是来接紫馨的吧?”我一边问,一边转身身后,却发现两个孩子不见了。
狸花猫蹲坐在书柜下,尾巴缠在后腿上。
谷姐冲我笑了笑,然后说:“妹妹,好几天没见你了。”
我慌忙打开房门,让谷姐进入房间,并帮她取下了围巾。
谷姐矮个子,大脸庞,胸部扁平,有一头蓬厚的卷发,有不少白丝掺杂其中。
她自己换上了拖鞋,坐在了沙发上。我在厨房里忙了一会,给她端来一杯她喜欢喝的姜茶。
谷姐喝了一口,问道:“妹妹,你最近怎样?”
我坐在她的身旁,回答:“我丢了四幅画,着急坏了,头疼得厉害。我去看了医生,医生却说我没事。”
谷姐浅笑道:“能睡着吗?”
“睡着就做梦。”
谷姐放下水杯,说:“我家紫馨也是,睡眠浅,小动静也能吵醒她。她爸给她的房间装了隔音棉,现在好些了。”
我告诉谷姐:“我今天好了些,头疼没了。”
谷姐问我:“怎么做到的?”
我没好意思说去了医院的急诊科,便这样回答:“我遇见了一个朋友,跟她好好唠了会,说了不少心里话,感觉好多了。”
“你出门了?”谷姐瞪大了眼睛。
我点点头。“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妹妹,你有三年没出门了。”谷姐告诉我,“你的这个朋友,她叫什么名字?”
“胜男。”
谷姐微微点头。“头一次见面就说心里话,这个朋友肯定不一般。”
我告诉谷姐:“是她偷走了我的画。”
谷姐先皱起眉头,然后低声说:“那就报警。把她抓起来。”
我犹豫了三个心跳,说:“刚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改变了想法。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谷姐抓住我的手,轻声说:“妹妹,我是你的邻居,也是你的老朋友了,如果需要帮助,你随时来找我。对了,上次卖画的钱你收到了吧?”
谷姐是我的经纪人,我所有的作品都是通过她卖出去的。
“收到了。”我笑着回答。
谷姐的脸上却没有笑容,手握得更紧了,我感到了些许疼痛。
谷姐接着说:“——那幅作品卖了高价,不过说实话,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我问谷姐。
谷姐望向书柜下的狸花猫,回答:“画里的猫长着三个头,眼珠的颜色也不一样,毛发的颜色乱成一团。”
“但是卖上了高价,不是吗?”我反问。
谷姐眯起了眼睛。“妹妹,能说下你作画时的感受吗?”
感受?或许三个头分别代表战栗、挣扎和毁灭,但也有怜悯。
我这样回答:“谷姐,能读懂我作品的,自然明白我们会走向何方,也能感受到生命中的每时每刻。还有,我们永不放弃。”
听到“不放弃”这三个字后,谷姐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一点笑容。“这句话真让我欣慰。好了,姐姐就不耽误你作画了。”
临走前,谷姐告诉我:“这个叫做胜男的朋友,多查查她的来历。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的。”
我点头应允,然后送谷姐出了房门。
胜男想让我讲出画背后的故事,我不可能让她得逞。四幅画的故事我从未对别人说过,将来也不会对别人提起。
我庆幸自己不再头痛,更庆幸自己找回了注意力。
我用繁忙的工作充实自己,以忘记丢掉画的烦恼。
我正常睡觉,正常醒来,还把儿子和猫咪照顾得很好。
我最喜欢画猫。
我认为猫是最有灵性的家伙,而身前的这只狸花猫更是多出了一分神秘感,让我怎么也参不透的神秘感。
除了睡觉、工作和照顾儿子,我还运动。
家里有一个划船机,每天晚上把儿子哄睡后,我都会关灭灯,开始划船,一直划到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
身体被掏空后,我就能睡着。
美好的日子持续了五天,而我只做了一次梦。
在一个傍晚,当我正在作画时,我听到了门铃响。
我以为老公回来了,便匆忙打开房门,准备拥抱上去,结果却发现了谷姐。
谷姐脸色大变、身体筛糠般颤抖。她语句错乱地说:“——是——是孩子。”
“孩子怎么了?”我惊问。
“紫馨不见了!”谷姐嚷道。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迎面袭来,我软绵绵地倒地。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床头柜有个纸条,上面写着:妹妹,你好好休息。我在派出所。落款人是谷姐。
紫馨小姑娘是儿子最好的玩伴。儿子有自闭症,只有紫馨才能打开他的心扉。两人形影不离,他们不是兄妹,但情胜兄妹。
我挣扎着起床,来到客厅,看到儿子手握紫馨小姑娘留在这里的洋娃娃,正在自言自语。
“你在跟谁说话?”我问儿子。
“紫馨妹妹。”儿子没有抬头,而是专注地望着洋娃娃的眼眶,“她被坏人抓走了,哭个不停。我正在安慰她,让她别害怕。”
我的心往下沉、往下沉,偏头痛再次袭来。
我把持不住,身体倾颓,一下跪在地板上。我右手紧按太阳穴,以减轻疼痛。
刚过了傍晚,我便赶往医院的急诊科。
只有在急诊科,人们才会脱去伪装,变成真实的自己。
关于疼痛的大戏在急诊科的大厅里轮番上演。我像鹰一样仔细观察,不放过一个细节。
我品尝来自病人眼底的恐惧,感受来自病人喉咙深处的嘶叫,并挖掘藏在病人内心最深处的绝望,对未知和死亡的绝望。
我贪婪地享受着。
但是——但是偏头痛依然没有消失。
绝望中,我想到了胜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