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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大新王莽 上》(3)(1/1)

傅氏争位危及王氏

史丹入宫冒死护佑

元帝即了天子大位,皇后的外家得到了恩宠,元城王氏的传闻逐渐多了起来。

在皇后的家乡魏郡元城,王氏家族突然成了当地的显贵。茶余饭后,街头巷尾,人们对皇后和家族的神奇故事津津乐道,当然也有京城里的“鸡变”奇闻:有人说皇宫里养着的母鸡变成了公鸡,就连王皇后父亲王禁的府中也传说出现了“鸡变”。

又有人发现,王皇后曾祖父王遂在济南郡东平陵县的祖墓风水好,墓门梓柱上突然暴长出新嫩的枝叶来,那枝叶竟然伸出了墓室的屋顶,长得十分茂盛。

长安街头上,有小朋友唱着一首童谣:

井水溢,灭灶烟,灌玉堂,流金门。

谁也猜不出这童谣说的是什么意思,据说是一位外地来京的术士教给他们的。那些走街串巷的术士为人占卜看相时,总会讲一些与攀上了贵位的王氏家族有关的奇异之事。

公元前45年,王皇后同父异母的弟弟王曼的家中,降生了一个男孩,名叫王莽,字巨君。王莽出生时,长得大口虎颊,十分结实,和多病的父亲王曼很不挂相。王皇后的八位兄弟中,从年齿上讲,王曼排行第二,他平时身体瘦弱,无论资质、才智,在王氏家族中都是最不起眼的。王曼娶妻李氏,这李氏出身普通人家,生活朴实节俭,为王曼生下了长子王永。

王曼年轻时就体弱多病,难得和李氏同房,李氏心有不快,时常借酒浇愁。后来王曼病情加重,李氏更是嗜酒如命。

王莽是王曼的次子,长到三岁时,一对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下颏稍短,但两颊生威,看起来很有些虎气。王莽的早年是不幸的,虽然说也是官宦人家的后人,沾了些皇亲,但他的父亲王曼很早就去世了,寡母李氏艰难地抚养着王永和王莽两兄弟。

也就在这年,京城中,王禁的府第,王禁已经奄奄一息,嫡子王凤已经被单独叫到了府上。王禁躺在病榻上,让家人把一个缯帛包好的东西取了出来,喘息着对王凤说道:“孝卿,为父快要不行了,这个东西是家传的宝物,现在就交给你了。”王凤哽咽着接过了那宝物,王禁要他打开缯帛看看。缯帛打开了,里面是几本简册,正是《王氏谱牒自本》。王凤对这个家谱的内容印象深刻,他曾多次听父亲讲起过里面的内容。王禁嘱咐道:“这本谱牒记载了咱们家族的荣耀,不得轻易示人……以后要传给你的嫡长子,或者是我王家的杰出后裔。”

“父亲,孩儿知道了。”王凤哽咽着点了点头,把谱牒收藏起来。

王禁继续说道:“你妹妹虽然贵为皇后,可是天子宠信傅氏和冯氏两位婕妤,冯婕妤为人耿直,而傅婕妤这人必须得好好提防呀。一定要保护好皇后和太子的安危,以防不测……平时你要多和太子刘骜亲近亲近,我王氏家族的未来,就着落在太子身上了。切记切记!”

王凤答应着说道:“父亲请放心吧,孩儿会记在心上的。”

王禁欣慰地笑了笑,渐渐停止了呼吸。

王莽的祖父王禁薨亡了,谥号阳平顷侯。王禁的长子、王皇后的嫡亲大哥王凤继承了父亲的侯位,被提拔至卫尉加侍中衔,列朝廷的九卿之一。卫尉是天子信任的人才能担任的要职,负责掌管守卫皇宫的军队,天下吏民上呈皇帝的机密要事,都要经过卫尉属下的公车司马,才能递入宫中。

元帝不仅外表长得像周代的儒雅君子,本人也喜爱儒学,这和他的儒学老师萧望之的培养有关。萧望之,字长倩,是刘邦时的名臣萧何的六世孙,东海郡兰陵县人,为三朝元老,历任大鸿胪、太傅等官职。萧望之以钻研《齐诗》出名,兼学诸经,是汉代《鲁论语》的知名传人,其家族兰陵萧氏后来成为山东临沂的大族。汉宣帝时,萧望之用儒家经典教授太子刘奭,后来曾在长安未央宫殿北的石渠阁——皇家图书馆,召集众儒评议《五经》的异同,名气很大。

刘奭在名师的教授下,接受了儒学中的仁爱思想,为人宽宏,待人恭敬,生活俭朴,温文尔雅,颇有古代君子的风度。当年汉宣帝却看不惯太子刘奭的为政风格,认为不接地气,曾感叹将来刘奭会“乱我刘氏”。元帝即位后,果然一改汉宣帝重视刑法的政治风格,在朝中重用学经有成的儒者,处理大事时往往优柔不决。而这些学者型官员又偏重于考究经学古义,上奏朝事时喜欢引经据典,动辄古代经义,朝臣们常常为一些字句争执不休。

元帝既爱用儒者为政,也喜欢天下绝色,后宫中养的宫女多达万人,远远超过了前代。美人众多,宦官自然也不少,石显就是最受元帝宠幸的宦官,一直操弄朝政,甚至迫害忠直大臣,大大削弱了汉朝的元气。

王凤继承侯位后,和太子的来往更加密切。说来也怪,这刘骜似乎也对王家有天生的感情,对母舅格外亲热。

光阴荏苒,太子刘骜一天天长大,转眼间也成了一位少年谦谦君子,颇有些父风,平时喜读圣贤之书,性格宽和仁厚,为人谨慎,从不多言多语。元帝任用了两位大儒做太子的老师,一位叫郑宽中,以研究《尚书》出名;一位叫张禹,是研究《论语》的专家。

郑宽中,子少君,扶风平陵人,经学博士,专门为刘骜讲授《尚书》,为人谨慎,很得太子的尊重。大概是受郑宽中性格的影响,刘骜年少时性格也很谨慎。一次,元帝在未央宫紧急召见太子。太子从太子宫经过桂宫的龙楼门,不敢横穿天子的专行驰道,而从西边绕到直城门,才穿过了驰道,又从皇宫侧面的作室门绕进未央宫。

元帝见太子姗姗来迟,问道:“从桂宫过来很近,你为何走了这么长时间?”

“父皇,儿臣出宫时,不敢擅越驰道,从西边绕行入宫,因此来迟。”刘骜据实答道。

元帝听罢十分高兴,赞赏地说道:“朕看你处事谨慎,讲究规矩,做得很好!但你已经身为太子,不同于常人,朕将专门下诏,允许你以后可以穿行天子的驰道。”

太子的另一位老师张禹也是个经学博士,但处事风格完全不同。张禹,字子文,河内郡枳县人,年轻时喜欢到市井的卜相术士那里观看占卜,对分蓍布卦的方法很感兴趣。张禹长大后,到长安求学,着重学习《周易》和《论语》,学成后参加朝廷问对,博得了丞相萧望之的好感。元帝即位后,他专门为太子刘骜讲授《论语》,后升任光禄大夫。张禹虽然很有学问,但生活奢侈放纵,喜爱倡优美女、声色犬马,身居华丽豪宅,常常在府第的后堂观赏丝竹管弦,对年少的刘骜有不小的影响。后来刘骜风流成性,应当和帝师张禹有关。

元帝还为太子刘骜任命了一位护佑大臣,名叫史丹,字君仲,鲁国人,后徙居杜陵。史丹是名臣之子,父亲史高曾任大司马、车骑将军。史丹也是沾上了前朝皇亲的光,其祖父史恭的妹妹史良娣就是元帝的祖母,史恭的三个儿子后来都封了侯。元帝当太子时,史丹担任中庶子,侍从汉元帝十多年。元帝即位后,史丹继续受到宠幸,担任驸马都尉兼侍中,元帝出行时陪同骖乘,地位非同一般。史家世代对皇室十分忠诚,因此深得元帝的信任。

史丹的个性兼有郑、张两位帝师的特点,他为人知足而常乐,仁爱厚道,外表看起来有些放荡,而实际却谨慎周密。当时,元帝对皇后王政君并不宠爱,而傅婕妤生子刘康,却很得元帝的喜欢,可是元帝把史丹安排在太子刘骜身边,护佑太子的安全和前途,说明元帝还是保持了对皇家宗嗣的一份清醒。

刘骜长到十五六岁时,性格上为人谨慎,身体上却有些早熟,小小的年纪就沉湎于美酒美色。元帝想收住太子的色心,特意挑选自己的外侄女许妃配给太子,来了个亲上加亲。刘骜虽然好色纵淫,但他深知父皇一直宠爱后宫的傅婕妤和冯婕妤,对母后王政君十分冷落,尤其是那傅婕妤极会来事,深受专宠,她所生的定陶王刘康也深受父皇喜爱,感到自己的太子地位岌岌可危,只得听从父皇安排,暂时收住了色心,对许妃也还专情。

这许妃也是名门之后,父亲是大司马、车骑将军许嘉,许妃本人也长得秀美动人,聪明伶俐,知书达理,尤其喜欢史书。刘骜从未接触过大家闺秀,对许妃感到新鲜。两人也有共同的爱好,那就是喜欢《诗经》,时而吟诗作赋,你唱我答,日子一长,许妃竟为太子怀上了龙子,刘骜立即把喜讯禀报给了元帝和皇后王政君。

元帝闻讯大喜,说道:“皇儿既然有了我汉家龙脉,今后就别总在后宫寻花访柳,而要好好善待许妃。”

王政君也十分开心,说道:“可喜可贺,我汉家终于又有后嗣了!”

刘骜说道:“父皇放心,孩儿知道了。”刘骜本来不善言辞,但他还是听从了元帝的。

瓜熟蒂落,许妃终于为太子生下一男,王皇后也亲自过来看望。婴儿养在宫中,长得十分可爱,平时由一群侍女和宦官在照顾。一天,伺候许妃的侍女惊慌来报,说孩子不见了。刘骜和许妃大惊失色,元帝也下令在宫中搜寻,但不知怎么回事,好端端一个龙儿,竟然在宫中神秘地消失了。这离奇的事情以前在汉宫中也发生过,但始终找不到凶手,也无法公之于众。

许妃哭泣说道:“太子啊,难道是妾命该如此,或者是有人故意偷走了咱们的皇儿。”

刘骜劝慰道:“后宫都搜遍了,还是没有结果,就当是天意吧,咱们努力再生一个。”

太子抱着悲痛欲绝的许妃,着实伤心了好一段日子。

元帝宠爱傅、冯两位婕妤,宫中无人不知。

汉朝初期,皇帝的妃妾中,皇后位最尊贵,以下的嫔妃称号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到了汉武帝时,又添了婕妤等四个尊号,都赐有爵位。婕妤的地位仅次于皇后,与朝廷中的上卿及列侯相当。元帝刘奭身为太子时就对傅婕妤怀有好感,只是当时钟情于司马良娣,未曾纳其为太子妃。后来王政君为皇家生下了子嗣,被封为了太子妃,当时刘奭也是看在父皇的份上,想以此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

这傅婕妤虽然貌美如花,却工于心计。善于逢迎,元帝即位以后,倾情于傅瑶,反而将皇后王政君冷落下来。傅婕妤为元帝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刘康被立为济阳王,后来徙为山阳王,再后来被立为定陶恭王;女儿被封为平都公主。

冯婕妤名叫冯媛,长得容貌端庄秀丽,胆识不让须眉。公元前42年,刘骜九岁的时候,冯婕妤为元帝生得一男,名叫刘兴,被立为信都王。

傅、冯二女都受到元帝的宠爱,那傅婕妤心胸狭隘,不能容人,常在元帝面前争风吃醋,贬抑冯婕妤。冯婕妤本来是个将门虎女,心地宽广,未将傅婕妤的小动作放在心上。可是一些不经意的小事,却埋下了日后的仇隙。

公元前36年,皇苑虎圈,元帝带着一群后宫的嫔妃来到这里,观看斗兽表演。虎圈原是秦国修造,距离京城长安十余里,周长三十五步。圈上修有楼观,专供观赏者围坐。虎圈中,养着老虎、熊罴之类的猛兽,两只黑熊在圈中相斗正酣,场面惊险刺激,嫔妃们屏住呼吸,看到兴奋时,惊叫声此起彼伏。

两熊相斗,眼见得其中一只处于弱势,在嫔妃们尖叫声的刺激下,这只黑熊忽然纵身一跳,竟然跃出了虎圈外,拼命地攀越栏杆,想爬上楼观。元帝也是吃了一惊,但表面淡定,连忙喝令身边的卫士前来保护。

后宫美人正簇拥在元帝身边,惊叫声更是此起彼伏,傅婕妤吓得惊慌奔逃。眼见得黑熊就要爬上看台,冯婕妤一个人勇敢地冲上去站在元帝身边,挡在那只黑熊面前。这将门虎女挥舞双手,厉声喝令了一番,那黑熊便向后退缩。此时,元帝左右的侍卫这才回过神来,立即一拥而上,将黑熊杀死。

回到宫中,元帝想起皇苑虎圈的场景,感到后怕,向冯婕妤问道:“婕妤,别人都惊惧而逃,你一个弱女子,为何敢于上前挡住黑熊?”

“皇上,猛兽见到人就会止步的。那贼熊跳上栏杆,快要跑到陛下的御座前来,臣妾担心陛下的安全,因此愿以身阻挡。”冯婕妤回答道。

元帝听到这话,内心十分感动,对冯婕妤的宠爱之中更加上了一份敬重。

听到两人的对话,傅婕妤小嘴一撇,心中对冯婕妤暗生忌恨,没想到这忌恨竟伴随她终生。元帝把傅婕妤的表情看在眼里,左右挽着二女的手,笑道:“两位婕妤都为朕生下了皇子,傅婕妤生的皇儿颇有才艺,今天冯婕妤又护驾有功,朕很开心,决定专门为你二人设置一个新的尊号。”

傅婕妤闻罢大喜,问道:“皇上,是什么尊号,难道还比得过皇后?”

元帝笑道:“这尊号叫昭仪,取‘昭其仪’之意,虽然比不过皇后,但地位高过婕妤。”

“臣妾谢皇上隆恩!”冯婕妤伏身下拜,傅婕妤也跟随着下拜。

元帝说道:“其实,婕妤之位已经和公卿相当,而这昭仪之位更为尊贵,在后宫只在一人之下,却在万女之上,和诸侯王相当,以彰显朕对你们的心意。”

傅婕妤欣喜之余,还想得到更多,娇嗔地对元帝说道:“皇上,最近我那皇儿音律上又有精进呢,臣妾昨天听他击鼓,就和当年陛下打鼓时的风格一样。”

元帝开心地说道:“刘康年仅六岁,击鼓又有长进啦,哈哈,朕一定要去观赏一下。”

傅婕妤笑得花枝乱颤,又道:“皇儿虽然比太子小九岁,但从小受到皇上的关爱,事事以皇上为榜样,现在各个方面也越来越像皇上年轻时的样子了。”

元帝叹道:“刘康确实越来越像朕了!”

“前些时候,宦官们都来告诉臣妾,说太子成天嗜酒纵色,行为不检,将来怎么能治理天下?皇上如果改立太子,还来得及吧。”傅婕妤试探着说道。

“唉,先帝在位时,就已经把定立太子的事嘱托给朕,太子也无明显的过失,朕不能违背先帝的心愿呀!”

冯婕妤直爽地说道:“傅姐姐,我们当嫔妃的已经得到了昭仪贵位,应当知足了。”

傅婕妤瞪了冯婕妤一眼,仍然不甘心,幽幽地对元帝说道:“皇上,臣妾也是为大汉千秋基业着想呀。”

元帝沉吟半晌,说道:“如果是现在来选立太子,当然是刘康最合朕的心意。但如果要重新改立太子,则事情太大,必须经过公卿大臣们的讨论。朕知道太子年轻,好酒好色,行为不太让人放心,已经安排许妃和他在一起,看他能否收心吧。”

傅婕妤不便再说什么,只得怏怏作罢。

一波未平,一浪又起,那刘骜的太子之路并不平坦。

公元前35年,就在傅婕妤劝元帝换太子的第二年,元帝最小的弟弟中山哀王刘竟薨亡了。刘竟是宣帝的第五子,戎婕妤为其生母,因其年幼而一直被留在宫中,和太子刘骜一起学习生活。太子刘骜前往吊丧后,第二天一早回到宫中,向元帝禀报吊唁时的情况。元帝问着问着,就伤心得泪流满面,而太子刘骜却没有表现出哀伤的样子,这让元帝心中很不高兴,批评道:“太子,一个人如果没有慈悲和仁爱之心,怎么可以奉祀宗庙,做百姓的父母呢?”

当时,大宦官石显很受宠信,元帝把情况告诉了石显,说道:“太子如此没有仁爱之心,朕以为他不配当一国之君。”石显体悟到天子的意思,把这话传给了太子护佑大臣史丹。史丹听后大吃一惊,亲自面见元帝,脱下官帽向元帝谢罪说道:“陛下先去吊唁中山王时,十分哀痛伤心,臣在现场亲眼看见了悲伤的情景,见陛下哭得撕心裂肺,已经到了痛不欲生的地步,臣当时就很想劝陛下节哀顺变。太子早上准备进见陛下时,臣事先已经嘱咐过他,要他不要伤心流泪,以免又引起陛下感伤。此事罪在臣下,臣下该死。”

元帝听到史丹的解释之后,心中的怒气才有所消解,也打消了另立太子之心。

又过了两年,元帝即位已经十多年了,此时已经四十出头,常常抱病在身,不问政事,成天只厮混于后宫美人堆中。当年,汉宣帝专宠于张婕妤和她生的皇子淮阳王刘钦,所立的皇后是自己并不喜欢的王婕妤,旨在让她养育太子刘奭。而现在元帝也是把喜欢的人儿册封为昭仪,让没有得到宠幸的王政君成为皇后。太子刘骜也是无奈,心思也只敢用在许妃身上。

眼见得元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傅昭仪也有些着急,常常在枕席上吹吹耳边风,要元帝改立刘康为太子,有时还使出撒娇撒泼的手段。元帝的性格本来就优柔寡断,不忍心拒绝心上人儿的央求。

此时,未央宫宣室殿,元帝沉疴缠身,不觉昏睡过去。尚书官心感害怕,惊慌地叫来太子刘骜的大舅王凤、傅昭仪以及尚书等人前来守候。

傅昭仪闻讯大惊,带着九岁的皇儿刘康急匆匆地从后宫赶到。傅昭仪抱着元帝连声呼唤,元帝一直昏迷不醒,急得傅昭仪伤心哭泣起来。皇子刘康也拉着父皇的手,饮泣不已。

王凤心中暗自着急、担心,在这关键时刻皇后和太子却不在场。

在众人的呼唤声中,元帝忽然醒转过来,一睁眼就看见傅昭仪和刘康母子伫立在床边涕泣流泪,心中感动不已,说道:“朕已经有不好的预感,未来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傅昭仪连忙用玉手捂着元帝的嘴,娇声说道:“皇上,臣妾天天为你祈祷上苍的保佑,你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元帝盯着皇子刘康,长长地叹了口气。傅昭仪赶紧让刘康伸手过去,让元帝握住。

元帝确实非常喜欢刘康,这次是真正动了另立刘康的心思。他缓了口气,问道:“尚书在哪里?”尚书走上前来,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元帝缓缓地说道:“朕命令你去查一下当年汉景帝另立胶东王为太子的事情。”

王凤在旁闻言大惊,立即说道:“陛下龙体欠安,还是安心养病,不宜多想其他的事。”

元帝喘息了一阵,又进入昏迷状态。傅昭仪抱着元帝,抚着他的胸口,刘康还是拉着元帝的手哭泣不已。如此重大的场合,竟然没有通知皇后和太子到场,王凤见势不妙,悄悄地走了出去,赶紧叫亲信飞报皇后王政君和太子刘骜。

又过了一会,元帝从昏迷中再度醒转过来,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守候在旁的傅昭仪和刘康,于是再次传唤尚书:“朕叫你查找汉景帝的事,你办了吗?”

“陛下,臣已经在查找当时的档案了,很快就会有结果。”当年汉景帝另立胶东王为太子的事发生在百余年前,那时景帝先已立了栗姬所生的儿子刘荣为太子,以后又听信宫中谗言,以为栗姬品行不端,三年后就把刘荣的太子位给废了,改为临江王。

不一会儿,尚书禀报说:“陛下,景帝七年时曾废太子刘荣,改立王美人所生胶东王刘彻为太子,立王美人为皇后。”

傅昭仪心中暗自窃喜,却不露声色。

王凤心中虽着急,却只敢劝道:“陛下,眼下应以龙体为重啊。”

元帝握着刘康的手,又道:“当年景帝另立的太子就是汉武帝,是朕的祖上。武帝在位时雄才大略,征伐匈奴,创建了我大汉霸业!可见另立太子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尚书进言说:“另立太子,要经过群臣商议,还有许多程序呢。陛下先把龙体调理好,再议此事吧!”

长乐宫前殿,皇后王政君端坐陛阶上,太子刘骜正来到这里向她请安。王凤的亲信已经快马奔驰而来,把情况飞报王政君。王政君听到消息,心里慌张得不知所措,对刘骜说:“皇儿,事情万分紧急,我母子可能会遭遇飞来横祸。我看皇帝已经被那傅氏迷住了,你想想看有谁能够解救危急?”

刘骜说道:“母后,据儿臣所见,有两位护佑大臣可以请动。一位是右将军、光禄大夫王商,父皇要他保护太子储位。另一位是驸马都尉史丹,史将军忠心辅佐于我,又兼任侍中,可以出入皇宫,直达父皇那里。两年前,儿臣因吊唁中山王在父皇面前没有流泪,差点被免去太子之位,当时就是驸马都尉为我承担了责任。因此他是最能够全力相助我们的人。”

“你立即以我的名义相召,把护佑大臣史丹召请来商量吧!也请右将军王商暗中帮助我们母子。”

刘骜按照母后的旨意,分别通知了史丹和王商。王商听后表示要全力保护太子的地位。史丹见是王皇后相召,立即乘着车马来到长乐宫。

双方礼毕,王政君流着泪对史丹说道:“今天专门请驸马都尉入宫,只因事情紧急。”

史丹大惊,问道:“皇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王政君哽咽着说道:“皇帝成天只和傅昭仪在一起,很久都没有召见我和太子了。刚才得知皇帝龙体有恙,时而昏迷不醒,只叫了傅昭仪和刘康,又叫尚书查找当年景帝改立太子之事……”

史丹闻罢,也十分震惊,说道:“皇后,臣等都知道天子专宠于傅昭仪,没想到竟然会到了如此地步。听说傅昭仪工于心计,很有些手段呢。”

王政君叹道:“皇帝一旦重病不起,真的另立了太子,我母子二人将何以依托啊!”说罢,放声大哭起来。

太子刘骜也跟着流泪不已。

史丹拱手说道:“皇后,臣身为太子的护佑,必将为太子效犬马之劳,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臣愿意立即入宫,冒死进谏!”

王皇后收住了眼泪,点了点头说道:“我如要求亲自面见皇帝,皇帝一定不会见我。唉,眼下也只有依托驸马都尉了。”

“臣兼有侍中身份,可以入宫见到天子,但结果如何,就要看天意了。”史丹说道。

“我早就听说史家几代人对大汉忠心耿耿,果然如此!驸马都尉如能保得太子平安,将来我母子必报史家大恩!”

史丹说道:“皇后放心吧,臣为大汉基业着想,必须为太子的前程冒死谏言!”

当天下午,史丹匆匆进入未央宫,王凤已经在宣室殿迎接。王凤见左右无人,对史丹说道:“当下皇帝重病在床,身边探视的人很多,傅昭仪也在那里,请驸马都尉暂时避避。”

好不容易等到深夜,傅昭仪等人才陆续离开。王凤见元帝独自一人卧床休息,急忙带着史丹进入了元帝的内室。王凤向史丹指了指天子的御床,自己躲入大殿旁边的帷幕中,以防其他人进入。

宽大的御床前,错金镶嵌的青铜灯闪着昏暗的光,元帝躺在床上昏睡着。史丹大着胆子,径直走到御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的青蒲上,连连叩首不已。那叩头的声音,把地板敲得“咚咚”直响。

元帝病卧在床,昏暗的灯光下,恍惚中瞥见一人伏地叩头不已,吃了一惊,勉强撑起身子喝道:“谁这么大胆,竟敢闯入禁地!”原来,汉朝天子的御床前,用青蒲色划为禁地,除了皇后以外,未得天子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走近青蒲之地。

史丹只管叩头,同时涕泣着说道:“陛下,是微臣史丹该死,特为社稷安宁,冒万死之罪,向陛下直言。”

元帝定睛一看,果然是太子的护佑大臣史丹在那里饮泣不已,头上已经磕出了鲜血,浸润在脸上。元帝心里已经知道史丹的来意,但他生性宽仁,又和史家的交情一直很好,心中不忍斥责史丹,说道:“原来是驸马都尉,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朕就令你直说吧!”

史丹哽咽着,单刀直入地说道:“陛下,皇太子是陛下的嫡长子,从陛下即位起就立为太子,已有十多年了。如今放眼天下,群臣有谁不知道他的太子名号,千万民众无不认定太子已是汉家皇室的继嗣。”

史丹见元帝没有阻拦,似乎一直在听,便继续说道:“现在陛下龙体欠佳,臣本来不该前来打扰,但外面流言四起,有人传说太子的位置有可能发生变动……”

元帝愣了一下,问道:“如果真有变动,朝中群臣会有什么意见?”

“如果真的发生另立太子的事,不仅臣要为太子冒死谏争,而且朝中公卿大臣都会像臣这样,冒死为太子说话。”

史丹见元帝没有吭声,又声泪俱下地说道:“臣今天向陛下直言,知道是犯了死罪。臣愿先接受死罪,以示群臣!”说罢,再次伏身地上,叩头不已,满脸都是血。

元帝听他言辞真切,内心也有所触动,这时人也比较清醒起来,心想:本朝宦官专权,大宦官石显趁我生病时,还害死过朝中大臣萧望之等人,引起群臣不满,直到诛杀了石显才平息了众怒。如果将来太子有这样的大臣忠心护佑,朝政也就可以放心了,于是喟然叹道:“太子年仅十八岁,另外两位皇子的年龄也都很小,现在还看不出谁有很强的能力,朕只是牵挂我大汉基业而已。近来,朕的身体日渐病困,心中有所思念,当然会念叨在口中。但是这只是说说罢了,朕并没有在朝中公开说过要另立太子的话。”

“陛下,太子的事情并非小事,处理不好反而会造成混乱,危及汉室的未来。”

元帝点头说道:“是呀,朕对此事一直很慎重,况且皇后行事谨慎,先帝生前又喜爱皇太子,朕岂可违背先帝的心意?”元帝稍做停顿,似乎想起什么,问道:“驸马都尉刚才说起,外面有人在传说朕要改立太子,这流言传出来毕竟不是好事。你是从何处听到这些传言的?”

此时,史丹心中暗自转忧为喜,也不想再争辩了,连忙匍匐着退出御床前的青蒲禁地,边退边向元帝顿首说道:“愚臣妄听途说,罪当致死!罪当致死!”

元帝从床上支起身来,对史丹说道:“近来朕的病情逐渐加重,恐怕是不能好转了。朕看你忠诚可嘉,希望你在朕百年之后,好好辅佐太子吧,千万毋违朕意!”

史丹哽咽着说道:“陛下千万保重龙体。我史家世代受到历代汉皇信任,屡次委以重任,皇恩浩荡如山!臣将铭记陛下旨意,全力辅佐太子,以保大汉永远昌盛!”说罢,史丹退身走出内室。

王凤从侧面的帷幕中走了出来,护送史丹出宫。一路上,王凤感慨万千,对史丹说道:“驸马都尉刚才冒死护佑太子,我王凤代表皇后和太子感激不尽!”

史丹说道:“受命于天子,忠诚于太子,是我史家分内的事呀!”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刚才那一刻实在是惊心动魄。若非你力谏,大汉的历史就可能改写。”此时,王凤浑身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就在史丹进宫劝谏后不久,四十三岁的汉元帝在未央宫驾崩,此时为公元前33年夏历五月。五十五天后,元帝的遗体安葬于咸阳郊外的渭陵。

太子宫丙殿,皇后王政君在许妃的陪同下,进入了甲观画堂。许妃在第一个皇子无缘无故消失后又怀了孕,受到王政君的关照,她希望这次能够再生下一子。

“皇上……臣妾来向你告别了。”王政君喃喃自语着。她呆呆地望着殿墙上的西王母画像,思绪万千,泪眼蒙眬。她似乎并不在意元帝对她的冷落,在王政君的记忆中,留下的永远是许多年前那皓月当空的温柔一夜。那一夜,元帝像天神一样降临在她的眼前,从此改变了她的命运。站在甲观画堂的壁画前,王政君久久不愿离去。

过了好一会儿,王凤带着太子刘骜来到画堂,许妃迎了上去。王政君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中,对刘骜说道:“皇儿,你就要登上皇帝大位了。”

十八岁的刘骜已经长成英俊的年轻人,不仅博览古今群书,而且注重仪表风度,穿戴更是十分讲究,颇有天子的气度。他对母后说道:“母后请回吧,明天群臣都要入宫呢。”

王凤说道:“皇后,明天太子就要登上皇帝位了。”

王政君定了定神,对刘骜说道:“皇儿,你明天就贵为天子,我这里有三件事要嘱咐于你。”

“母后尽管吩咐,皇儿定当照办!”

王政君庄重地说道:“这第一件事,你一定要以大汉江山为重,处理朝政不能再倚重宦官。”

刘骜点了点头,说道:“儿臣知道了。”

王政君又拉过王凤的双手,放在刘骜的手上,说道:“这第二件事,你登上大位后,千万不能忘了亲情和恩德。这世上对你最亲近的就是你的大舅,最关心你的还有王氏家族的人。你想想,放眼朝野内外,有谁像你大舅这样关心着你、呵护着你,你永远要报答这份恩情和亲情!”她见刘骜连连点头,又道:“我看你这么年轻就登上天子大位,恐怕难以服众,以后就让咱们王氏外家有本事的人来辅佐你吧。”

“母后请放心,皇儿知道了。”刘骜含着眼泪答应下来。十多年来,王凤时常到宫中来看望他和皇后,在他的心中确实是难得的亲情。

王凤赶紧说道:“太子既是汉家刘氏的龙脉,也是我王家的外甥。我王家誓为汉家江山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王政君又挽着许妃的手,对刘骜说道:“将来许妃也是你的外家,你也要善待许家的亲人。”

“谢谢皇后!”许妃伏身拜谢王政君。

“这第三件事,就是你的护佑大臣、驸马都尉史丹,关键时刻冒死进谏,才有了我们母子的今天。你一定要好好报答!”

“儿臣知道了!”刘骜平时就少言寡语,此时也没有多说,但王政君交代的三件大事,他都一一铭记在心。

第二天一早,未央宫前殿,公卿百官都已到齐。汉朝天子召见群臣,或者召开朝会,大都在未央宫的前殿。前殿东西宽约五十丈,南北长十二丈,东西两墙之间宽三十五丈,用木兰树做栋椽,文杏做梁柱,玉石装饰门枢,其间用黄金镶嵌。栏杆用汉白玉雕饰,窗户为青色木雕,陛墀用丹赤石料砌成,其上再嵌以举世闻名的和氏璧,华丽贵重,极为夺目。

在群臣的山呼“万岁”声中,十八岁的刘骜头戴皇帝的冠冕,身着龙袍,登上了白玉陛阶,继承了汉朝皇位,是为汉成帝。王政君站在成帝的身旁,目睹了眼前的一切,心里为刘骜登基感到骄傲。

成帝的表情庄重而肃穆,英俊的脸上透着几分成熟,有的大臣从来没有见过太子的模样,此时亲眼看到了年轻的天子,其神情威严如天神,不禁暗自喝彩。

当着陛阶下的文武百官,成帝颁下了第一道诏令,尊汉宣帝的王皇后为太皇太后,尊母后王政君为皇太后,立许妃为许皇后。然后拜任大舅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掌管国家大事。许皇后的父亲许嘉也被任命为大司马,两人并立,共辅朝政。成帝不喜欢朝政烦琐之事,宣布以为元帝服丧为由,给王凤增加封邑五千户,天下所有大事都交由王凤处理,其地位远远高出许嘉。

成帝铭记史丹护佑有功,将他提拔为长乐宫卫尉,后来迁任右将军,赐给关内侯的爵位,食邑三百户、给事中。后来,史丹又升任左将军、光禄大夫,封为武阳侯,成为朝廷的重臣。成帝还将东海郡剡县的武强聚一千一百户封户,赐给了史丹。

成帝的两位老师张禹和郑宽中,也赐给关内侯的爵位,分别封给六百户和八百户食邑。张禹还被拜为光禄大夫,秩禄为中二千石、给事中,和王凤一起并领尚书事。

第二年二月,成帝的另一个舅父、王太后的亲弟弟王崇被封为安成侯,食邑万户;王凤同父异母所生的庶弟王谭、王商、王立、王根、王逢时等五人,同时被赐给关内侯的爵位,每人分别被赐给三千户封户,这已经是很高的赏赐了。

王凤、王崇被封为列侯,其他五位同时赐给关内侯爵位,此事立即传遍了京城,羡煞了世人。汉朝的爵位制度承袭秦朝,共有二十个等次,关内侯是第十九等,低于列侯,有其尊号而无封国,最多受获封邑,因此列侯和关内侯都是人人向往的尊荣,但差别很大。

当年王禁所生八子,只有一人没有得到尊荣。王氏五侯并封时,却冷落了王太后的庶弟王曼,因为他在几年前就因病去世了,没有赶上封侯的天赐良机。封侯大典上,王曼的儿子王莽随同母亲李渠也在场,这时王莽虽然年仅十三岁,却已经有些早熟,初通世事。他在两三岁时就遭遇父亲早逝的不幸,哥哥王永又常年有病,家道的衰落和其他叔伯们封侯赐禄的风光,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眼看着叔伯父个个都兴高采烈,少年王莽的心却在流泪,感叹自己同样也是天子的表亲,却只剩下了一张皇帝外家的空皮。从富丽堂皇的皇宫走出来后,王氏诸侯和家眷们纷纷乘上了朱轮轺车,扬鞭而去。送着叔伯们离开了皇宫,母亲李渠叹了口气,拉着王莽悄悄地坐上了自己的牛车,回到家中。

王莽的家称不上府第,因为连一些中等殷富的人家都比不上。走进有些破旧的家门,母子俩来到内室,看望躺在床上的王永。王永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像父亲一样体弱多病,经常卧床休养。王莽看着看着,泪水竟无声地流了下来。他心里窝着的一股莫名之气,只有在这时才流露出来。

母亲李渠走进厨房,将一坛酒打开,把王莽叫了过来,母子俩端着酒碗狂饮不已。以前王曼在世时长期体弱多病,李氏常常以酒浇愁,酒量很大。李氏后来成为寡母,平时拖着两个幼小的孩子,更加嗜酒如命。

“老天为什么对我们如此不公?”李氏大碗喝着酒,心里闷闷不乐,一直叹息不已。

王莽陪着母亲喝了一阵酒,开口说道:“母亲,要不是父亲去世得早,咱们家也会被赐给爵位吧。”

李氏叹了口气,说道:“本是同根生,花开不一样啊!”

王莽遥望着远方,一口气喝下了一大碗酒,大声说道:“母亲别生气了。凭皇家的恩赐得到的东西不算什么,孩儿我要发奋读书,将来一定要靠自己的本事得到这一切!”李氏惊讶地望着王莽,她没想到这年少的孩子竟说出这样的话来,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双眼。王莽又道:“今天在宫中,见姑姑衣着华贵,一看就是尊贵的命,孩儿感觉她很亲切很慈祥呀!”

“是呀,王家的富贵全靠你姑姑。这些年来,你父亲去世得早,只有你姑姑还一直在牵挂着我们,要不咱们早就成乞丐了。”李氏点了点头,说道。

“幸好有皇太后姑姑还记得咱家……”这几年来,家里一直得到王太后的关照。

“听说皇太后心怀慈爱,一直帮助王氏家族的人,很爱惜王家的后代。你这么小就有超乎常人的志气,但这世上光凭才能是成不了大事的,还得有人在宫中为你说话才行。你以后长大了,可以多去宫中看望她老人家。”

王莽说道:“感谢母亲大人的提醒,孩儿谨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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