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大新王莽 上》(2)(1/1)
无心赏花花落淑女
风流太子刘奭即位
李相士抿了口香茗,正了正衣冠,拱手说道:“恭喜恭喜,从史的二女生就大富大贵之相,其体貌尺寸,敝人已仔细查对过了,乃相书所列的女子极品,将来必将得到大贵,而且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啊,请君务必珍惜!”
“既然如此,为何又再三遭遇曲折坎坷?”王禁仍然表示不解。
“女中极品,未遇极贵之人,不能相配。”短短数语,顿时解开王禁心头的困惑,他转忧为喜,取出重金答谢。李相士收下重金,告辞离府。
走出府门,李相士望了望王禁府第大门,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唉,此乃天意呀,天意!《春秋》有记:阴为阳雄,土火相乘。元城王氏兴起之时,就是汉运衰竭之时呀!就怪那汉武帝杀戮太重,留下了余殃。”
李相士离开后,王禁回到屋里,对政君说了刚才李相士所述,并说道:“政君呀,你就是为汉家皇室所生!从今以后,为父不再随意把你嫁出去了。”此后,王禁更把心思用在王政君身上,平时请人教她吟诗作赋,修习书法,操鼓雅琴,严加调教。当然,王禁教诲得更多的是王政君将来得到富贵之后,一定要爱护王家子孙,光大王氏家族门楣。
公元前54年,这年正是汉宣帝五凤四年,大汉王朝经历了文景之治、汉武霸业,进入了昭宣中兴时期。当年汉武帝连年攻打匈奴,耗尽了国力,对内又严刑苛法,引得民怨汹汹。武帝末年有所悔恨,曾颁下“轮台罪己诏”,宣布“当今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表示要发展生产,与民休息。此后昭帝、宣帝相继当政,汉昭帝刘弗陵八岁即位,外戚霍光身为大司马大将军辅佐朝政,继续推进社会恢复发展的政策,朝廷多次下诏赈贷农民,减免田租、口赋等税收,减轻农民的力役负担。汉宣帝刘询即位后,着力整顿吏治,招抚流亡,安定民生,大汉国力再次达到极盛,史称“中兴之治”。
这年,宣帝的太子刘奭年满二十岁。这刘奭是宣帝与嫡妻许平君所生,从小就在宫中受到良好教育,多才多艺,善读史书,通晓音律,喜欢经学儒术,可惜为人过于柔顺,不喜欢争强好胜。汉宣帝一直觉得太子性格偏弱,少了些帝王霸气。
也就在这一年,骚扰边陲多年的匈奴单于终于向大汉称臣,还派遣弟弟谷蠡王进京入侍,朝廷因此减少征发戍卒十分之二,天下国泰民安。宣帝心感愉悦,下诏在全国为太子刘奭选取良家女子入宫。
王禁也看到了朝廷诏书,闻讯大喜,此时王政君虚岁十八,正符合荐选条件,于是立即将王政君献入皇宫。
秦汉以前,后宫的女人并不很多。《礼记·昏仪》记载,“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总共加起来才不过一百二十六人。而到了汉武帝时,宫中的女娥和女乐伎已多达数千人。尽管后宫佳丽数千,然而王政君天生丽质,又经过长期的调教,气质、修养、才艺等方面自是不同寻常,远远胜过一般宫女。入宫后不久,她就从众多良家女子中脱颖而出,很快被选进掖庭,成为正式的宫女。
大汉皇宫即未央宫,位于京城的西北,是一个气势宏大的建筑群,汉初时集天下财力所修,历代都有增修,周围长约二十八里,宫中道路纵横,长约四十七里。宫中处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宫殿,楼台亭榭,陂池渐台,珍宝无数,奇花异草,珍禽怪兽,应有尽有,恰似人间天堂。未央宫里有前殿、后阁、麒麟殿、朱鸟殿、宣室殿、清凉殿、宣明殿、广明殿、昆德殿、玉堂殿、金华殿、承明殿、掖庭殿、后宫十八殿、钩弋殿、高门殿、非常室、织室、作室、凌室、弄田、敬法殿、白虎殿、猗兰殿、曲台殿、晏昵殿、长年殿、含章殿、寿成殿、万岁殿、永延殿、寿安殿、东明殿、金马殿、大秘殿、神明殿、德殿、延年殿、回车殿、龙兴殿、柏梁台、兰台、渐台、增盘阁、养德宫、武台殿、天禄阁、石渠阁、飞羽殿、平就殿,等等。
后宫的掖庭又称“掖廷”“液廷”,和后宫中诸殿还不一样,后者是皇后和取得尊位的嫔妃们居住的地方,而掖庭则有云光殿、九华殿、鸣鸾殿等,被选中的宫女就住在这里。掖庭里还有一个神秘的地方叫永巷,是一条长长的街巷,两边的建筑也是宫女居住的地方,可是还住着一些宫中的杂婢。永巷里藏匿着皇宫中的许多秘密,一些宫女、良娣受到残害时,也悄悄地躲藏在这里。当年汉武帝时曾发生过“巫蛊之祸”,殃及太子,就有皇孙被收养于掖庭,直到后来才登上尊位,汉宣帝幼年时就有过这可怕的经历。
掖庭由宫中最大的宦官“掖庭令”掌管,只有宦官才能进出。良家女子一旦被选入掖庭,就被深锁宫中,犹如进了与世隔绝的另一个世界,绝大多数人再也没有和家人团聚的机会。深宫犹如天牢,宫女只有受到帝王的宠爱,才可能升为嫔妃,否则就只能在寂寞、凄清中孤独终老。
王政君进入了掖庭,她为汉宫的豪华和奢侈感到震惊,当然更期盼着自己有朝一日和太子相见,这样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可是,她满眼看到的不是宦官,就是数千个粉黛佳丽;天天必须要忍受的忧虑,就是很可能在此终老的可怕结局;夜夜期盼的,就是君主的忽然驾临。对绝大多数宫女来说,掖庭不过是一座更高级的“天牢”。王政君就在这天牢中,在无尽的期盼以及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日复一日地挨过了一年的时光。这一年中,她竟连太子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过,寂寞的日子真是有苦难言,无处诉说。
她想象过太子的英俊模样,曾经多次在梦中和太子相见,醒来后唯有痴痴地对着壁上的乌金铜镜唏嘘不已,泪流满面。
在王政君入宫后的一年中,那位喜读圣贤书的太子刘奭到底在干什么呢?说起后宫粉黛三千,都是为天子和太子专门享用,皇宫的主人不必为情所困,可是太子刘奭精通音律,似乎有些文艺爱好,偏偏又是个专情的年轻人。原来,刘奭已经有了喜爱的宫女,这宫女姓司马,已经被封为“良娣”。司马良娣也算是宫女中的极品,与刘奭一见如故,两人情投意合,恩恩爱爱,很快就达到了感情的沸点。刘奭发誓这辈子只钟情于司马良娣一人,其余佳丽,则视若无物。
忽然有一天,司马良娣得了重病,经过太医多次诊治,依然回天无术。眼看着心上人儿在自己的怀中一天不如一天,太子刘奭伤心欲绝,成天抱着佳人痛哭不已。司马良娣自知生命难以延续,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泪流满面地对太子说道:“今与君相别,希望来生还是君的人。”刘奭流着泪,抱着心上人安慰了一番。
“妾一直身体好好的,怎么会得此绝症呀?”
“别说了,我让父皇召请天下最好的大夫入宫,再为你把脉诊治。”刘奭说道。
“不必了,皇宫里的太医已经是天下最高明的大夫了。妾这一离去,是死不瞑目呀!”说到这里,司马良娣似乎有些回光返照,眼中闪射出怨恨的光。
“爱妃,你一定不会死的,不许你再说死字。”刘奭说。
“妾要离开时,心中怀有三恨!”司马良娣幽幽地说道。
“此话怎讲?”
“妾一恨不能与君白头到老,抛下君一人;二恨我这病怎么会诊治不好,难道天命如此?三恨背后一定有人下了毒手!”
刘奭大吃一惊,问道:“难道还会有人下毒?”
司马良娣说道:“唉,这倒不是。但妾听说在汉武帝时,就发生过巫蛊之祸,宫中有人利用‘蛊道祝诅’,用针扎在桐木人偶身上,暗中诅咒仇人。妾以为必定是宫中有贱女人因嫉生恨,暗中向神灵诅咒,使妾不能陪伴君的终生啊!”
刘奭哽咽着说道:“我平生只爱你一人,不会再爱其他人!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好养病吧!”
可是,天命难违,心上人还是离太子而去。司马良娣离世以后,刘奭相信了心上人“三恨”的话,心中悲愤交加,成天郁郁寡欢,茶饭不思,尽管宫中美女如云,可是谁也无法走进他的心灵。
太子的异样,不久就传到汉宣帝的耳中。宣帝心中焦虑不已,把最宠爱的张婕妤叫来商量办法。宣帝众多的嫔妃中,共有五人生下了皇子,除了许皇后生下太子刘奭,还有其他四位婕妤生下皇子:张婕妤生下了淮阳宪王刘钦,卫婕妤生下了楚孝王刘嚣,公孙婕妤生下了东平思王刘宇,戎婕妤生下了中山哀王刘竟。太子刘奭的生母许皇后生下刘奭后两年,再次怀上了龙子,当时大司马大将军霍光的夫人想让女儿霍成君成为皇后,便唆使女医淳于衍乘机施药,将许皇后毒死,霍成君后来果然如愿以偿,被册封为新的皇后,得到宣帝的专宠。几年以后,那狠毒的霍母仍不肯罢休,恨不得宣帝把三千宠爱都放在女儿霍成君一人身上,于是教唆霍皇后给幼年的太子刘奭下毒,却未能得逞。事情被举报后,霍氏家族被满门抄斩,霍皇后被废。
众多的婕妤之中,张婕妤最受宠爱,宣帝本想立其为皇后,又担心再次发生加害太子的事,考虑再三,决定在后宫中挑选一名没有生子的妃子当国母,最后看中了王婕妤。原来,这王婕妤虽没有为宣帝怀上龙子,可是为人谨慎,反而成为皇后的不二人选。
王皇后知道自己并不受宣帝宠爱,一年当中和皇上也见不了几次面,只是受到信任而已,扮演的是太子母亲的角色,虽然有些无奈,但她也愿意把刘奭视为己出,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保护和养育太子上。
张婕妤虽然受到宣帝的专宠,却也知道国母的贵位已经给了王皇后,但她始终想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淮阳王刘钦扶为太子。这淮阳宪王从小十分可爱,长大后一表人才,聪明通达,关心朝政大事,喜读法律文书,在诸位皇子当中,最受宣帝喜爱。太子刘奭和淮阳宪王刘钦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刘奭性格宽和仁爱,喜欢儒术,精通音律,有些文艺情怀;而刘钦却通达事理,精明能干,善于分析案例。宣帝常将二人进行比较,曾对张婕妤说道:“我大汉建立以来,创建新的制度,兼用霸王之业和王道仁义,不能纯粹只讲儒家的道德礼仪规范!”
“是呀,臣妾都知道这个道理:君子怎能治国?”张婕妤说。
宣帝脸色严肃地说道:“众多皇儿之中,朕还是最喜欢淮阳王,这是因为淮阳王明察好法,最适合当天子。这就是朕亲近淮阳王而疏远太子的原因。”
张婕妤笑道:“皇上,难道太子不合您的心意吗?”
宣帝说道:“治理国家,不能只看经书,只懂儒术。你看那些庸俗的腐儒,平时不通达时宜,遇到政事就喜欢争论古今是非,使人不知道何去何从,更不知道如何治理朝政大事,这样的人怎么能委以大任呀!”
“太子都已经立了这么长时间了,有什么办法呢?”
宣帝拊膺长叹了一声,说道:“将来如果有乱我刘氏基业的人,必是太子!”
张婕妤乘机进言,说道:“陛下,为大汉江山着想,可否另外再考虑太子人选?”
宣帝沉吟半晌,才幽幽地说道:“这么些年来,朕何曾不想另立淮阳王,以稳固我大汉基业。可是,朕年幼时饱受坎坷,和许氏曾共度劫波,太子又幼年失母,唉,朕始终不忍心做出这个决定呀。”宣帝幼年时称为曾皇孙,落难于宫中永巷,当年许皇后的父亲正好也在那里,对曾皇孙十分关照,并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
“既然如此,太子的事情,臣妾不便多说了,还是请皇后出面吧。”张婕妤知趣地说。于是,宣帝亲自驾临长乐宫,面见王皇后。
天子的到来,使王皇后有些惊讶,因为一年当中,也与宣帝见不了几次面,于是问道:“陛下定是为太子的事吧?”
宣帝把太子的情况相告,然后对皇后说道:“皇后,太子才二十出头,就变成这般模样,成天精神恍惚。这样下去,怎能保得汉家皇嗣不断,将来又怎能治理天下?”
“是呀,没想到太子对那良娣如此专情,也是难得了。”王皇后温婉地说道。
“太子什么不学,就学会专情于女人,我看他白读那么多儒家经典,将来难当大任呀!”
王皇后劝慰道:“陛下也不必这么苛责太子,专情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嘛!”
“哼,后宫美女如云,想要什么样的良家女子都挑得出来,朕不信就挑不出一位不如那良娣的!”
“说的也是,如果能找到令太子满意的美貌淑女,相信太子的精神能够好转。臣妾这就亲自去掖庭走一遭,为太子查看人选。”
宣帝点了点头,说道:“嗯,此事就请皇后尽快办理吧,我看太子的状态不能再拖下去了。”
王皇后领会了宣帝的心思,连忙传唤后宫的掖庭令浊贤,一起前往掖庭。
进入掖庭,穿过花径,几个殿中都住着美丽佳人,王皇后对掖庭令浊贤吩咐说:“皇上诏令挑选出要太子满意的良家女子,我看这些宫女都经过精心挑选才进入掖庭的,个个品貌俱佳,你们去想个法子,挑选出一位真正合适的人吧。”
浊贤应道:“小的遵旨。但宫娥数千,外貌都很美丽,确实难以品评。依小的意见,如要挑选出让太子满意的人儿,一是要找和司马良娣长得近似的宫女;二是应从宫女的修养、品行、举止、气质等方面考察。如是这般,方能找到。”
“那就照你的办法,先找出一批人选,从中精心挑出五位淑女再说。”
掖庭令浊贤得到指示,命令宦官进入殿中,不一会,就召集了百余位后宫淑女。宫女们依次在王皇后面前走了一圈,然后各自展示学问和伎艺。王皇后观察良久,又亲自考问学识,挑来挑去,从中点了五位出列,其余的让其回到殿中。
这挑选出来的五位淑女当中,就有王政君。王政君入列并非偶然,她入宫前就长期受过专门调教,既知书识礼,又会鼓琴鸣筝,温婉贤淑,入宫后经过专门培养,气质更胜常人,因此被王皇后一眼相中,列入五位淑女之中。
这五位淑女立即被送往长乐宫。一切准备妥当后,王皇后召请太子到长乐宫朝见。
西汉的长乐宫又叫东宫,原是秦始皇所造的兴乐宫,与西面的未央宫相邻。汉朝重新修建装饰后,长乐宫成为规模宏大的建筑群,周围二十余里,共有前殿、临华殿、温室殿、长信宫(即长信殿)、长定殿、长秋殿、永寿殿(即长寿殿)、永宁殿、临华殿、神仙殿、椒房殿、建始殿、广阳殿、中室殿、月室殿、大夏殿、长亭殿以及鸿台等十余座宫殿及楼台。当年汉高祖刘邦曾入驻长乐宫,后以未央宫为皇宫后,长乐宫就专门供历代皇后、皇太后居住。
长乐宫前殿,是皇后接待来宾的地方。王皇后端坐殿中,她的身后簇拥着五个盛装的宫女,宫中的长御随身守侍。
太子刘奭步入前殿,依礼参见王皇后。刘奭两三岁时就失去了亲生母亲,一直是由王皇后看护着长大,王皇后对太子视若己出,太子对王皇后也很有感情,常来探视。
太子参见礼毕,王皇后笑道:“太子平身。”随即问了问太子的身体和学习情况。刘奭起身回答后,偶然抬头,望见母后身后站着几位美丽的宫女,个个端庄婉静,貌美如花,都是以前从未见过的。刘奭心头一愣,不觉多瞟了几眼,只对那身着绛色紫裙的美人留下了印象。
这位与众不同的美人正是王政君。原来,王政君聪慧过人,得知王皇后亲自为太子选妃,感到这可能是见到太子的唯一机会,于是在穿戴上刻意挑选了一条绛色紫裙,而其他四位美女都穿着浅色的衣裙,王政君的深色衣饰就显得有些格外不同。只可惜自从司马良娣去世以后,刘奭已经心如止水,无意于女色,故而只用眼睛瞟了一瞟,并没有留意于心。
刘奭向王皇后请安后,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正待退出,却见皇后身边的长御走了出来,将他叫到一旁,悄声说道:“太子,请稍留步。”
两人走到前殿僻静处,刘奭问道:“长御有何吩咐?”
“太子殿下,皇后关心你的终身大事,要臣下询问太子的心意呢。”
刘奭心中有些茫然,问道:“长御所言,究竟是何事?”
长御叹道:“唉,太子殿下难道还看不出来吗?皇后今天请太子入宫,是专门想让太子挑选中意的淑女。”
刘奭有些不知所措,若有所思地问道:“难道是皇后身后站着的人儿?”
“正是,这五位淑女是皇后刚刚从宫中千里挑一,好不容易才寻找出来的。”
长御见刘奭脸色憔悴,无精打采,趁着左右无人,又低声劝道:“太子殿下,皇后为你挑选太子妃,也是皇上的意思……”
刘奭面无表情,似乎仍然无动于衷。长御又道:“太子殿下,请听小臣一言。皇上本来喜欢张婕妤所生的小王子,太子殿下您的位置难以预料啊。这些淑女都是皇上亲自下诏挑选的,小臣以为太子殿下不宜推拒。如果太子殿下能尽早为皇上生得后嗣,才能保得住太子贵位。小臣言尽于此,还望太子殿下三思。”
太子刘奭听罢,内心有所震动,想起前段日子曾经多次和父皇发生的争执。宣帝喜用刑法治世,太子却崇尚儒学;宣帝批评太子个性文弱,当着他的面赞赏淮阳王刘钦,并且对自己越来越疏远。刘奭似乎有些如梦初醒,从对司马良娣的痴情中恢复了理智,知道父皇的旨意不可违,否则自己前程难保,一旦失去了太子位,自己必定会被封个地方的王侯,被逐出京城皇宫。可是,刘奭对那五位淑女实在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衣着的色彩,于是勉强对长御说道:“总的说来,其中一人尚还可以。”
长御说道:“太子殿下,这其中一人到底是哪位?请说明白一些,小臣好去禀报皇后。”
刘奭把那模糊的印象仔细回忆了一阵子,还是说不出是哪一位。长御见太子支支吾吾,始终说不出所以然来,笑道:“太子殿下是不好意思说出来吗?”
“不是,我实在想不起其中哪一位最合适,好像其中有一位有些特别的印象。”刘奭说。
长御回想当时的情景:五位淑女中,只有王政君离太子最近,又只有她一人身穿绛色紫裙,在众女子中最为醒目,太子相中的似乎只可能是王政君。于是对刘奭笑道:“太子殿下,小臣知道是谁了,必是那位身穿绛色紫裙的女子。”太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长御喜滋滋地回到前殿,回复王皇后说:“皇后,臣已经得到太子的心意,是身穿绛色紫裙的那位女子。”
王皇后大喜,笑道:“哦,原来就是站在我身后的那位淑女,她名叫王政君。我看此女甚好,今晚就命令后宫官员安排一下,让她好好伺候太子。”一切安排妥当,王皇后立即向宣帝复命。
当晚,月亮正圆,侍中杜辅、掖庭令浊贤二人接到王皇后命令,亲自带领一群宦官,将王政君送往太子宫中。
这年正是公元前52年,太子年方二十二三岁,尽管专情于司马良娣,却也是皇家公子哥儿,更何况他知道父皇之命不可违的道理。
王政君这时也是年近二十,民间女子到了这样的年龄,早就生儿育女,饱享天伦之乐了。入宫一两年时间中,孤寂的红墙宫女生活堪称可怕难耐,此时被皇后选中,又哪能不抓住这天赐良机。
汉宫的皓月,高高地挂在天际,似乎格外的圆,格外的明亮。当晚,至少王政君有着这样美好的感受。
太子宫位于长乐宫以北的北宫附近,是皇太子居住的地方,里面有甲观、丙殿和画堂等建筑,不同的宫观建筑按照甲乙丙丁的顺序排列着,规模并不是很大。太子住的画堂、甲观、非常室都是皇室禁地,平时只有皇帝、太子和皇妃才能出入其间。
侍中杜辅和掖庭令浊贤把王政君送进太子宫丙殿后,知趣地退在一边休息等候。
王政君被小宦官带领着,走进了丙殿旁边的甲观,那小宦官也知趣地退回到殿中。
甲观里是如此的安静,透过忽明忽暗的宫灯,王政君举目环视,见那墙上用彩笔绘制着炫丽的图案,图中是一位白发皓首的老妪,拄着一根鸠杖,坐在龙虎二兽的身上,那老妪身边,有一只玉兔、一只蟾蜍、一只三足乌,还有一只可爱的九尾狐。王政君正看得入神,一个文雅的声音传来:“你来了,你就是那位身穿绛色紫裙的良家淑女吗?”
王政君吃了一惊,回首一看,一位儒雅的年轻公子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啊,你是太子殿下?”王政君一阵惊慌,赶紧伏身下拜。在梦中,她想象过太子的模样已经有千百回了,这次却梦想成真。尽管太子的模样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但她心中立刻被巨大的幸福填得满满的。
“你请起。”刘奭把伏身于地的淑女扶了起来。
“妾是在梦中吗?”王政君神情有些慌张。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他见王政君摇了摇头,笑道,“你到的地方,就是本宫丙殿的甲观画堂。”
“妾不是在做梦吧?”王政君望着眼前的人儿,嘴中仍在喃喃自语。
刘奭指着墙上的图画,解说道:“你瞧那图中的老人就是《山海经》记载中的西王母,而旁边的是玉兔、蟾蜍、三足乌和九尾狐。”
王政君依偎在刘奭怀中,细声问道:“太子殿下,这神秘的图画可有什么寓意?”
刘奭显然对经书十分熟悉,说道:“经书上说,西王母住在昆仑山上,是掌管长生不老之药的西方女神。而那些神秘的动物,都代表着祥禽瑞兽。”
“哦,它们都代表着长生不老和祥瑞。”
“不仅如此,西王母娘娘和四瑞同时出现,还寓意着子孙兴旺,多子多福呢。《吕氏春秋》记载说:大禹到了三十岁还未娶妻,走到涂山时,有九尾狐出现,于是娶得涂山之女。后世有诗歌流传下来:‘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攸昌。’”
王政君聪慧过人,已经领会了图画中的寓意,羞怯地低下了头。
刘奭怜爱地把眼前的淑女揽入怀中……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甲观的画堂。太子的龙床上,王政君像初绽的玫瑰,显得格外娇艳。刘奭想起白天那宫中长御叮咛的话,也打起了十足的精神,一翻身压了上去,把身下的王政君当成了昔日的司马良娣。
王政君平时知书识礼,哪受过这等浓情蜜爱,而太子在她心中就是朝思暮想的男神,永远的男神,她一定要为太子怀上龙子!幸好在掖庭接受过男欢女爱的开导,此时的王政君表现得格外温柔,任太子在自己的温柔娇躯上驰骋。
这销魂的一夜,两人春风几度。太子的温情给王政君留下了永生难忘的记忆,这记忆伴随着这位日后左右大汉国运的女性,度过了六十多年漫长的岁月。
朦胧的圆月,透过窗棂照射在甲观画堂的墙上,画中的西王母慈祥地望着画堂中发生的一幕。
说来也是奇妙,皇太子以前幸爱过的美女也有不少,有的甚至和太子欢度了好几年,却从来没有一人怀上龙子,就连司马良娣也未能怀上皇家的骨肉。而王政君仅此一夜,破瓜落红,就有了身孕。
王政君怀上了龙子,以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刘奭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位置,王政君也自然而然地被立为太子妃,搬入了太子宫中,史称元妃。
第二年就到了汉宣帝甘露三年,也就是公元前49年,身怀六甲的元妃一阵腹痛,御医和宫女连忙将她抬往太子宫丙殿。还是在那间甲观画堂,熬过了一个漫漫长夜,王政君终于如愿以偿地为汉家皇室产下一子。
宣帝得知刘奭得子的消息,不禁大喜,亲自为皇孙取名刘骜,字太孙。宣帝此时已是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不适,此时也不太关注政事,随时都把皇孙刘骜带在身边,童叟相娱,享受那无穷的天伦之乐。
王政君生下龙子,又是太子妃,在宫中的地位非比寻常,衣食住行都有宦官和宫女为她安排。她平时守候着皇子刘骜,也跟随在宣帝身边。
一天,宣帝来到太子宫,抱着刘骜对太子夫妇开心地说道:“太孙这孩子是我皇家刘氏的龙脉,以后要好好培养,让他继承我大汉皇统!”听了这话,太子刘奭也很开心。
王政君谦虚地说道:“陛下,以后妾身就专门负责培养皇儿,让他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
宣帝对王政君说道:“好!朕这皇位,以后就由太子来接班,而我这太孙刘骜将成为新的太子,将来你也会被尊为天下国母,那时候一定不要辜负朕的期望。哈哈哈哈!”
王政君心里一阵感动,因为她知道刘奭的嫔妃们也有可能怀上皇子,但宣帝此话一出,将来就没人能够和自己亲生的刘骜相争。她赶紧回答道:“请皇上放心,妾一定用心养育皇子。”
宣帝对刘奭说道:“既然你已生得大汉龙脉,母以子贵,朕就把政君的父亲调到宫中来做事吧,也让她安心养育太孙。”
“谢父皇隆恩!”王政君伏地拜谢道。
宣帝又郑重地叮嘱刘奭道:“朕的时日已经不多了,皇帝位置将由太子你来即位。但朕对你的性格还是不太放心。你要记住,治理天下一定不能像腐儒那样书呆子气。你去好好背诵一下我汉家高祖的《大风歌》吧!”说罢,宣帝豪迈地吟诵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刘奭也听得热血沸腾,对宣帝表示说:“父皇,请放心吧,皇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宣帝叹了口气,离开了太子宫。其实,他对刘奭儒雅的性格始终放心不下。
不日,王政君的父亲王禁沾得皇恩,被提拔为丞相府的少史。五十岁出头的王禁,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岁数。到丞相府上任的那天,他回到家中,取出《王氏谱牒自本》,点上一炷香,恭恭敬敬地把谱牒摆放到祖宗的神位上,虔诚地祷告说:“皇天在上,感谢我王氏列祖列宗神灵保佑政君生得皇子,保佑我家人封侯赐禄,加官晋爵,发达兴旺!”这样的祈祷已经有过很多次了,因为他一直相信这王氏谱牒中的预言,相信魏郡元城的王氏家族一定会走向兴旺。
王政君如愿以偿地生下了皇子,感受到了巨大的幸福,前些年在宫中熬过的艰难时光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但在情爱上,王政君却有些郁郁寡欢,因为她很少再得到刘奭的幸爱。那销魂一夜之后,刘奭虽然摆脱了对司马良娣的思念之情,却也变得多情起来,成天和美貌的宫女寻欢作乐,其中姓傅和姓冯的两位宫女最为得宠。王政君听说那位姓傅的宫女名叫傅瑶,原是宫中的才人,父亲是河内郡温县人,家中还有几个弟弟。傅氏宫女的父亲死后,其母改嫁魏郡的郑翁,生男郑恽。傅瑶其人长得妖娆无比,尤其善于交际,靠一张巧嘴将宫中的左右侍从都说得服服帖帖的,很讨众人的欢心。而姓冯的宫女名叫冯媛,则是个将门虎女,将军冯奉世的长女,长得美丽端庄,和傅瑶完全是不同的气质。
两种不同气质的美女,似乎都能对上刘奭的品位。然而,像王政君这样的芷雅淑女,貌似儒雅君子的刘奭却并不喜欢,因此常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政君很难看到他的踪影。
也就在王政君生下刘骜这一年,汉宣帝忽然驾崩,二十五岁的皇太子刘奭即皇帝位,史称汉元帝。元帝登上皇位的第三天,襁褓之中的刘骜果然被立为皇太子,王政君被立为婕妤,王政君的父亲王禁被特封为阳平侯。
又过了几天,宣帝的王皇后被尊为皇太后,王政君从婕妤升为皇后,住进了长乐宫。元帝宠爱的妃子傅瑶和冯媛双双被立为婕妤。
王禁以女为贵,在朝中的位置又进了一步,被授予“特进”的荣衔。这“特进”的地位,一般大臣是享受不到的,只有功德卓著的将相王侯才有资格获得这种殊荣。王禁的弟弟王弘,即王皇后的叔叔,被提拔为长乐宫卫尉,负责守卫长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