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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大新王莽 上》(9)(1/1)

优柔寡断直臣遭罪

折节相交名侠助莽

看着王凤步履蹒跚地离开了长乐宫,王太后不禁泪流满面,茶饭不思,立即诏令长乐宫侍从官员,以太后身体欠佳为由,立即传请成帝来见。

成帝以为母后真的病了,立即乘坐朱辇,来到长乐宫。进入前殿,太后神色憔悴地坐在御椅上,双眼布满血丝,泪珠儿直在眼眶中打转。成帝不觉一愣,连忙向母后请安:“母后神色不宁,是身体欠安吗?”

王太后兀自垂泪,半晌不语。成帝有些不安起来,再次向母后请安。

过了一会儿,王太后才幽幽地说道:“皇儿,我问你,你大舅到底犯了什么大罪,引得你想要弃之不用?”

成帝一惊,心想:朝廷中的机密大事,太后这么快就知道了,是谁走漏了风声呢?惊诧之余,他温语对太后说道:“这是朝中之事,母后不必挂虑。请多多保重自己的尊体。”

王太后饮泣道:“想当年先君在世时,我母子处境不佳,全赖你大舅等人护佑,保得你太子之位,才拥有今日的尊贵。你大舅是看着你长大的。他纵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对,但忠心可嘉,一心为了大汉江山。万望皇帝原谅他吧。”

成帝本来是个很孝顺的人,听王太后说得悲伤,不禁也有些哽咽起来,回想当初为太子时,王凤对他的恩义亲情,心中确也生出了仁念。见成帝沉默不语,王太后又说道:“如今朝中大臣,只有王氏外家与皇帝最亲。如果连外家亲人都信不过,其他人谁还能相信呢?难道要去信任冯昭仪、傅昭仪的外家吗?”

成帝性格本来就优柔寡断,这时也觉得太后说得有道理,想了想回答说:“皇儿知道怎么办了,请母后保重尊体。”说罢,缓步离开了长乐宫。

成帝回到未央宫,左思右想,心中矛盾不已,郁郁不乐。

天色已晚,侍中张放陪同成帝信步向后宫走去,不知不觉来到了张美人住处。

张美人见天子到来,娇艳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挽着成帝进到室中。成帝看了王章的封事,对张美人已经产生了疑虑,但此时看到张美人,那股怨气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禁不住张美人软磨硬缠,不到半个时辰,又沉浸在温柔乡中。

这时,张放在门外高声奏报:“陛下,尚书台差人递来一份急件,说是要立即呈给皇上过目呢。”说罢,把一份疏文交由宦官递进内室。

成帝皱了皱眉头,推开怀中的张美人,随手抄起来一看,见这奏疏是王凤所呈。王凤恳切请求辞官,言语之间十分哀婉,这份疏文最后写道:

陛下由于皇太后缘故,不忍心让臣离职,臣深知自己应当远离京师,但又太重自己私念,一旦王氏兄弟和宗族有何不测,应当由臣一人承担,哪怕粉身碎骨,死于车下。一年多来,臣确实疾病缠身,并且每天都在加重,已不能胜此大任,只盼能辞职回家养病……臣没有才干,只因外戚身份而被重用,天下人均知臣蒙皇恩深厚;臣因病而请求保全骸骨回家养病,天下人也均知臣仍蒙皇恩,受到皇上哀怜!

成帝看到这里,王凤对他的恩义亲情涌上心头,其中又夹杂着一丝伤感,他走了出来,对张放说道:“上天灾异的出现,都是因为朕的过失呀,和大将军无关。”

张放说道:“这几天朝内的文件已经堆积如山,没人处理了。大将军在朝中辅政已经多年,眼下朝中确实离不开他。”

“是呀,如果更换了辅政,又将是一番乱局不好收拾。”过了半晌,成帝在奏疏上挥动朱笔,写了个批复,让尚书台的官员送达王凤。

王凤从长乐宫回到府第,杜钦已在厅中等候。自从递上辞呈后,王凤本来打算不再过问政事,但求保全侯禄之位,就心满意足了。不料尚书官很快送来天子御批,王凤接过来一看,那御批写道:

朕秉事不明,政事多有过错,以致天象屡次变异,责任在朕。将军将天象灾异引为自己过失,想要辞职还乡,果真如此,朕将如何是好?望将军务必专一精神,安心自持,早日痊愈,以合朕意。

王凤读到这里,知道危难已经过去,心中感慨万千,不禁老泪纵横。

杜钦站在一旁,眯着一只盲眼,将王凤的神色瞧在眼里,只是笑笑而已。

王凤对杜钦说道:“唉,想不到皇上如此宽谅,真让我惭愧不已。退还是不退,子夏你替我拿拿主意吧。”

“天子这么快就把大将军的辞呈拨回,在下以为皇太后肯定起了重要的作用,世人都知道天子对太后非常孝顺。大将军所上疏文,克己自责,言辞恳切,明显已经感动了天子。在下想听听你自己的真实想法。”

“这次化解危难,全仗子夏君的文采。我总觉得这些年是有些对不起天子,还是想借这个机会,从此退出朝政算了。”

杜钦想了想,劝道:“大将军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最近身体又不太好,现在功成身退,也是好事。不过,大将军的辞呈已经在朝中传了出去,在下听说许多大臣都很感伤。当今能使天下长治久安,改变灾异的,除了将军以外,在下以为别无他人。”

“其他有为的大臣,也可以辅佐朝政嘛。”

“放眼天下,满朝文武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取代大将军的地位,没有一个人能够左右得了朝政。皇上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不会轻易让将军退离朝政。希望将军不要被流言影响,而对皇上有所怀疑。眼下朝廷中已经好几天无人处理政事了,奏章一定堆积如山。在下认为,将军应当立即上朝处理政务,以显示自己对皇上的忠心。”

王凤说道:“可恨王章那个封事,竟推荐冯野王担任辅政。”

杜钦说道:“野王经历了两朝天子,从地方政绩看,确实是个人才,可是他在朝廷中央的经历还是欠缺。大将军辅佐朝政已经八九年了,朝中多数大臣都是你亲自提拔起来的,如果你一离职,这些人难以听从冯野王调遣,除非又更换一批新的大臣。这样一来,朝政岂不更乱?”

王凤想了想,觉得杜钦说得有道理,又向杜钦吐露心迹,说道:“其实,野王的能力还是可以的,但我担心的是中山孝王……”

杜钦笑道:“大将军的这个担心,在下早就料知。所有的顾虑都在于天子至今没有子嗣,按照大汉兄终弟及的制度,天子的继承人可能就出在定陶恭王刘康和中山孝王刘兴两位宗室身上。如果让野王辅政,中山孝王当接班人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将来的天下可能就是冯氏的。这也是在下建议大将军不必真正辞职的原因。”

王凤点了点头,说道:“几朝天子,都是外戚当政。一旦冯氏当政,我王氏族人的前程必定堪忧呀。”王凤想到这里,终于起身更衣,入朝处理政事。

短短两三天中,成帝的心情已判若两人。他先是采纳直臣王章的劝谏,准备启用冯野王替代王凤辅政。嗣后听了王太后的一番教诲,又看到王凤的辞职上疏言辞哀怜,反而疑心是自己无端多虑,不禁想道:天下本无事,这一切风波全是那饶舌的王章弄出来的,使得我舅甥不和。见张放站在身旁,成帝问道:“唉,富平侯,朕是不是有些多虑了。既然已经将朝政交给了大将军,为何还要受他人影响,生出另外的念头?幸好大将军又同意入朝视事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张放这人十分聪明,平时少言寡语,一般不参言朝事,几天来发生的大事,他都瞧在眼中。但他善解天子的意图,成帝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他都能揣知其心意,并且很快能找到使成帝满意的结果。见天子此时内心自责不已,张放也有些不安,说道:“大将军虽然同意入朝视事,但心中一定不痛快。”

成帝想了想,说道:“既然这事是由京兆尹挑起的,只有革除王章,才能使大将军安心处理朝政。”成帝要张放把尚书官员召来,诏令他们马上上奏王章的罪过,予以弹劾。

尚书领旨,很快拟就了一份弹劾王章的奏书上报朝廷。

次日,未央宫前殿,成帝亲临朝会,坐在御座上,文武百官已经到齐,王凤也衣冠整齐地出现在朝会上。尚书向成帝奉上奏书,说道:“陛下,京兆尹王章明明知道冯野王身为中山王的亲舅,已经外出补任地方的郡太守,竟然还私下推荐他入朝,这不过是想在朝廷中阿附诸侯王,怀有异心。”群臣闻奏,一阵交头接耳。尚书又奏说道:“陛下,京兆尹知道张美人被幸御,还上封事妄称羌胡人杀子之类风俗,应当属于言语不当之罪。”

成帝说道:“京兆尹应该承担什么过错,由廷尉和群臣讨论处置方法。”

于是,朝廷开始商议如何给王章治罪。多数大臣是王凤亲自提拔起来的,纷纷发表意见,指责王章有罪。廷尉最后集中群议,认定王章将皇上比为夷狄,这是想断绝皇室后嗣,背叛天子,并私下阿附中山王,又为定陶王说话,最终给王章定了个“大逆不道”的罪名,立即将王章收押入狱。

京兆尹王章的府上,廷尉带着一群狱吏抵达。廷尉宣读了天子的诏书,王章说道:“没想到我王章一个封事,竟然被收押入狱。我不怕入狱,只是希望不要牵连我的家人。”

廷尉大声说道:“朝廷有旨,京兆尹被收押入狱,其妻子女儿全都不能幸免。”

王章的妻子闵氏带着十二岁的女儿走了出来,垂泪说道:“仲卿君,妾早就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当初你不听妾的劝说,必然会得罪权势。你这一去,当是永诀。”

王章也流泪说道:“家有贤妻,男儿在外不受欺。我却没有珍惜,没有听你的劝告,把你们也连带拖累了。从今以后,你们母女俩就只有自己照顾自己了。”

闵氏哽咽不已,说道:“以前咱们睡在牛衣中的贫寒日子也过来了,这些年你也让家人过上了好日子。我和女儿一起入狱倒不畏惧什么,妾只是担心你性格刚直,受不得冤枉之气。这次无论遇到什么结果,你都一定要想开些。妾给你的这个忠告,你一定要听。”

“请夫人相信我没有做错,这是千古奇冤啊!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叫我如何能忍?”

“如果连自己的生命都没有了,争那口气有什么用处?夫君如果相信这是冤案,就请保住性命,等到平反的那一天吧。”闵氏继续劝说道。

王章全家被押送入狱,关押在相隔不远的两处牢房。王章果然是个性格刚直的人,被加上的罪名是把皇上比做夷狄,“欲绝继嗣之端”,“背叛天子”,私下为宗室谋事,属“大逆不道”之罪,王章听到这些罪名后,在狱中仰望天空,悲声呼喊着说:“陛下,臣为汉室着想,汉室却置臣于死地!如今王氏专权当道,难道是老天爷将令刘氏灭亡吗?”从这天开始,王章不吃不喝,绝食抗命,死不认罪。

王章绝食以后,狱吏每次前来提审时,都要拖着长长的声音传唤王章,王章的女儿默默地数着那音调的长短,每次要数到九下才止。几天以后,狱吏再次入狱传唤,把奄奄一息的王章带走,许久都没有送回。

到了半夜,王章十二岁的女儿突然从梦中惊醒,躲在闵氏怀里号啕大哭起来。闵氏问是怎么回事,女儿哭着说道:“母亲呀,我的父亲回不来了。”

闵氏问道:“你一个小女孩子怎么会知道?”

“以前狱吏每次传唤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女儿都要数到第九下,这次只数到第八下就没有了,呜呜……”

闵氏流泪不止,喃喃自语道:“我母女俩什么都能忍,绝不会无故寻死。但你父亲素来性格刚直,必定是先我们而死。”

第二天一早,狱吏传来消息,王章果然绝食而死,他的妻子和女儿被发配到瘴疠横行的合浦郡,其在京城的全部家产都被没收。汉朝时,合浦郡为蛮越之地,远在东南沿海,那里盛产犀牛角、大象牙齿、翡翠、珍珠等奇珍异宝。这闵氏带着十二岁的女儿被发配到了合浦,靠采集珍珠过日子,几年以后竟积攒了数百万钱,富甲当地。那时王凤已经薨亡,成都侯王商辅政,泰山太守萧育上书为王章喊冤,朝廷同意让王章家人回到京城。闵氏用贩珠的钱买回原来的故宅和田产,她常常抚着自己府第的门柱,回忆起劝说王章的情景,叹息着说:“夫君呀,你当时如果听从妾的劝告,忍得一时之气,那该多好啊!”这些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王章的案件惊动了朝野,也传到了冯野王耳中。其实王章是个直臣,上奏封事时,并没有告诉野王,野王虽毫不知情,此时也被卷入案中。野王听说王章曾推举他出任辅政,大吃一惊,担心天子猜忌自己,也会连累到中山王刘兴和冯昭仪,终日惶惶不安,很快就卧病在床。他先是请了几个月病假,后来再次上书朝廷,说自己身体欠佳,请求与家人一起回到杜陵县治病。

王章虽然已经绝食而死,可是王凤心中那口气却还没有出完,看到野王向朝廷请假养病的奏书,又把杜钦找来,询问意见。

杜钦说道:“野王可能真的不知道内情,和京兆尹上封事没有什么联系。”

王凤说道:“哼,京兆尹竟敢不认罪,还绝食而亡,只不过是没有招出案件的真相而已。如果没有中山王和野王的唆使,他敢这样胆大妄为吗?”

“得饶人处且饶人。在下以为,中山王也是天子的至亲宗室,况且野王品行端正,才能出类拔萃,确实是朝廷难得的人才,在下一直对他很敬重呢。”杜钦说。

王凤听杜钦也说敬重冯野王本人,心里很不是滋味,说道:“没想到连你也为野王说话,这更让我生气。你先回去吧。”等杜钦离开大将军府第,王凤叫来御史中丞,吩咐道:“冯野王身为琅邪郡太守,竟然不忠于职守,贪图享乐,假借养病要求回老家杜陵,这是对皇帝任命的不尊重。你们去草拟一个奏书,按照我刚才说的意思上呈天子,请求下诏予以弹劾。”

御史中丞说道:“大将军,在下从琅邪郡官吏中打听到,野王临行时还带走了调兵虎符。”

王凤点头称赞说道:“这消息很好,这也属于重大过失。没有天子的同意,以后朝廷将不允许郡国中二千石官员擅自离职。”

按照王凤授意,御史中丞向朝廷上了个奏书,称野王请假回家养病是图自己安乐,持虎符离开郡境,属于“奉诏不敬”的过错,请求朝廷予以弹劾。冯野王为此被免去太守官职。

敢于直谏的王章绝食而亡,受到牵连的冯野王被罢免官职后,一切似乎又归于平静。朝政还是由大将军大司马王凤掌管,朝中再也无人上书抨击朝政。身为王凤的智囊,杜钦的心中暗暗有些愧疚。他觉得王章的死和自己出谋划策有关,冯野王的免官,自己也没有劝服王凤,想来想去,为弥补一下内心的这份愧疚,便对王凤提了个建议,说道:“如今大将军重新辅政,但在下见朝中敢于公开说真话的人,几乎没有了。朝廷言论不畅,以后如果有大臣心中有所不满,再也不会让大将军知道。这样下去,其实不利于大将军辅政。在下担心有朝一日,又会出现第二个王章暗中说动天子,那时候大将军即使身处危境,也无从知道了。”

王凤说道:“子夏分析得有道理,你看有什么良策,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自古以来,一国之中,君主在上,臣子在下。如臣子功高盖主,迟早会招来大祸。如今大将军拥有无比的威权,朝中的地位只在天子一人之下,百官群臣之上,但大将军毕竟身为臣子,天下祸福都集于你一身,一旦朝政处理有所失误,众人必然会把过失推诿于大将军身上,难免会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见王凤赞许地点了点头,杜钦又道:“在下以为大将军可以建议朝廷,让群臣举荐敢于直谏的人,以明示四方,使天下的人都知道天子圣明,也知道大将军是个坦荡君子,无私无畏。这样一来,流言自然会消失,未来有可能出现的祸事也可以消弭于无形之中。”

“子夏所论甚好,我这就让天子下诏,鼓励天下推举敢于直言之士入朝。”王凤这次采纳了杜钦的建议,觉得应当从王章上封事的风波中吸取教训,有必要利用推荐直言之士参与朝政的机会,借机换掉一批不依附于自己的大臣,将地方郡国、太守、刺史等官吏,也逐渐换成自己门下的人。他没有忘记堂弟王音在王章事件中立下的大功,首先把王音提拔为御史大夫,负责弹劾朝廷官员,掌管皇室图书和密档。

大将军大司马王凤以退为进,权势比起以前更加稳固。不少人为了谋得一官半职,携带黄金珠宝前来贿赂王凤,大将军府第门庭若市,竟比皇宫还要热闹,府第守门的仆人也借此机会,为来客牵线搭桥,帮助其求见王凤,往往能够得到一笔丰厚的贿钱。

王氏诸侯更靠着王太后带来的“皇运”,争相攀比,生活一个比一个过得奢侈。天子享受到的,他们都能享受到;天子不能享受到的,他们也能享受到。王氏外戚子弟当中,平时与皇帝称兄道弟的,大多不思进取,唯有皇太后王政君那位最不起眼的晚辈王莽,在京城的声誉鹊起,有关王莽的传闻越来越多。

公元前22年,二十三岁的王莽从太学学成毕业,正好遇到有朝臣多次上奏,把王莽作为优秀年轻人才向朝廷推荐。王莽入宫当了个黄门侍郎,成了刘歆的同事,平时出入于尚书台,帮助传递文件。在朝廷中,王莽结识了两位特殊的好友,一位是大侠楼护,一位是王凤的幕僚陈汤。

楼护,字君卿,为医学世家子弟,年轻时就读过神农本草、各种医经、方术相术之类书籍,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善于辞令,在京城中有“楼君卿唇舌”的美誉。楼护最有名的还不是医术,而是生性温良,广施博爱,慷慨仗义,急人所难,为朋友不惜两肋插刀,赴汤蹈火,重义轻生的侠义性格。楼护曾当过京兆尹属下的官吏,王氏外家诸侯中的王谭、王根、王立、王商、王逢时,这五位诸侯当年同日受封,闻名天下,他们都以认识楼护为荣,楼护也就常常出入于王氏五侯府中,和他们建立了亲密的关系。五侯府上凡是有好吃的美味,都要把楼护请为座上贵客。

王莽是在王氏诸侯的府第上遇到楼护的。楼护的名气很大,王莽第一次看到他时却吃了一惊,因楼护身材矮小,其貌不扬,已经四十出头。后来听他纵论天下大事,口若悬河,引经据典,思维敏捷,心中又十分佩服。

楼护的府上,王莽已经就座,桌上只摆了三副碗筷,几碟小菜。楼护虽然官职不大,却侠名远扬,上至朝廷高官、诸侯贵戚,下至儒生、侠客,都乐意和他交往。此时,楼护笑道:“今天请贤侄到敝府一聚,是想为你引荐一个人。”

“哦,能够受到大侠相邀,是晚辈的荣幸!来者是谁呢?”王莽称楼护为大侠,听楼护这么一说,对来客就有些好奇。

“来了便知。咱们先喝点小酒,等他到了再上大菜吧。”楼护拿起酒壶,将酒斟满,两人一饮而尽。

楼护说道:“贤侄,你现在名声在外,应当好好珍惜前程。”

王莽谦虚地说道:“晚辈的这些虚名,也传到大侠耳中了。”

“有人说你礼贤下士,谦虚朴素,把车马都借给同学使用。”

王莽点了点头,笑道:“有这么回事,但这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德行。”

“有人说你心怀仁慈,广施博爱,甚至对奴仆也很同情。”

“晚辈读《礼记》时,记得孔圣人有这句话:‘古之为政,爱人为大。’仁爱,就是要爱他人。”

楼护赞许地说道:“孔圣人还说过‘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他提倡的这五种行为就是恭敬、宽厚、诚信、聪敏、恩惠。‘恭则不悔、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我看贤侄在这五个方面都在努力践行了。”

“晚辈离孔圣人的要求,还差得很远呢。”

“我还听到有人说你在家孝顺母、嫂,友爱遗孤,不仅供养着寡母和寡嫂,还负责养育哥哥留下的孩子。”

王莽正待回答,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已经站在厅中,笑道:“我也听说贤侄勤奋好学,尊敬师长,不仅老师陈参对你评价很高,就连儒学中的后起之秀刘歆也对你赞不绝口呢!”

楼护拍手大笑,指着来客对王莽说道:“哈哈,贤侄,这位就是今天要推荐给你的朋友,名叫陈汤,是当今有名的奇才。”

王莽定睛一看,陈汤皮肤黝黑,一副饱经风霜的面容,睿智而略带狡黠的眼神,双臂有些弯曲,于是拱手向来客行礼。

陈汤,字子公,山阳郡瑕丘县(今山东兖州北)人,年轻时因家贫而靠乞讨借贷为生,但喜欢读书,学识渊博,写得一手好文章,处理政事往往不按常理出牌,故有“怪才”之称。

楼护说道:“贤侄,今天向你推荐这位前辈,是因为他写得一手好文章,一般人是难以请动的。”

陈汤笑道:“这位贤侄定是被天子漏封了侯位的巨君晚辈。我陈汤虽然能够为人捉刀代笔,写文上奏,但自己也没有混出个名堂。”

楼护说道:“谁不知道子公兄曾在元帝朝中担任过西域副校尉,出使西域诸国时见情况危急,于是,急中生智,假称持有天子圣旨,胁迫那西域都护甘延寿出兵,攻杀匈奴郅支单于,为安定边疆立下了汗马之功。”

“将士身在万里之外,如果遇到危机还要请示朝廷、等待天子下诏,无异于等死。所以当时只有制作矫诏,促使甘将军攻打匈奴,一直血战到康居国。”陈汤说得兴起,心底涌出了豪迈之情。

王莽也被陈汤的故事给吸引了,说道:“前辈的故事,晚辈在太学中已经听说了,据说前辈当时率汉军和匈奴斗智斗勇,那场面惊险万分。”

“是呀,那时西北边陲,黄沙漫卷,大火冲天,狼烟四起,匈奴郅支单于想挟持大小乌孙国反叛。我大汉军队人马虽然很少,却以一当十,勇往直前,踏平康居国,攻破五道城墙,扬旌旗于万里之外,播大汉威名于昆仑之西,令郅支单于受伤而授首,汉军一共斩杀丁关氏、太子、名王以下一千五百一十八人,俘虏了一百四十五人,收降了一千多人。”陈汤回忆着往事,如数家珍。

王莽兴奋地说道:“前辈为我大汉,立下大功,威震西域,令晚辈敬仰!”

“那郅支国远在万里之外,我汉军还遇到了一支奇怪的军队,蓝眼睛,白皮肤,高鼻梁,守着一座土城,城外用大木修成鱼鳞阵,采用的战法和中原完全不同。听说这支军队来自最西边的一个国家。”陈汤说道。

“最西边的国家,难道比西域诸国还要遥远?”王莽问道。

“岂止西域诸国,再往西还有大宛、康居、安息等国,据说比安息还要遥远呢,被称为大秦人,或叫犁鞬人。据译传使者说,这大秦国十分广阔,有数千里之大,有四百余座城市。当年我还带回一些大秦武士,先帝下诏把他们安置在番禾县南的照面山下,还专门为他们设置了骊罢城(今甘肃省永昌县南)。”陈汤回忆说。

“哦,天下不止有我东方神州,大汉之西竟然还有一强国。前辈的传奇故事,让晚辈神往不已呀。”

“贤侄有所不知,子公兄回到朝中,却遭到元帝时那帮宦官和腐儒们无谓的攻击,说什么假造天子诏令兴师动众,争来争去,最后皇上英明,采纳宗室刘向的建议,封子公兄为射声校尉,赐关内侯爵位。”楼护说道。

“唉,这短暂的爵禄,在本朝却被这些腐儒们找了个理由,结果我这小小的官职被免,爵位也被收回了。幸亏你大伯王凤识才,重新启用我为大将军府的从事中郎,后来却又被免职。”陈汤叹道。

“前辈的人生大起大落,经验丰富,值得晚辈好好学习。”王莽说道。

楼护笑道:“贤侄知道子公兄最后为何又被免官吗?”

“晚辈不知。”王莽说。

“君卿兄,这事就不必在贤侄面前提了罢。来,喝酒喝酒!”陈汤举樽,邀三人同饮。

几樽酒下肚,楼护招呼仆人把一道精美的大菜送上来。一口铜鼎很快被端上桌来,楼护亲自掀开盖子,鼎中烩有各种美食,香气扑鼻。陈汤不禁咽了一下口水,问道:“咦,君卿兄还有这些稀世美味,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呢?”

楼护笑道:“相信子公兄一定到过王氏五侯的每一个府第,品尝过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吧。”

“是呀,你我都是王氏诸侯的座上客,但山珍海味吃多了,也会厌倦的。”

楼护说道:“这道大菜,就是把五侯各家最有特色的菜肴,综合烹制在一起,因此称得上天下的美味都集中在这里了。哈哈哈哈,来来来,咱们边吃边喝吧!”

三人又一阵痛饮。酒至半酣,楼护对王莽说道:“贤侄,今天你见到我们两个前辈,是专门为你安排的。”

王莽问道:“晚辈结识两位前辈,三生有幸呀。但不知为何是专门安排的?”

陈汤笑道:“贤侄,你没听说过‘谷子云笔札,楼君卿唇舌’这句话吗?谷子云就是朝廷大儒谷永,而楼大侠的口才早就闻名京师了。”

“子公兄的笔头也是世间少有呀。贤侄,子公兄不仅纵横疆场,而且妙笔生花,当年他写给朝廷的一封奏书,有这么几句让我至今难以忘怀。”楼护说。

王莽问道:“请问是哪两句,晚辈很想听听。”

“奏书前面述说郅支单于背叛大汉,未服其罪,以为我强汉不能收服大夏国以西的诸国,于是郅支单于荼毒人民,犯下了大罪。接着又说臣甘延寿、陈汤率领大汉义兵,实行天诛,全仗陛下神灵,天地阴阳神灵一起响应,陷阵克敌,斩郅支单于首级及名王以下,建议要把这些头颅悬挂在京城的蛮夷邸馆之间,以警示万里之外。奏书的最后两句,就是‘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楼护高声说道。

王莽拍手称赞道:“好一个‘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笔调确实不同凡响。”

陈汤回忆着当年血战疆场的情景,不禁泪眼蒙眬,抚着自己弯曲的双臂,叹道:“想当年,历史上龙城飞将有车骑将军卫青,射石搏虎有飞将军李广,踏平匈奴王庭有票骑将军霍去病。如今我汉军舍生忘死,万里之外取单于首级,回到朝里还要受各种冤枉气。我这手臂,就是在大漠中受到寒风暴雪的摧残,落下了风寒的毛病,至今都不能伸直。”

“当年天子亲自召见子公兄,见你手臂不能弯曲,还特别为你免去伏身叩拜之礼呢。”楼护笑道。

“哼,那帮腐儒们,成天就知道空谈。我看这朝政真的是出了问题,需要革除弊端,实行新政才行。”陈汤愤愤不平地说道。

楼护说道:“大将军就是看中了子公兄的才能,军事上的大事都要你来拿主意呢。”

“唉,好汉不提当年勇。也因为我这文笔,找上门来的人不少,又再次被免了官。”陈汤说道。

“是呀。‘谷子云笔札’说的是大儒谷永的文笔,但我看子公兄写奏书的水平不在谷永之下,而且又在大将军府上任职,那世上想当官的都要来求子公兄。受人之托,拿人钱财,为人办事,难免被抓住把柄,这也不奇怪。”话说到这里,楼护点到了今天的主题:“今天请子公兄出马,为贤侄的前途出出主意。”

陈汤点头说道:“君卿兄的心意我已知道了。巨君贤侄虽然没有封得侯位,但眼下名声很好,朝野皆知。依我之愚见,如果想要更上一层楼,必须要依靠大将军的力量。如今大将军在朝中的地位无人能及,他只要轻轻地动一下手指,就能把贤侄送上高位。”

楼护说道:“关键是大将军能否为自己亲侄的前途,动一下这个手指。”

“王氏外家的子弟确实不少,大将军要帮也帮不完。但贤侄与众不同,志向远大,品行高尚,心怀仁爱。我陈汤愿意在大将军面前,为贤侄递上一份推荐文书,相信能够打动大将军。”陈汤说道。

王莽听了这话,感动不已,诚惶诚恐地叩首道:“晚辈何德何能,让两位前辈鼎力相助。”

楼护说道:“贤侄,给你说实话吧。当今是王氏外家的天下,但我们观察王氏诸侯,个个争相奢侈,胸无大志,更没有什么才能,几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接班。一旦大将军不在了,这朝政的未来令人担忧,王氏诸侯的前程也许不保。我们作为王氏外家最亲密的朋友,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

“现在的世道看似太平无事,其实暗流汹涌。而且天象灾异不断,庄稼歉收,流民四起,民怨不断。朝廷中那些腐儒无能为力,就知道咬文嚼字,因此希望你能够脱颖而出,成为朝廷的栋梁之材。”陈汤说道。

“贤侄,如今你王氏外家最大的隐忧,是天子至今还没有子嗣,未来的天子之位无论是谁,都对你们外家不利。因此我也要用这三寸不烂之舌,向大将军推荐贤侄。”楼护说道。

王莽拜谢说道:“两位前辈的肺腑之言,我王莽没齿难忘。晚辈将不辜负前辈的期望,争取早日报效朝廷,改革这不平的世道。晚辈将永远铭记前辈的恩情和教诲!”

陈汤闻着菜香,叫道:“来来来,咱们再干它三大樽!哈哈哈哈!”

三人举樽,尽兴而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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