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竟还要人哄?(1/1)
“战场多游魂,但此处安静,无鬼吟,不见游魂一缕,如果不是有专门的除魂者,就只可能是凝魂聚鬼。看来……阴间鬼界,只怕又要易主了。”
东枢叹道,随即带北灼到边防小驿去了。
戍台两小卒,倚烽台闲坐。
“军爷,你们前些征战时日,带兵的是哪位将军?怎么如此修罗大场,惨无人烟?”东枢换了装束,前去问话。
“两位是来往的客商吗?怎么不知道,这是我们的护国大将军,阎氏独子阎澈谷大将军啊!”
一个年长一点的小卒道。
“我们两个在外游商,不知此等大事,还望军爷告知一二。”
东枢连忙接着探问。
“那二位可就有所不知了。这位阎将军,实在可是个苦命人。”老兵卒开口道。
“数年前,阎氏便掌兵兵卒军营一部,一骑铁军杀煞天下,护国佑土,而后来,不知为何故,阎氏接连暴毙数人,唯余下这个寄养于外的幼子,不为人知多年。
在外苟活至十七岁,才为人所知,后便因军事吃紧,又被征为大将,自此屡战不败。”
“军爷可知这位阎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么?莫不是威风凛凛,一身正气?”
东枢听了这般叙述,觉得这般际遇,若是成了武神还可信,怎么回聚了鬼气。
“您有所不知,阎将军虽战无不胜,但平日看起来,可非猛将之态。
他常年不着盔甲,一身玄色绸衣,广衣阔袖,手持一把刀,刀身窄亮,而形似弯弓,常散发轻束,腰绳散结,不束锦带,又生的肤白身削,望去似个风流公子,目含桃花一般。
但阎将军此人言语行事,阴谬谋诡,高深莫测,又仿佛笑里藏刀,令人悚然。
世人谣歌传唱:“今有阎氏君,笑里尽风流。提刀弯弓刃,血里玄衫静。”说的就是阎将军了。”
“原来如此,那他出生何地,如何际遇年纪轻轻,此般心性?实在令人不解啊!”
东枢接着往下探问。
“这个说来并不清楚,只是听说阎将军似乎……在风尘之地长大成人,还与一位姑娘有什么纠葛。
不过无人敢提,也不尽详知了。如今阎将军狠战一场,已然归京,两位若是想听他的事,大可走京城一趟,去那传闻中的楚寻馆一探,也许有所获。
不过,此去京城可远了,两位从商若去,利润虽丰,却也劳累的。”
那老卒道。
“多谢军爷告知,既是如此,便不叨扰了,告辞。”
东枢道。
“去罢,去罢。”
那老卒摆摆手道。
东枢北灼两个只转了城角,就闪身不见了。
京城街头巷尾一片繁华。
东枢看着烟火人世,看着北灼自沙场一路压抑的心情似乎轻快了些。
才开口道:“小仙君闷了半晌不出声,如今见着街头美食,倒是轻快了不少。”
北灼知他刻意调笑自己,却也不与他恼了,又开口问:“这些东西你都认得的吗?”
东枢点头:“都认得,也许有些新鲜才出的不清楚,但大多的都是认得的。”
“那个是什么?”
北灼手也不伸,只是盯过去问着。
东枢却是故意闹他:“小仙君说哪儿的?我不知道的。”
北灼不疑有他,只道:“便是那个,红的,珠子的。”
东枢闻言就笑:“哦……红的……珠子的?”
他语气一变,北灼自然察觉,嗔怒一般道:“你……你耍弄我!”
东枢于是更笑了。
北灼见他笑的张狂,便是要动手而来。
东枢一把抓住他打来的手,牵着手腕猛地一带,北灼被他拉的一踉跄,好生不生的撞在了他身上,下巴碰在他肩头,好一阵生疼。
北灼挣动,东枢就收紧手心,死死地卡住他的手腕,然后笑意逢生道:“小仙君莫生气,我把那糖葫芦买来哄哄你。”
北灼闻言手一软,心里忽然惊动,只生生怔愣住,任他牵了几步去买了糖葫芦。
东枢自然并没少或明或暗的哄过他,但这般说出来,却是第一次。
让他觉得自己仿佛那娇滴滴的小娘子,软弱弱的小孩子一般,竟还要人哄了。
北灼历来不怎么开化的这一块,接二连三的被敲打着,不免就涌乱了。
“你……你便胡说什么?什么……什么哄哄?我又不是人间的婴孩!你拿谁做蠢笨东西?”
北灼也忘了接那递来的糖葫芦,生生的把心底的冲动问了出来。
东枢是刻意敲打他的,小仙君的脾性他太清楚了,不过如今也不能太过,否则他必定茫然无措,一避三里。
东枢于是松开他手腕,将糖葫芦递给她,只笑道:‘小仙君莫不是生气了吗?既是生气了,怎么不要哄的?若是不哄,怕是又要几日不肯理会我了不是?’
北灼听他话里调笑,不知怎的,却也不那么慌乱了,默默接了那琉璃塔一般的吃食,只自尝了下去。
“小仙君立着,我再去寻几样吃食,晚些过来,再一同去楚寻馆与将军府打探,可好?”
东枢柔声问他,北灼只立着,也不说是或不是,也不点头或是摇头。
东枢当他答应,便转身要走,未及三步,袖边儿却是一紧。
东枢心下一动,一回头,北灼仍立着,低着头,吃着糖葫芦,未抬眸,也未有动作。
可……
这牵拉袖边的灵力,那流霞之感……若不是他还能是谁?
东枢忽然觉得心底那朵冰封的梨花开了,仿佛要挣破胸膛,一吐芬芳了。
他咽了咽,压了压心跳,看向北灼,对方仍然是那样傲然泠然的站着,一身红衣,鲜亮夺目,慢慢嚼着红彤彤的山楂果,不言不语,不看不动。
此时在旁人眼中,傲冷似神,在东枢眼里,却只像一个怕走丢的孩子,人生地不熟,不敢离大人一步。
东枢忽然就明白了,小仙君看似冷傲不近人情,淳直不通世故,其实他的敏感易恼,无非来自于他的孤单与无助。
在众多千百年的神仙之间,他虽化人形,但其实灵智虽开,心智却少有开化,单纯似稚子。
在天宫上,人间下,没有一个他熟悉关怀照料他的人。他生来与旁人没有干系,像一个人间出生被遗弃流浪的孩子。
而自己,似乎已经成为了他习惯左右的依赖,若将他置于陌生一处,那种一个人的孤单与空洞,会让一个孩子心智的小仙君,感到不适与茫然。
东枢心动之下牵着心疼。
“小仙君怎么了?”他回近两步,一步之隔,开口笑问。
北灼不吭声。
“舍不得我?”
东枢又近一步,几乎是贴近了他问的。
北灼仍旧没有言语。
只是东枢显然可见他纤指在竹签上微微颤抖,颊边分明晕开了粉晕。
东枢忽然间就觉得呼吸一滞,又干咽了几下,口干舌燥了。
于是移开目光看向旁处,强加控制想伸手将人拥入怀中的·冲动,说着:“那……小仙君和我一起吧?”
这话和本意大约只有一字之差。
北灼不见得比他好受,本来对于他而言,牵人衣袖这种行为已经让他羞耻不堪忍受了。
他都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在东枢说离开一会儿时感到茫然恍然,下意识牵住他的。
而偏偏,这人一身的梨花香味,和那醉人的酒一同气息。
却不自知的往他身侧近来,引得他一阵发眩,本就是强加镇定,他却又开口调说“舍不得”这般暧昧丛生的话来。
北灼只觉得站不住了。
手里的东西要握不住了,口里品的也不知是什么味道了。
只强稳了心神,道了一声:“好。”
东枢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了,猜他此时不好意思,也并不能强求小仙君和自己一样不要脸面。
毕竟对于小仙君这样爱面子的,今天这件事怕是又要耿耿于怀很久了。
只得赶紧换了话题:“小仙君,那边的点心铺子人不少,要不要去尝尝?”
“好。”
北灼低声道。
“老板,都有些什么?”
低声带着北灼走进了柜台,对着老板问道。
“有云豆糕,红豆糕,米糕,绿豆糕,酥皮豆泥饼,这里还有各色花糕,梅花、桂花、芙蓉。特色的话,要看这冰皮奶糕,和百合银耳馅的糯米糕,还有各色馅料的千层饼皮馅饼。
两位要些什么?”
东枢看了一下各色的馅饼,糕点,问道:“怎么没有梨花的?”
那老板闻言含笑道:“怎么没有?这里有梨花的,不过多是用来送给中意的小娘子的。”
老板解释说。
“为何?”
东枢诧异。
“这梨花和了米粉做的皮,内里裹了鲜亮的馅料,用了艳色花朵提色,使这红泥鲜亮透红。
都说一口咬下,像是霞红外流一般,名叫“云中霞”,送了姑娘,外则喻冰清玉洁,内则喻入骨相思,岂不正好?”
于是这个梨花,那个红霞,两个都被这“冰清玉洁,入骨相思知不知,梨花裹红霞”打的不作声了。
“两位要这个吗?”老板探问。
“不必了。”
北灼道,“除了这个和红豆,余下都要一些。”
说完扭头就走,慌得衣衫微乱。
那老板莫名其妙,看向东枢,东枢点头:“包好,结账吧,劳烦。”
老板,忙不迭的打包好。
于是东枢后了几步追了出去。
北灼是走不远的,也就在门口。
等他出来。
东枢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压抑的东西,想是要闷不住了,忍着冲动的感受并不好,或者他压根没打算忍。
总之他第一次心生煎熬之意,熬他的,就是门前立着的这丛火了。
“去楚寻楼吧!”北灼开口,抬头看着他。
眼神很平静。
东枢于是点头同意。
这两个人在这风尘门前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
“不如还是……去将军府吧?”
东枢有些尬然道。
北灼却道,“即是来了,就去探听探听,有什么为难的。”
东枢发觉他有些不同,似乎分外的生出了一分坦荡来了。
这小仙君直愣愣的走进去,看起来自然不是玩花弄柳的人,又冷着脸,也无人近身。
东枢暗自生出一分好笑来:小仙君这哪里像来逛青楼的,分明像是来查脏追案的。
却也子跟着他进去。
“二位爷面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却有人是大胆的,显然这个年近四十的女人就是这家青楼的主人了,一身老练,并不怯场。
东枢自然也爱和聪明人打交道,只道:“一件雅间,有事讨教。”
那女人明白话里意思。陪着笑跟着一起上了二楼。
四下无人,北灼终于是不那么紧张,松了些气场。
东枢也不绕弯子,“阎将军生长于此?”
起言同时施了个咒,他实在不愿意在这里磨太久,又心里惦记这小仙君的事情,有些急迫的处理着。
“是。”
“何人所养?”
“正是奴家。”
“有一心念的女子?”
“是。”
“姓名?”
“孟玄衣。”
“今在何处?”
“已逝。”
东枢一咒再施,女人倒地晕去。
东枢便与北灼一同赴将军府去。
将军府夜半,终于,亮了一盏灯。
两个在将军府看了大半天,至天黑都不闻任何动静。
只有浓重的鬼气压浮与空。
到了半夜,才终于有了这么一盏青灯。
东枢北灼两人正欲查看那灯,却听到背后一声轻笑,一人出声:“两位。来此已久,不如现身吧。”
东枢回头,果然见那传闻中的阎澈谷正倚在假山石上,肘支一侧,笑看他与北灼。
果然是诡秘邪魅的一位高挑瘦削的笑面公子。
“你……果然凝了鬼气,半身入鬼了,竟能察觉我们两个,看来实力不容小觑了。”
东枢也笑道。
阎澈谷见此人从容不迫,便探问:“阁下是?”
东枢一拘礼:‘在下东枢,号苍宿,字授衣。’
阎澈谷闻言眼神微变,随即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苍宿神君,多有得罪。”
嘴上说的恭敬惶恐,身子却仍旧未动半分,居高傲下。
“得罪言过了,不过听闻阎将军凝了鬼气,预见鬼界怕要易主,来探究一二,免得引什么血雨腥风,搅和的天地不宁。”
“不敢当。”
阎澈谷态度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